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心病
蒼雲守在卿之床前，緊握著她冰冷的小手，俊顏上寫滿了疼惜。禦醫院叫得出名號的禦醫，無論是否當值，都被即刻傳入了東宮。聽聞尋卿之出了事，清和宮中好熱鬧的女人們也都趕了過來，卻是守在殿外，不敢入內。
隻聽得殿內不時傳出皇帝的怒吼聲。
“朕的卿之怎麽了？為何會流這麽多血！”
“回稟殿下，娘娘，娘娘已有身孕。可是，孩子被烈藥所傷，已經……”
“朕不想聽解釋，救不回朕的孩子，朕要你們全族陪葬。”蒼雲震怒的嘶吼，將昏迷不醒的女子緊擁入懷中。“卿之，你堅強一點，孩子會沒事兒的，朕不會要你們有事，卿之，你醒過來，看看本王！”
麵對生死，蒼雲第一次覺得自己是這般無力。站在權利巔峰的一朝天子，竟然護不住自己的子嗣。
“什麽叫無力回天，一群廢物。”
禦醫嚇得七魂丟了一半，踉蹌的跪地磕頭。“殿下恕罪，娘娘已經小產了，臣等實在是無能為力。不過，娘娘還年輕，孩子會再有的。”
楚琰苦笑，真的還會再有嗎？依天瑤的性子，隻怕會恨死他，又豈會再給他機會。腦海中，那片刺目的鮮紅久久不散。難怪，那一刻，他的心會那般疼痛，因為他的孩子沒有了，是他親手扼殺了他。
他一隻手緊捂著心口，空出的另一隻手，修長的指尖顫抖的觸摸上她幾乎失去血色的臉頰，“傻瓜，有了孩子為何不告訴本王？我們之間竟是這般不信任嗎！”
睡夢中，卿之痛苦的緊蹙眉心。而他卻無法撫平她的傷痛。
蒼雲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沉聲問道。“她的身體如何？可有大礙？”
“娘娘的身子隻怕傷了根基，要好生將養一段時間。”禦醫忐忑的回答。
“嗯。”蒼雲點頭，沉默許久後，複又開口。“前些時日，為娘娘調養身子的是哪幾位禦醫？”
禦醫們麵麵相覷，然後，有三人顫顫巍巍的走了出來。“回稟皇上，是微臣等。”
蒼雲鳳眸冷眯，出口的話冷絕，不帶一絲商量的餘地。“朱雲，將這三人拖出去，杖斃。”
三人嚇得不輕，不住的磕頭求饒。“皇上饒命，皇上饒命！”
“饒命？”蒼雲起身，絕美的鳳眸冷的沒有一絲溫度。毫無預兆的抬腳，用力踢上一名禦醫的肩膀，那禦醫翻倒在地，痛得連求饒的氣力都沒有。
“你們還敢求朕饒命！你們一直照料皇貴妃身體，又怎會不知她已有身孕，是誰給了你們天大的膽子欺上瞞下。”蒼雲幾乎憤怒到極點，雙眼都是血紅的。
朱雲不敢耽擱，吩咐幾名侍衛將犯事的禦醫拖了出去。
其他跪在屋內的禦醫更是驚恐未定，顫抖著開了方子，小心翼翼的命侍從煎藥。不多的功夫，溫熱的湯藥便被端了進來，泛著濃重的苦澀味兒。而卿之根本喝不下藥，勉強喂下的也都順著唇角流了出來。
蒼雲卻是十分的耐心，從侍女手中接過藥碗，將藥喝入口中，在口對口的喂給卿之。如此這般折騰了許久，才勉強將藥喂了下去。而卿之卻並未清醒，她似乎一直處於噩夢之中，不停的掙紮著，淚珠順著眼角不住的滾落。
蒼雲就一直守在她身邊，甚至罷了早朝。他知道母後會因此而震怒，可是他已無法顧及那許多。
卿之小產的消息在宮中傳的飛快，後宮是人情薄涼的地方，每天都會有人因為不同的原因死去，沒有人會為了一個無辜的小生命惋惜。更多的，是女人們的幸災樂禍。
卿之清醒過來，已經是三天之後。她僵硬的躺在床榻上，目光一動不動的盯著頭頂的天花板，若不是眼角不斷滑落的淚水，任誰都會以為她隻是一個沒有生命的提線木偶。纖細的指尖搭上手腕內側，身體內再也感覺不到那個脆弱的心跳。她的孩子，已經沒有了。
卿之吃力的撐起身體，在床角處蜷縮成一團。墨色長發披散著，她脆弱的模樣，像極了無助的孩子。無論多麽狼狽，她的一雙眸子都是清澈而明亮的，而此刻，她渙散的目光，已失去了所有的色彩，空洞一片。
嘎吱一聲門響，蒼雲推門而入，見卿之醒過來，俊顏露出驚喜之色。他快步坐到榻邊，溫柔的伸出手臂，試圖撫摸她蒼白的臉頰，卻被卿之躲閃。她瞪大了一雙眸子，驚恐的看著他，好似他是毒蛇猛獸一般。
