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都城洛陽
“什麽?你就是那個殺害馬邑城守將孫達,令全城向鮮卑投降的段禦九?”石苞重傷在身,痛得幾欲昏厥,口中還在質問段禦九。
“錯!馬邑城的安全是建立在與步度根之間的共同防禦協定上,步度根的背盟使得馬邑城處於極其危險的境地,能夠拯救全城性命的隻有靠我們自己。所以是我,令全城百姓從殺戮中解救出來。”
段禦九來到石苞身邊,從他身上找到《乾道無常訣》,仔細端詳著。
“哼,真是漂亮的理由,你的做法令雁門郡,甚至整個並州都處於鮮卑的鐵蹄之下。你知道多少人……因此家破人亡、妻離子散嗎!”石苞捂著胸口,想要起身,卻感到氣血翻騰,頭昏眼花。
段禦九不以為意:“我官至馬邑城副將,職責便是保護全城百姓的生命安全,其他的事,我可管不著。還有,我並未投降鮮卑,我隻做我自己!”
石苞難以支持,終於痛昏了過去。
“啊,石將軍!”黃玥迅速跑到石苞身邊,探查他的傷勢。
十名東吳殺手扶著鍾離斐正要離開,在臨走之際,鍾離斐瞪著段禦九,他的眼神分明表示自己還無法相信所發生的一切。
韓龍眼珠一轉,來到段禦九麵前,麵帶笑容,道:“姓段的,我們做個交易,如何?”
“姓段的?有趣的稱呼,說吧,想要做怎樣的交易?”段禦九打量著韓龍,試圖猜測他的意圖。
“簡單,隻要你教我武功,我便教你識字,不錯的交易吧?”
“其他暫且不論,我好奇的是,你怎知我不識字?”
韓龍幫他將麵前的白絹倒轉過來,指著上麵的字痕,道:“這五個字是‘乾’、‘道’、‘無’、‘常’、‘訣’,連這麽清晰的字痕都看不到,不是不識字又是什麽。”
段禦九嘴硬道:“天色已晚,這字痕顯現得不甚分明,因而忽略罷了。”頓了頓又道:“不過多學些漢字倒也不是壞事。”
“這麽說來,你同意我們的交易了?”韓龍期待的看著他。
段禦九微微頷首:“暫且答應你,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韓龍心中嘀咕著:“這個人看來是個刺頭,但願不是在耍我。”嘴裏說道:“你且說來,我會考慮考慮。”
“在我們交易期間一切聽從我的安排,我說去哪兒就去哪兒,直到交易結束。”
“那好,我沒有意見,我在交易期間的吃穿住行就交由你解決了。”韓龍在心中打著自己的小算盤。
黃玥試圖叫醒石苞,搖晃兩下便放棄了努力,她感到不知所措,一臉茫然地看著韓龍。
韓龍感受到黃玥懇切的目光,心中隱隱不忍,便走上前去,為她出主意。
“眼下當務之急是救他性命,這裏距洛陽估摸著也就五六裏路,看你弟弟這體格,兩個人應當能送他回洛陽去吧?”
“可以的。”黃玥看著昏迷的石苞低聲說道。
黃玥和黃穹兩人一個抬腿,一個抬著軀幹,他們雖然個頭小,然而抬起一個強壯的男子卻也並不十分費力,倒令韓龍對黃玥軟弱的印象改觀不少。
“有趣,方才還鬧得不可開交,現在仿若無事一般,想來這就是中原孩子之間的小打小鬧吧?”段禦九笑道。
“你知道?在暗處觀察我們多久了?”韓龍仰首反問道。
“嗬,我隻不過是碰巧路過,加上耳力比較好而已,觀察小孩子的打鬧可不是我的興趣。”
“可我不明白,你怎麽會對這一張奇怪的白絹感興趣,聽黃玥的描述,這白絹所記載的不過是兵法而已。”
“聽聞中原道家的學理博大精深,出於好奇,我便來瞻仰一下。”
“如果僅僅隻是好奇,大可尋一人為你解讀白絹上的字痕便可,何必親自學漢字,同我做交易,這種費時費力的做法,難道僅僅是為了滿足一下你的好奇心嗎?”韓龍的語氣步步緊逼,探探段禦九的反應。
“你這麽在意我的對這白絹的興趣,莫非也是為了滿足一下你的好奇心嗎?”段禦九反問道。
韓龍聳了聳肩,嘴角一撇:“當我沒問過。”
段禦九坐倚在一個大樹旁,雙手環抱在胸前,就開始閉目養神。
“早些休息吧,明早我們進城。”
韓龍也無心揣摩他人之事,徑自休息去了。
翌日,卯時,天還未大亮。
段禦九叫醒韓龍,兩人一同前往洛陽。
洛陽城位於洛水之北,水之北謂“陽”,故稱為洛陽。洛陽地理位置優越,道路阡陌縱橫,山水相伴,人傑地靈,自古便有“八關都邑,八麵環山,五水繞洛城”的說法。韓龍耳聞已久,早想進城遊覽一番。
到了洛陽後,韓龍總算開了眼界,魏國的都城果然有著其他城池無可比擬的輝煌,寬廣的石板路兩旁是琳琅滿目的早市,恢弘的高樓與宏偉的府邸隨處可見,街上人來人往,熙熙攘攘,行人穿著講究,不少人在舉手投足之間都展現出高貴的氣質。
段禦九對這些熟視無睹,帶著韓龍徑直前往號稱“中原第一刹”的洛陽白馬寺。
“等等。”韓龍在白馬寺高大的山門前停下腳步,一臉不悅地對段禦九說道:“姓段的,如果你是帶我來拜佛祖的,我就不奉陪了,我不信這些怪力亂神。”
段禦九笑了笑,道:“正巧,我也不信怪……什麽神,隻是我心中此絹心存疑惑,便想找方丈談一談。”
“有什麽疑惑為何非要去找方丈呢?”韓龍表示不解。
段禦九無奈道:“看來有些事不滿足你的好奇心,你就會問個沒完了。”
他拿出了《乾道無常訣》,遞給韓龍:“這其中的古怪你沒有發現麽?”
