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六、殺父之仇（上）
這回要說的就是林小強的故事了。
??這男一點五號李兵都有身世故事，男一號哪能沒有呢，別急，一直沒說，就放在這回了。
??林小強本事大，是厲害的賊，可是他林小強也是爹娘生養的，那也有父親母親；本事再大，也不是天生的，那也得靠師傅教，自己練。話說從頭，林小強的父母呢，都是農民，其實林小強的老家就是這個市的，下麵很偏僻的一個縣，村子呢叫衛國村。
??這個村子就屬於貧困山區那意思，一個村的，大半姓李，小半姓趙，還有那麽十幾戶是其他姓。以前叫過李家村，也叫過趙角村，改名字呢也就是看哪個姓的勢力大。後來上麵說這樣可不行，地名哪有隨便改的，就叫了兩姓的人來商量，最後就定了，也不叫李家村，也不叫趙家村，正好當時是抗美援朝，就改成了衛國村。名字好改，民風難變，李趙兩姓，還是競爭，而且傳下來的規矩就是這兩姓不通婚。
??林小強的母親，就是這村裏趙家的。還是獨生女。年輕的時候，就叫長的漂亮，按現在話說，就是村花。光長得漂亮還不說，有三樣更厲害，一個呢就是天生的會打扮，別看家裏不富裕，就是穿的簡簡單單，那也能收拾的比村裏有錢點的人家那些穿的花枝招展的姑娘耐看。第二就是手巧，這家裏家外的活，就沒有不會的，沒有不精的，什麽針線，做個腐乳豆瓣，做個豆豉泡菜，手藝叫做真好。第三個，那就是從小就有商業頭腦，幾歲就知道從山上摘了八角、花椒賣到供銷社換錢買糖，長大之後，就靠著做腐乳、酸菜，自己背著趕集去賣。這手藝也好，人也漂亮，那生意能差嘛？漸漸的這家裏的日子就越來越好。你說這樣的姑娘，長的又好，又能幹，還會掙錢，那是打著燈籠都難找，哪家不想娶？十六七歲上，這上門提親的，保媒的，打探口風的，那就多了去了。可是啊，林小強的外公一家裏裏外外就靠著這姑娘，這是養老的姑娘啊，嫁出去舍不得，就提了兩個要求，這第一，女婿得上門，生了孩子跟女婿姓可以，但是得住在我們家。不算上門女婿吧，算是養老的姑爺。第二啊，我們這姑娘，從小主意就大，事事都是自己做主，這選女婿，隻要滿足第一條，剩下的，都聽我姑娘的，我姑娘看上了就行。這個話一說出來，八九成的就打了退堂鼓。那個年代，又是農村，雖然生了孩子跟爸爸姓，但是這意思還是上門女婿。自古上門女婿就矮人一等，一聽這個條件，那就隻有算了。剩下的那些個，願意上門的，那就想方設法和林小強的母親套近乎獻殷勤。可是你想啊，按現在的話說，林小強他媽，那就是有點女強人的性格，不願意受人擺布，現在自己經濟又獨立，這一家其實還靠她養活，就從來沒想過靠男人生活，這眼光那就高了。又挑脾氣，又挑長相，又挑掙錢多少，挑完婆婆挑小姑子，還就沒有看上眼的。一來二去，等到了二十四五，還是沒有結婚。現在二十四五沒結婚正常，那個年代，又是農村，不到法定婚齡就孩子都生了的那都有的是，這二十四五就算是老姑娘了。俗話說，皇帝不急太監急，林小強他母親自己倒無所謂，林小強他外公外婆就有點著急了，雖然這條件不能變，可是暗地裏就開始托人打聽，附近幾個村，有沒有合適的小夥子啊，還暗地裏去偷偷見過幾個。其中之一，就是林小強他爸。
