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人外有人
半夜2點，林小強從燒烤攤上起身，往一條小巷子裏走去。
??“這就開始了？”不知道為什麽，李兵居然覺得興奮起來。
??“差不多吧。”在真的幹事情的時候，林小強居然沒有什麽廢話。
??這兩天，李兵就陪著林小強在城市裏轉來轉去。也不買什麽東西，好幾次還上了別人的樓頂。但是李兵也不傻，知道這叫踩點。林小強不管怎麽轉，其實都是圍繞著一棟大樓的周邊，在夜裏上到這棟樓對麵的樓頂，林小強掏出高倍望遠鏡的時候，終於李兵忍不住問到：“你怎麽就知道哪個屋是你要偷的？”
??“我早就知道了。我跟你說，在進醫院之前，這個點我們就踩了好幾個月了。本來都定好了準備下手的，結果你把我給弄進醫院去了。”
??“什麽我弄進去了？好好，我弄的。”李兵抑製不住好奇，也懶得再和他打嘴仗“你們是怎麽踩點的？”
??林小強一邊仔細的用望遠鏡觀察一邊回答到：“這個點也算是意外的收獲，我搭子泡酒吧的時候聽來的。本來以為是謠傳，不想理，後來我搭子說有棗沒棗先打一竿子，結果一踩盤子，還真是個大活。”
??林小強放下望遠鏡，轉手換成了數碼攝像機，仔仔細細的又觀察起來。
??“你還攝像啊？”李兵問到。
??“你不懂。別問。”林小強繼續說“這個地方，是一個貪官的小金庫。他的一個情婦喝醉了說漏了嘴透出來的。找這間房子很費了我們的勁。”
??“小金庫，專門放錢的？那得有多少？幹嘛不存銀行？”
??“你傻啊，存銀行有交易記錄，那不一逮一個準。都是現金，隻要想辦法洗白了，那就什麽證據都沒有囉。”
??“一屋子錢？天啊！”
??“哪有一屋子，我估計一千多萬得有。我們也不貪，也弄不走那麽多。本來說好了弄個兩百萬，我和我搭子一人一半，然後躲個一兩年，結果我搭子完蛋了，現在，隻有我一個人去弄了。”
??“弄多少？”
??“最多一百萬。再多就不好弄了。我們這行，最忌諱貪心，要真是把裏麵全給劃拉了，人家再怎麽也得弄死我們，那就沒法混了。”
??“一百萬？你倒是真不貪。”李兵倒吸一口涼氣，“這些貪官怎麽這麽多錢？那是多少民脂民膏啊！”
??“所以，不義之財，取之有道。不偷他一家夥，都對不起賊祖宗。差不多了，應該還沒轉走。我就怕上次我們探道驚著主家了。”
??“錢都還在？”
??“看樣子沒動過。走回去，明天晚上動手。”林小強收拾完東西，從樓頂往下蹦。雖然已經試過好幾次了，但是30幾層的大廈，就這麽靠著一根細細的登山繩和各處小塊的突起凹陷就往下蹦，那還是真刺激的。
??李兵回想起前一天晚上的對話，突然有種心跳加速的錯覺，上千萬的現金，那真的是震撼了。出門的時候，林小強準備了一背包的東西，有的認識，但是不知道幹什麽用，有的不認識。林小強也不解釋，收拾好了就走，然後就在這個燒烤攤上磨磨蹭蹭半天，就點了幾十塊的烤串，酒也不點，悶頭就玩手機。李兵鬱悶的是，就在那裏看八卦新聞，李兵不想看都不行。
??終於林小強起身要動手的時候，李兵不知道是興奮還是緊張，居然暈乎乎的像喝了酒一樣。林小強似乎察覺了，警告到：“你得冷靜啊，現在來真的了，這個開不得玩笑。”
??“嗯嗯，我過一會就好，過一會就好。我們這就過去？這兒離那間屋可還遠著呢？”
??林小強沒有說話，拉了拉網球帽，雙手插兜，看似漫無目的的在街上閑逛，其實一直在左右亂瞄。逛了半個多小時，走到一棟老式居民樓下麵的時候，一個外賣小哥正好停車在單元門口，拔了鑰匙打著電話就上樓去了。
