第三十三章 長生不死
韓龍喃喃道：“這世間竟真有長生不死藥，能教人永獲長生？”
那聲音道：“不僅可永葆青春，還讓你百病不侵，甚至不食不休，如同仙人！”
韓龍歎道：“若無知心人在身旁，縱然成仙又如何，忍受著一世孤寂，豈不是生不如死？”
這時乍然竄出一個年輕且充滿活力的聲音：“嘿！欲成大事豈容太多兒女情長！真英雄以社稷為友，以蒼生作伴，天下雲雲皆可為知交，何言孤苦？”
“什麽……”這還是原來的聲音嗎？韓龍懷疑自己聽錯了。
隨即那蒼老的聲音又出現了：“方才你出現了一些幻覺，不必在意，專注於眼前才是正事！”
韓龍雖疑惑，但目前要做的應是盡快擺脫這夢牢，也不去計較許多。
劉安見君鸞吃下長生不死藥後，欣慰地點了點頭，對君鸞說道：“鸞兒，不必擔心，我讓你吃的是仙丹，吃了它，不僅不會老，還可做到‘三不死’，餓不死、渴不死、淹不死。”
君鸞疑惑道：“仙丹？王爺你也吃了嗎？”
“我……”劉安稍許遲疑後答道：“我吃的是轉世仙丹，我去世之後會轉世再來看你的。”
君鸞當即受到了極大的觸動，傾時淚如泉湧，她再也不顧主仆之別，一把抱住了劉安，大哭道：“我不要你死，我要和你在一起，我們永遠在一起，我不要一個人在這裏活著，我寧願陪著你一起死！”
劉安輕撫君鸞的後背，溫和道：“鸞兒，我隻是離開一會，轉世之後我還會重回墓中來找你，我們再也不用這樣躲躲藏藏了，多好！”
君鸞哭成了一個淚人，身體因哭泣而抽搐著，說不出話來。
密室裏因封閉而導致空氣稀薄，劉安感到呼吸困難，頭暈目眩，他喘聲加劇，眼睛直冒金星，四肢漸感無力。
“幫我……打開棺槨……”劉安呼吸急促，他自知死期將近，倒也釋然了。
君鸞不舍得放開劉安，止不住地哭著。
“我走之後……請你……看好兩鼎，若將來……兩鼎重現於世，請務必……將……兩鼎……用於正途！”劉安十分艱難地向君鸞作了最後的交代，溘然長逝。
韓龍不忍再看君鸞悲痛欲絕的神情，沉聲道：“到此為止吧，之後的事我無心過問，總之快放我離開這夢牢！”
那聲音道：“既如此，請告訴我童靈鼎和方回鼎是被何人拿去的！”
韓龍稍加思考後果斷答道：“這兩鼎應是太平道教主張角拿去的！”頓了頓，又不太確信地問了聲：“我說得可對？”
那聲音並未直接回答，隻是說起君鸞在密室的生活：“君鸞將劉安的遺體入殮後，終日以淚洗麵，痛苦的數日過後，她想起了劉安說過的話，她期待著一個全新的劉安重新出現在自己麵前，想到這裏她變得更加樂觀，在這方寸之間找到一些事來做。這間密室中留下了不少劉安著作的摹本，作為陪葬之用，君鸞雖不通此道，然此間亦別無其它消遣之物，於是她借著熒光蕈泛起的微光日夜誦讀著這些著作，體味著淮南王的思想，仿佛他就活在自己身邊。”
韓龍沒有仔細聽那蒼老的敘述，他入神地分析著自己方才的回答究竟是否正確，那聲音不理韓龍，繼續描述著君鸞簡單平凡的生活。
“密室即使有了如繁星般熒光蕈的點綴，依舊難以完全驅散昏暗，令人驚奇的是，君鸞的眼力和耳力在此方寸之間竟無任何退化之兆，或許這也是長生不死藥所帶來的奇效。既然眼力無礙，君鸞便練起了昔日雷被所傳授的劍法，日以夜繼，一招一式之間在這不斷地練習中已臻化境，論單打獨鬥，普天之下已無人能敵。百無聊賴之時，她吞食熒光蕈度日，聊以消遣，在日積月累後，其身體竟繼承了熒光蕈的熒光之能，可隨心念自如散光。”
韓龍又問道：“那‘星塵香’之事又做何解？”
“所謂‘星塵香’源自人體自身，君鸞從《淮南子·天文訓》中領略到禦氣的法門，學會了變更自身體香，並自如施展，這便是星塵香。”那聲音稍作停頓後又道：“君鸞身上的種種異能，可謂半仙，足以令眾生仰慕。然而世事無常，不知不覺世間已過百年，在這與世隔絕的密室裏，竟然來了人！”
那聲音的敘述引發了韓龍的好奇，他說道：“來的到底是什麽人？該不會真的是劉安的轉世？”隨後又堅決否定道：“不！我不信有什麽轉世重生之說，太荒謬！”
沉默半晌，那聲音緩緩說道：“兩鼎並非由張角所拿，你的猜測是錯誤的。”
韓龍愣了一下才發覺那聲音在回答自己前麵所提的問題，他又好氣又好笑，道：“算我錯了，請你告訴我究竟是何人闖入墓中？”
“王莽。”那聲音說出一個名字後便不再言語。
“王莽又是什麽人？”
“新朝皇帝。”
“新朝？大漢四百年間出現過這麽一個朝代嗎？”
“是的！”
韓龍沉默，那聲音亦是不語。
韓龍忍耐著躁動不安的心緒，他隻是覺得那聲音的主人十分任性，很像從前的自己，喜歡用傲慢不羈、頤指氣使的口吻說話。韓龍本不想再與對方繼續交流，然而在夢牢裏，韓龍隻能謙和地說道：“不知王莽究竟是何來曆，還望告知！”