??林小強他爸，老家不是這個村的，是隔了一個村的。他呢算是半個孤兒。怎麽叫半個呢？這父母雙亡叫孤兒，林小強他爸啊，林小強的爺爺早死，林小強的奶奶呢，拋下孩子不要了，跑了。林小強的爸爸，七八歲，父親死了，母親不見了，所以叫半個孤兒。家裏沒大人管，東一頓西一頓的就在村裏像討飯一樣，眼看就是要餓死。這年冬天，來了貴人了。鄰村的木匠師傅，過來給一戶人家打家具，正好林小強他爸，到這家蹭吃的。俗話說叫救急不救窮，偶爾來吃一頓，那街坊鄰居的，就是看死人的麵上，也得管飯。但是這隔幾天就來，再好的關係，你再是可憐，人家這臉上嘴上，多多少少的就帶出來了。機緣巧合，這位木匠師傅，發了善心，看這孩子可憐，就說了，幹脆啊，我帶走吧，收個小徒弟，手藝學的出來學不出來再說，至少啊，比在這兒等著餓死強啊。就問林小強他爸，你願意不願意啊？林小強他爸才幾歲？什麽都不懂，一聽管飯就行啊，一口就答應了。從此，就算是這木匠師傅的徒弟，就跟著師傅吃住，學手藝。
??說是學手藝，這中國過去的傳統，頭幾年就是免費的勞力。一開始，就是幫著做家務，做農活。林小強他爸倒是不挑，就是在自己家，那也要幹活啊？何況這兒吃的，可比以前自己家吃的好。那個時候，木匠是手藝人，大家的生活條件不管好壞，你結婚總要做幾件家具吧？你搬家總要做幾件家具吧？你家裏的老人，不得準備壽材？有手藝，那就餓不死。所以，林小強他爸的師傅，雖然自己都有四個孩子，再養林小強他爸一個，這生活還是比大多數的農村人過得好多了。
??一晃三四年，這老木匠師傅，也在暗中觀察。這孩子，聰明，手巧，關鍵是啊，心眼好。這才開始叫林小強他爸，磨工具。這就是開始傳藝了。一來二去，不到十年，把自己畢生的能耐，都傳給了林小強他爸。自己的幾個孩子，也是做木匠，可是這機靈勁，就是比林小強他爸差了一截。這老木匠是好人，絕不藏私，自己會的都教了，還帶著林小強他爸四處去做活。幾年時間，大家都知道老木匠有個得了真傳的徒弟。林小強他爸也真心感謝師傅，除了吃飯穿衣，日常留幾個零用的錢，那就從來沒向師傅要過工錢，自己接點小活，掙的錢也都全交師傅。不過是老木匠幾個兒子暗暗的恨在心裏。
??好景不長，沒過上幾年，老木匠一場大病，就故去了。臨死前把家裏人都支開，就把幾本傳了不知道多少代的古書傳給了林小強他爸。要說這以前的老手藝人，講究教會徒弟餓死師傅，不到最後，不露老底。這老木匠，自己兒子都不傳，把壓箱底的東西傳給林小強他爸，那是真有愛才的心。老木匠一死，林小強他爸傷傷心心哭了好幾場，剛把老頭下葬，師傅的幾個兒子就說了，以前這老木匠在，他是師傅，你是徒弟，你吃住在我們家，那沒說的。可是現在，這師傅死了，我們最多算師兄弟，你還在我們這兒吃住，那就說不過去了。你的手藝呢，也不錯了，從今天起啊，你就自立門戶吧。打了包袱，就是幾件衣服，連工具都沒準帶，把林小強他爸就給趕出來了。
??林小強他爸，想著既然把我趕了，那我就走吧。可是這往哪兒走？回老家？老家的房子都塌了。找活幹？工具都要重新置辦啊。找了個小旅館先住下，再想下一步吧。可是這老師死了，本來就傷心，再遇到這麽些個沒良心的師兄弟，越想心裏越氣，這一氣就大病了一場。好歹把病養好，身上就一分錢都沒有了。不管怎樣，要活下去啊，活人不能讓尿給憋死。萬般無奈，就隻有到碼頭上扛麻包。你看林小強以前那小身板，從遺傳學的角度就知道，他爸也不是那高大魁梧的。這扛麻包，純粹是力氣活，林小強他爸，太重的扛不了，就混的饑一頓飽一頓。好在呢，這手藝不敢放下，自己對師傅也想念的很，一有空，就把那幾本古書偷偷拿出來看，一看啊，這裏麵學問多了，古家具的做法記載很全，最特別的，專門講了大木做，就是古建築的很多知識。本來林小強他爸就學的好，一看這個，七七八八的也就學會了。