“除了正文的字痕看不懂之外,莫非還有什麽可疑之處?”韓龍瞪大了雙眼,尋找著其中的蛛絲馬跡。
“這才是最大的疑點,你不奇怪,為何標題‘乾道無常訣’的字痕如此清晰,而正文所寫的字痕卻令人完全看不懂呢?”
“呃……”韓龍的雙眼快速地轉動著:“莫非是所著之人在故弄玄虛?”
“那麽,他所做的玄虛具體又是什麽?”段禦九故作神秘地引導著韓龍思考。
“是什麽?是……什麽呢?玄虛……”
韓龍越想腦子越亂,他迷茫地看著手中的白絹,希望能夠發現什麽,那些看不懂的字痕仿佛在不停地跳躍、變換著,萬千念頭在腦海中一瞬而過,似乎留下了一些淡淡的印記,但又如一場幻夢般,轉眼消散。
韓龍用力閉上了雙眼,猛地搖了搖頭,將頭腦中混亂的念頭全部驅散。
“看來你是……多慮了。”段禦九得意地笑著,他指了指自己的頭,解釋道:“簡單地思考一下,所著之人有沒有可能用的是其他文字,來寫正文的呢?”
韓龍恍然大悟:“對呀,我怎麽沒想到,所著之人可能精通多種文字,標題用的是漢字,而正文可能用的是其他什麽文字……唉,不對,不對啊……”
韓龍顯然想到了什麽,連連搖頭。
“怎麽了?有哪裏不對嗎?”段禦九對韓龍這沒來由的“不對”感到奇怪。
“你還記得黃玥說過的話嗎?她已經說了,因為他們山越人對於漢字所識不多以至於無法完全解讀‘乾道無常訣’的字痕啊,也就是說他們已經確定了正文的字痕就是漢字。”
段禦九發出了一連串的笑聲:“我道哪裏不對,原來是這小女孩的話令你起疑。可你不要忘了她是在怎樣的情況下說出了那番話。”
“當時的情況有什麽不對嗎?”
段禦九輕蔑地笑了笑,道:“當時,小女孩被那個姓鍾離的殺手追殺,而這時魏國的中護軍司馬石苞出現了,我問你,如果你是小女孩,你會怎麽做?”
“自然是尋求石苞幫忙了。”
“不錯,可是石苞隻有一人,麵對東吳十多個殺手,勝負顯而易見。石苞的劣勢即便是一個小女孩也能夠輕易判斷的吧,而這個小女孩對於石苞來說隻是一個可疑的異族人而已,他又怎會幫她對付那些東吳殺手呢?”
“你到底想說什麽?”韓龍完全猜不透段禦九的想法。
“小女孩的話語中有真話,也有假話,她所說的假話隻是為了讓真話更可信而已,目的就是為了獲得石苞的幫助。明白了嗎?”
“你的意思是石苞被黃玥利用了?”韓龍想起昨晚黃玥無助的眼神,他實在不願相信這樣的女孩會撒謊。
“這亂世之中唯有自保才是最重要的,人在極端的困境中能夠激發的潛力是你難以想象的,即便她隻是一個單純的小女孩。”段禦九有模有樣地為韓龍分析道。
兩人走進白馬寺,穿過天王殿,在大雄寶殿門前見到了正與一名年輕男子交談的白馬寺方丈玄際禪師。
段禦九輕聲道:“玄際禪師正與他人對話,我們且在一旁稍後。”
韓龍在等待之際詢問段禦九關於玄際禪師的事,段禦九便滿足韓龍的好奇。
“玄際禪師學識淵博,精通數國文字,在魏國隻怕難覓可比肩之人,尋此人為我解答《乾道無常訣》的字痕最為妥當。”
“這麽說來,你是早就認識這個玄際禪師的了,可方才你還說過不信佛,又怎會認識一個白馬寺的方丈呢?”韓龍忍不住把心中的疑問說了出來。
“玄際禪師對於宣揚佛學有著近乎狂熱的執著,他曾為宣揚佛學費盡心思出關至鮮卑,而在他途徑馬邑城時,我們也算有緣相識。他為了能夠進入鮮卑,還請求我的幫助,因此他也算欠我一份人情。”
韓龍得到了答複後,心中得到了不小的滿足,他目視著玄際禪師,輕聲對段禦九道:“走,我們靠近聽聽他們在說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