“王莽，字巨君，為人謙恭、勤而好學、禮賢下士，然此人善於隱忍且野心極大，外人隻道他品行出眾，故而聲名遠揚，卻不知他是為了日後登上皇位而潛心謀劃這一切。他自小的誌向便是成為如秦始皇般的人物，開辟新的天地，打破原有舊製，改頭換麵。在篡位後，改國號為‘新’，建元‘始建國’，推行前所未有的新政，種種跡象已經將他曾經的野心表露無遺。為了這無上的地位，數百名反對者受牽連誅殺，這其中還包括他的長子，掃除了這些障礙後，王莽方順利登基，成為一國之主。”
“可是王莽為何要來這淮南王墓呢？”
“為了長生不死藥的傳說！”那聲音說道：“為帝王者，若能長生不死，那是何等享受！在篡位之前，王莽便暗中令人盜挖淮南王墓，因墓中機關陷阱密布，多少人因此死於非命。功夫不負有心人，淮南王墓終究被挖開，在確保安全的條件下，王莽獨自一人進入墓中。而在這裏，他找到了打開密室暗門的機關，君鸞的命運也因機關的啟動而發生了改變。”
韓龍眼前的密室眨眼間已過了百年，此時的君鸞形容憔悴地坐在地上，蓬頭垢麵、長發鋪地，衣裳汙穢殘破，形態可怖之極，若是常人在這暗無天日的密室中恐怕早已發狂，然君鸞為了劉安的一句承諾，忍受著百年的孤寂，隻盼得劉安再臨。
王莽打開了暗門的機關，一股濃香撲鼻而來，他禁不住打了個噴嚏。王莽捂著口鼻，將手中火把往密室中探去，密室中突然傳出女子的驚呼聲，頓時令他一陣心驚肉跳。王莽手腳不自主地開始顫抖，冷汗直流，他做好隨時逃跑的準備再繼續往密室中深入，他對於長生不死的渴望促使自己無論如何也不能放棄探索。但在他乍見君鸞長發覆麵的驚人模樣後，他三魂出體，感覺自己好像中的定身咒，渾身僵直，如鯁在喉，想要大叫卻發不出聲，雙眼驚恐注視著君鸞，內心恐怖已極。
君鸞漸漸適應了火把耀眼的強光後，幽幽地問了句：“你……是……轉世後的……王爺嗎？”
王莽聽了君鸞含糊冰冷的話語，一股寒意陡然由心中擴散開，此時他的腦子已經無法冷靜思考，唯有一個念頭“跑！”他不顧顫栗依舊的雙腿，拔腿便跑。
君鸞的鎮定令韓龍感到驚詫，他問道：“鸞姐姐忍受著百年的孤獨和寂寞，不正盼望著劉安轉生歸來，打開暗門與自己相會嗎？可麵對來人，鸞姐姐未免也太過鎮靜了，語氣平緩、波瀾不驚，甚至連起身相迎這基本禮節都沒有做到，這究竟是何故？”
那聲音冷冷地說道：“一百年的時光對於一個人來說就是一輩子！君鸞把常人一輩子的時間用在看守這間密室，她早已忘記了如何笑，如何哭，如何動用自己的情感。在她的心底，隻留下一個信念，那就是等待劉安的出現！”
韓龍越發同情起君鸞的處境，為了一個早已不在的人於一個暗無天日的密室中虛度百年光陰，終日與一具白骨作伴，思之令人歎惋。
君鸞一動不動地坐著，麵無表情，隻是直勾勾地看著打開了的密室暗門，卻無動於衷。不知過了多久，她的眼神中閃現一絲光芒隨即迅速消散，一切仿佛從未發生過。
王莽癱坐在主墓室中，驚魂未定地看著通往密室的通道，不停地喘著粗氣，生怕那個“長發女鬼”追出來。片刻之後，王莽方稍稍安定了下來，對於那間可怖的密室，詭異的“女鬼”，他重新思忖是否要入內。然對於長生不死的渴望吞沒了他的恐懼之心，一股狂熱的衝動指引著他繼續前行，目標或許隻有一步之遙，此時若貿然放棄，隻怕會遺恨終生。
王莽壯著膽子再探密室，他步步為營，來到暗門前。王莽連大氣也不敢喘，吞了口唾沫，按捺內心的恐懼漸漸靠近了君鸞，看清了她的模樣。
“你是轉世後的王爺嗎？”經過一番調整，君鸞已能流利地說話了。
王莽聽出了君鸞問話中隱藏的玄機，“王爺”指得應當就是淮南王劉安了，眼前這“女鬼”以頭發的長度估量，應當是與劉安同期入墓之人，可是尋常人如何能活百年之久。除非傳說是真的，世上真有長生不死藥！
王莽知君鸞是至關重要的人物，此時要謹慎應付，取得她的信任才好。但是麵對著對方的問題，該如何回答才好，王莽快速思考著種種措辭，卻不甚滿意，此局若是一步失誤，則滿盤皆輸，他不得不慎！
“若你不是王爺請盡速離開這裏，這裏是王爺的墓，外人禁止在此逗留！”君鸞雖然嘴上如此說，然而她心裏卻很希望有人能夠陪伴在她身旁，隻要能說說話便心滿意足了。
王莽已無暇再思考，他決定冒充劉安的轉世，想辦法將套取關於長生不死藥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