??所謂機遇那是給有準備的人。就這麽辛苦捱了大半年，有一天幹了一天，掙了幾個錢，在一個小館子吃豆花飯呢，旁邊有一桌，坐了五個人，身邊就放著木匠家夥。一看見這些工具林小強他爸就覺得親，多留了一個耳朵聽他們在說什麽。就聽見這幾個人啊，說，哪兒哪兒哪個村，人家出去打工的人多，其中有個出息了，掙了大錢，成了老板了。這放出風來了，要重修村裏的祠堂。這祠堂已經被破壞的差不多了，現在要修，就等於重建。可是一打聽，還有這個手藝當掌墨師傅的，附近幾個縣，都找不出來了。這就叫看著錢都掙不到。
??林小強他爸一聽，這個我會啊。叫小飯館老板打了一斤酒，送到那桌。人家一看，這酒我們沒喊啊，老板就說了，這是那桌那個小夥子請的。大家一看，就招呼過來吧，素不相識，這是有事啊。大家坐一起，幾句話說過，一聽，這是老木匠的徒弟，林木匠，大家都吃了一驚，都聽說過啊，這是得了老木匠真傳的啊，怎麽混成這樣了？林小強他爸就岔開話頭，問那個祠堂的事，大家又仔仔細細說一遍，林小強他爸就說了，這手藝我學過，可是沒實際幹過。要是幾位有膽子，咱們搭夥，把它接下來。那幾個木匠也很感興趣，大家把怎麽投資怎麽分成一商量，吃完飯就奔那個村。先都不敢直接說接活的話，到了頹敗的祠堂偷偷摸摸看了半天。那時候沒有手機，沒有相機，林小強他爸就是楞用腦子記，記下了基本的特征，重要的方位。越看，這心裏越有底，一拍巴掌，走，找管事的人去。
??人家管事的一看，來了一群木匠，要接這活。這太好了，找了幾個月，都沒人敢接。一問，這掌墨的師傅是哪位啊？大家一指林小強他爸。人家一看，二十出頭一個小夥子，這能行？林小強他爸就是侃侃而談，這兒這兒怎麽樣，哪兒哪兒怎麽做，啪啪啪啪一通談，把大家說的是刮目相看，心服口服。看來是真懂啊。定了，就你們接！
??這一開工，林小強他爸就是拚命了。叫做事無巨細，都是親力親為。天天吃住都是在工地上。小半年過去，這祠堂建成。那叫一個古色古香，金碧輝煌。附近幾個村裏見過以前老祠堂的老人，都挑大拇哥，修的好，和以前那樣式格局是一模一樣，但是比以前的看著還氣派。好！
??這一下就算是出了名了，咱們縣那是出能人了！幾個木匠一商量，幹脆咱們以後就長期搭夥，小林就是掌墨的師傅。這次分賬按以前說的分，以後啊，就按掌墨師傅那份額給小林分。按現在話說，就是合夥成立了公司，拉起了工程隊。這名聲一打出去，又有那個活廣告的祠堂在哪兒立著，生意就是源源不斷。連市裏的好幾個古建修複都是隻有他們敢接。不到三年，林小強他爸，錢也掙了不少，名聲也打出去了，把老家的破房子也重修了，三層的小洋樓，在附近幾個村裏可是獨一份。