“你走，我不想見到你。”
蒼雲無奈歎息，心口又泛起幾絲疼痛。“卿卿別這樣，我會心疼。”
卿之痛苦的用雙手捂住耳朵，拚命的搖晃著頭腦。她不要再聽他的溫柔軟語，不要再被他誘.惑。她一次又一次選擇相信他，可換來的又是什麽？卿之緩緩的將手掌放在小腹上，她的孩子卻已經離開了她的身體。想至此，清澈的淚又滑落下來，一顆一顆打落在手臂上，冰冷的駭人。
孩子死了，她的心也跟著死了。
“卿之別哭，剛醒來就哭，會傷身。”蒼雲心疼的安撫著，卻不敢在靠近。此刻的卿之猶如一隻受傷的小獸，過激的行為隻會傷害到她自己。
“皇上，娘娘的藥好了。”媛媛躬身而入，將溫熱的湯藥遞到蒼雲麵前。他接過，用勺子饒了藥汁置於唇邊，試了溫度才遞到卿之唇邊。
“先將藥喝了吧，涼了就會失去藥效。”
高高在上的皇帝還是第一次伺候人，可卿之並不買賬，她輕側過頭，低斂了眸光不去理會他，清冷道。“拿走。”
蒼雲耐著性子，唇角笑靨不變。“卿之別再任性，吃了藥才能將身子調養好。”
卿之緊咬住唇片，脆弱的身體都在微微顫抖，她厭倦了他的虛假，她受夠了這一刻被捧上天堂，下一刻，卻被推入地獄。砰地一聲脆響，她將揚起手臂，將蒼雲手中的藥碗打翻。
“卿之別再任性，吃了藥才能將身子調養好。。”
卿之緊咬住唇片，脆弱的身體都在微微顫抖，她厭倦了他的虛假，她受夠了這一刻被捧上天堂，下一刻，卻被推入地獄。砰地一聲脆響，她將揚起手臂，將蒼雲手中的藥碗打翻。
伴隨著瓷碗碎裂聲的，是一道疾呼的女聲。媛媛被一片飛濺的瓷片劃傷了手臂。
蒼雲臉色變得有些難看，卻並未對卿之發怒。而是冷掃了一眼媛媛。“滾出去。”
媛媛臉色慘白，踉蹌的退了出去。而不多的功夫後，侍女又重新端了一碗溫熱的藥湯進來。
蒼雲也失了耐性繼續哄著卿之，她不要，他便用強。他端起藥碗，仰頭將藥渡入自己口中，然後一把將她嬌弱的身子扯入懷中，唇片印上她的，靈巧的舌撬開她的貝齒，硬是將藥灌入她口中。
卿之在他懷中不斷掙紮，被他吻得窒息，被迫咽下他渡來的藥汁。目的達到，他才鬆開她，卿之拚命的咳著，稍稍緩過氣息，便揚手一掌，用盡全力的匡了楚琰一巴掌。
“我的孩子已經沒有了，喝這些藥又有什麽用！蒼雲，為什麽你還是不肯放過我，你究竟想要我怎樣！是不是要我死……”
“你閉嘴！”蒼雲怒吼一聲，打斷了她後麵的話。他再次將她擁入懷中，抱得緊，恨不得將她融入生命。他從未想過要她死，從未想過。“我知道你心有怨恨。”
“我不該恨嗎？蒼雲，我恨不得你死，可是，你死了我的孩子就會回來了嗎？”卿之伏在床角，痛苦的嚶嚀。她很想嚎啕大哭一場，可是，眼睛幹澀的疼痛，就在剛剛，眼淚已經流盡。她寧願一切隻是一場噩夢，夢醒後，自己的生命中便從不曾有過這個小生命的存在。如果注定失去，她寧願從不曾擁有。
蒼雲僵硬的坐在榻邊，默然不語。側臉火辣辣的痛著，他竟無心理會。嗬，他蒼雲竟也有被女人甩巴掌的一天，可即便是如此，他對她已沒了脾氣。那個孩子本就是一個意外，那時她病著，他要了她不過是想溫暖她的身體。之後，她一度昏迷不醒，蒼雲的心思都係在她的傷勢上，便也忽略了此事。
那本就是個不該存在的孩子，可他偏偏出現過，又如流星一般悄然泯滅，在蒼雲與卿之心上烙下重重的一道痕跡。
卿之無力的依靠著床壁，雙眸緊閉著，長長的睫毛在蒼白的臉頰上留下一排暗影。她兩片薄唇微微顫動著，聲音虛軟無力，帶著無盡的悲涼。“我知道，你從未想過要他的，即便沒有這個意外，你也絕容不下他的存在。”
蒼雲沉默，因為她的話，讓他無從反駁。如今朝中局勢動蕩，居婉家族與蕭家虎視眈眈，他是不能有弱點的，否則，隻會被他人牽製。他承認，天瑤說的都對，即便沒有意外，他也不會讓這個孩子來到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