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夢蝶玄術
在經過刻苦學習儒學後，韓龍終有所成，言行舉止大有改觀，這令夏侯徽很是欣慰。
夏侯徽道：“韓公子，我傳授儒學隻是為了教你做人的道理，眼下你的言行已合乎一名君子的基本要求，你可以提出要求，是想繼續學習儒學經典，還是想要學習玄學？”
韓龍答道：“多謝司馬夫人連日的敦敦教導，令我成長了許多，眼下我想學習玄學。”
夏侯徽笑道：“我對於玄學的了解可能連皮毛都算不上，我帶你去見一個人，他對於玄學可算是精通。”
韓龍道：“此人應當便是夏侯將軍吧，他在玄學之道上可稱為大師了。”
夏侯徽不置可否：“你隨我來。”
夏侯徽帶領韓龍來到書房前輕輕敲了敲門。
司馬師打開房門，淺笑道：“你們終於來了，韓龍，從今日起，便由我教你玄學。”
韓龍若有所悟地看著夏侯徽，道：“原來司馬夫人早就為我準備好了。”
夏侯徽笑道：“這不是你夢寐以求的嗎！”
韓龍問司馬師：“不知司馬將軍的所學屬於玄學的哪一流派？”
司馬師答道：“崇有派。我雖然修玄學，但是我並未加入玄學家的清談中，我可不像他們那麽空閑。”隨後繼續說道：“言歸正傳，崇有論較貴無論要簡單，多數思想隻可意會不可言傳，因此接下幾日我會教你一些崇有論的基礎，至於更深奧的部分，我會傳你夢蝶術，由你自己去領悟。”
“夢蝶術？”韓龍感到很新奇。
道家的先賢祖師依照自身對於天地自然的體會，開創了許多宗門秘術，但因紛亂的時局，有許多秘術已經失傳。司馬師早年研習玄學之時，偶遇一老者傳授夢蝶術，旨在為自主學習創造條件。司馬師為報韓龍救命之恩，於是毫不吝惜地將這一套秘術傳授給韓龍。
所謂夢蝶術，是由莊子發明的術法。在《莊子·齊物論》中記載著一件小事：莊子平日裏好空想，在一日睡覺之時作了一個怪夢，夢見了自己變成了一隻蝴蝶，然而在夢中他的感受極為真實，仿佛自己本身就是一隻蝴蝶，毫無虛幻之感。然而清醒之後，莊子卻感到茫然，究竟自己是作為人夢見了蝴蝶呢？還是作為蝴蝶夢見了自己變成了人？所謂現實與虛幻又該如何區分呢？
道家最深層次的思想並非口授便能夠體會，它需要靠自己用心感悟，而在感悟的過程中難免遇到阻礙，這時便可依靠夢蝶術的輔助，獲得親身經曆般的體會，將大大提升習道者對於道法的認知。
司馬師教韓龍在入睡之前如何調整狀態，保持意識，排除幹擾，將身體漸漸放鬆的同時保持意識的清醒。這其中保持清醒這一項最為不易，將身體放鬆之後不知不覺便進入沉睡中。夢蝶術並非一學即會，它需要通過持之以恒地鍛煉才能夠達到要求。
在學習崇有論的這段日子裏，韓龍有了夏侯徽所授的三玄作為基礎，對司馬師教授的知識領悟非常之快，提前學完了崇有論的基礎。
“叮鈴鈴！”一陣銅鈴聲響起，莫綠端著木盆推門而入。
這幾日，韓龍已經習慣了莫綠的鈴鐺聲，他一麵裝著外衣，一麵問道：“綠兒，為何你每次來我房間不敲門而是搖鈴鐺？每當我一聽鈴鐺聲登時睡意全無。”
莫綠笑道：“這鈴鐺聲呀，清亮悅耳，有提神醒腦之效，又不會令人反感，拿它來叫醒你再合適不過啦！”
“提神醒腦……”韓龍一個激靈，一本正經地對莫綠說道：“綠兒，我想請你幫我一件事。”
“什麽事？”
“晚上帶著銅鈴到我房間來，等我躺下之後，每隔半柱香的時間搖晃一次鈴鐺，你隻要留在這裏……三炷香的時間就好。”
莫綠瞪大了雙眼看著韓龍，嗔怒道：“我一個女兒家留在你房中三炷香的時間，我的名節豈不毀了！”
“那樣你就隻能嫁給我啦！”韓龍提出這個要求之時本沒有想那麽多，聽莫綠這麽一說，心裏不禁暗自歡喜一番。不過眼下可萬不能讓莫綠對自己產生排斥之感，務必要說服她才行。
“放心，你少爺和夫人那裏我會同他們解釋，而且我屋中門窗大開，四方通透，顯得堂堂正正，如此就不會有其他人說你閑話了。”
“嗯……”莫綠還在猶豫著，顯然不想這麽輕易地就便宜他。