??這麽好的條件，林小強的外公也動心。可是自己的條件好幾年前就放出去了，吐出去的口水哪能往回舔？要是這男的不答應，也是剃頭挑子一頭熱啊。先別慌，拜托出幾個熟人，先去探探口風。這一探，林小強他爸說了，結婚住哪兒都無所謂，反正我從小就一個人，也沒爹也沒媽了，這村子裏也沒親人。我有本事修這一棟樓，就有本事給媳婦家也修一棟，那還不是一樣住嘛？
??消息反饋回來，林小強他外公叫做心花怒放，這不是天上掉餡餅嘛？趕緊的，這樣的金龜婿不知道多少人惦記呢！趕忙就拜托出人，介紹孩子們見麵，認識。還別說，林小強他媽那是年輕漂亮，打扮入時，氣質又好，雖是村妞，可一點不比城裏的大姑娘差。林小強他爸呢，也是年輕有為，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兩個人，誒，一下就看對眼了。戀愛了沒多久，這就兩家都拿出錢來，當然啊，林小強他爸出的大頭，修新房，打家具，熱熱鬧鬧就結婚入洞房，一家人紅紅火火過起日子來。
??日子過的好，眼紅的人就不少。這後來就出了事。這事先按下不表。說這小兩口結婚沒多久，林小強就出生了。那還不是一家人的心尖寶貝嘛？可是這林小強，雖然繼承了父母機靈、手巧的優點，可是就是不愛上學。讀小學都天天逃學，他爸打了多少回，就是不改。林小強他媽就勸，算了，讀書不行，以後就跟著你學手藝，哪怕就跟著我學幹食品呢，還不是吃飯娶媳婦。林小強的父母，本來沒讀過什麽書，這文化上就差，思想意識也就隻有這個水平，家裏的日子好過，孩子讀不好書就讀不好吧，再大幾歲，跟著學手藝就是了，就憑我家現在這條件，還能過得差了？
??林小強這下就無法無天了，天天就是瘋玩。林小強八歲那年，村裏有戶人家死了老人，請了表演隊。那時候，城裏的文娛活動漸漸多了，農村還是連電視都沒有普及，就是買了電視，也是自己豎根天線，收不了幾個台，相對於城裏，文娛活動少的多，請人來表演就是全村人都去看。來表演的，也是草台班子，節目質量說不上，就是圖個熱鬧。中間有個變魔術的老頭，一天看見林小強爬樹，這是好苗子啊，偷偷留心，連著幾天觀察，越看越愛。私下一打聽，把他家裏的情況就問了個大概。又煩出人來，見了林小強的父母，就說啊，這孩子，不是讀書的料，我看他啊，天賦不錯，不如我收個徒弟，跟著我學點手藝吧。
??林小強的媽哪兒舍得啊。可是林小強的爸一聽，倒是有點心動。這老頭一看就是厚道人，要教孩子手藝，那是好事。林小強他爸就是師傅養大的，一身吃飯的本事，也是師傅傳的，所以對於拜師的事情，看法就跟其他人不一樣。也沒有表態，叫來林小強，就問他，這讀書你不用心，要是給你找個師傅學手藝，你樂意不？林小強就問，學什麽啊？來的老頭哈哈一笑，順手就變了幾個小戲法。你想，林小強八歲的孩子，平時村裏有什麽稀奇的，看見這個那眼睛就移不開了，一個勁的說願意。那好，這拜師的事情，林小強的爸就算同意了。
??可是這拜師歸拜師，老頭是到處走的人，孩子給你帶走，給我們拐賣了那不行。又是問熟人調查背景，又是找保人，折騰一圈，總算是當著林小強父母行了拜師禮，林小強的母親傷傷心心哭一場，送兒子跟著這老頭走了。這老頭，就是幾代神偷的傳人，林小強的師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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