韓龍知道莫綠從不吃虧，於是他從懷中拿出了一個精美的荷包，荷包上所繡的鳳凰大氣華麗，璀璨斑斕，莫綠看得入了神。不過韓龍並沒注意到這些，他晃了晃手中的荷包，道：“如果你肯答應我的請求，我就把這荷包送給你。告訴你，這荷包裏可是很多辛夷樹的種子，你不是最喜歡辛夷花嗎，這筆交易十分劃算吧？”
莫綠對種子並不是很感興趣，真正令她心動的是荷包的繡工。
“我不要種子，你能把荷包送給我嗎？”莫綠小心翼翼地問道。
韓龍看了一眼荷包，上方所繡的鳳凰精致奪目，他頓時領會到莫綠的意圖，於是謊稱：“這荷包可是我娘親留給我唯一物事了，不能隨意贈與他人，除非……她是我的媳婦。”其實這個荷包隻不過是韓龍在一次偷盜中偶然獲得，見這荷包繡工精致，他不舍丟棄，於是便帶在身邊，不想今日竟有大用。
莫綠撅著嘴，不舍地盯著荷包，但讓她就此屈服於韓龍這是決計不可能的。要不再求求他？莫綠實在放不下臉，雖然她的身份隻是一名小小的丫鬟，但由於受到夏侯徽的寵愛，凡是她看中的物事都能夠得到，如今要她在韓龍麵前栽跟頭，說什麽也劃不來。正躊躇間，莫綠急中生智，想到一計。
莫綠緩慢湊近韓龍：“我告訴你呀……”韓龍不知是計，正附耳傾聽之時，莫綠一把便將韓龍手中的的荷包搶到手。
“嘻嘻，我搶到啦！”莫綠緊捧著荷包，在韓龍麵前耀武揚威。
見莫綠臉上揚起笑容，韓龍心中湧起一股暖意，這笑容太難得了。不過他嘴上不放鬆：“你是打算用明搶的方式得到它嗎？”
“不，我可是會付錢的，如此你這荷包便不是贈與他人，而是售於他人啦！”莫綠從腰間掏出一枚“五銖錢”放在韓龍麵前。
韓龍將“五銖錢”捏在手中在莫綠麵前比劃，道：“你就一枚銅板便想打發我？”
“嫌少啊？”莫綠又掏出了一枚“五銖錢”給韓龍，“好啦，我們可是你情我願的交易，你可不許在夫人麵前說我的壞話。我走啦！”
莫綠剛轉過身，又想起什麽事來，回身道：“哦，對了！看在你這麽慷慨的份上，晚上我會幫你搖鈴的。”說罷，蹦蹦跳跳地離開了。
韓龍看著莫綠的背影茫然地撓了撓頭，隨後突然“噗嗤”一笑，輕聲自語道：“這傻丫頭……”
莫綠將荷包握在手心，快步跑去找夏侯徽。在已經大開的臥房外見夏侯徽正為司馬師正衣冠，便按捺住激動的心情，駐足門外候著。
夏侯徽老遠就聽到了莫綠急匆匆的腳步聲，她朝門口瞄了一眼，高聲道：“有什麽事進來說吧！”
莫綠立即鑽進臥房中，在夏侯徽麵前亮起手中的荷包，興奮道：“這是韓龍給我的荷包，你看看這上麵的繡工，多麽精美呀，我要以此為模板，自己繡一幅鳳凰圖！”
夏侯徽為司馬師係好腰帶後，接過莫綠手中的荷包細細端詳：“確實是難得的繡工，韓龍為何會給你此物？”
莫綠眼珠瞥向別處，強笑道：“這是我向他買的。”
“咦？荷包中似乎放著種子之類的東西，我能看看嗎？”
莫綠抿嘴點了點頭。
“這些似乎是樹種……”夏侯徽向荷包內粗略看了一眼，“難道這是辛夷花樹的樹種？”
莫綠又是點頭。
“你是不是答應了他什麽事？”
莫綠如實回答道：“我答應他今晚到他房間去，幫他搖鈴鐺。”
“搖鈴鐺？”夏侯徽與司馬師對視了一眼。
“在他躺下後，每隔半柱香的時間就搖一次鈴鐺，我也想不通他為什麽要這麽折磨自己。”莫綠無奈地搖了搖頭。
“我明白了。”司馬師理解韓龍的用意，解釋道：“鈴鐺聲音質清冽，聞者既得提神又不易起雜念，是條妙計！”
夏侯徽有點擔憂地問道：“這夢蝶術究竟有何奧妙，能使人寄神於外？”
司馬師說道：“通俗來說，世人做夢之時，身心俱已入眠，夢境往往以日間少量執念而生，而學會夢蝶術便可做到身眠心不眠，夢境由心所創，化虛為實，在幻境中遊走如身臨其境。這便是夢蝶術。”
夏侯徽又問：“有識之夢？這一領域鮮有世人涉足，不知實行夢蝶術之後對人體是否有害？”
司馬師微笑著安撫道：“放心好了，你夫君我這些年使用夢蝶術不下百次，可曾有任何異狀？夢境不比現實，一切皆是過眼雲煙，對人毫無害處。”
“既然夢境由心所創，夫君如何通過夢蝶術為韓公子傳授玄學要義？”夏侯徽感到費解。
“隻要改變他的心境便可。”司馬師輕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