??林小強閃身在門洞陰影裏，聽到腳步聲上到了三樓，轉身來到電動車旁，從褲兜裏掏出一個什麽東西，對著車按了幾下，然後轉出把鑰匙，直接捅進車鎖裏，騎上就走。
??“這也太快了吧。”李兵現在是連緊張都來不及緊張了，十幾秒鍾，一輛電動車就搞到手了，完全沒有反應過來。
??“這有什麽，嘿嘿。”林小強一邊加速，一邊得意的笑，“這些都是小把戲，沒意思的。”
??“現在這些車不都有防盜嘛，怎麽不響？對了，現在的車都裝了GPS，一會人就抓到你了。”
??“抓？哪兒抓？我告訴你，防盜被我屏蔽了，GPS已經失效了。現在他們看到的是這輛車在滿城亂跑。這些高科技的東西，說了你也不懂。”
??轉過兩個街口，林小強把車靠在一個漆黑的角落，從背上取下背包，翻翻找找，拿出一件衣服來。李兵一看，居然就是剛才那個外賣小哥身上穿的工作服。
??“你連這都準備了？你怎麽知道能弄到他們家的車？”李兵有點吃驚。
??“這個有什麽大驚小怪的。外賣，不是這家就是那家，弄兩件衣服有什麽難的。這幾個公司的衣服我都有，嘿嘿，幾個大的快遞的衣服我也都有。”
??“這，”李兵無語了，以前總覺得小偷就是撬個鎖，劃個玻璃，掏個錢包什麽的，沒想到這就像打仗一樣，準備的還挺充分。“你都背出來了？”
??“背那些幹嘛，有兩身外賣的就行了。這個點了，一個人騎車瞎晃紮眼，隻有外賣的，不好分出來。”林小強換好衣服，上車直奔踩好點的大樓而去。
??電動車的聲音比起摩托來的確小很多。林小強幾乎是悄無聲息的到了大樓底下。這個樓一層和二層是商用，樓層很高，但是在二層頂上有一個平台。林小強繞到已經選好的位置，從包裏拿出飛爪，飛爪外麵都厚厚的包上了羽毛球拍的手膠，在手中轉兩圈，甩手飛出去，輕輕的一聲悶響，掛到了平台上，雙手拽繩，三兩下就上到了二樓平台上。然後迅速的匍匐到選好一個死角位置，手腳並用，開始爬樓。
??如果之前跟著林小強爬牆爬樓算是開眼界的話，現在才真正見識林小強的本事。就靠著兩根繩子，兩根包了手膠的鋼棒，幾根卡扣之類的東西，沿著外牆平整光滑的瓷磚壁，依靠空調外機的支架、違規安裝的保險窗、牆體的縫隙和缺口、排水管道甚至是空調機的銅管，林小強硬生生爬到了16樓的窗外。李兵的心一直懸著，卻又一直在安慰自己，不能緊張不能緊張，不能動不能動。還好整個過程中林小強沒有往下看一眼，不然，李兵可能真的一緊張就把兩人的命送掉。
??林小強現在貼在16樓的窗邊，一根鋼棒卡在17樓的保險窗上，把身體懸吊了起來。到目前為止，每一步都相當順利，之前林小強的偵查和計劃看來是非常準確和完美的。林小強微微喘了幾口氣，利用手套上像吸盤一樣的東西，一點一點把身體挪動到16樓客廳的大窗戶旁邊。李兵想到現在兩個人的命就是靠一根細細的登山繩吊在17層，腳下懸空幾十米，那真是大氣都不敢出，心裏麵暗暗在叫阿彌托福。
??林小強從背包裏拿出一樣工具，然後遠遠伸出手，在窗戶的左下角找好位置。這個工具仿佛是一個電轉，很快就在玻璃上轉了一個眼。林小強放好這個電轉一樣的東西，又從背包裏拿出幾根細細的管子一樣的東西。
??李兵不敢說話不敢問，但是他能感覺到，林小強拿東西的時候完全是信手拈來，看來在裝這些東西的時候，那都是有講究的。
??接下來林小強費了一點勁。他單手把這幾根細細的管子從玻璃上的那個眼塞了進去，然後往回退了一段距離，小心翼翼的拿出一個遙控器一樣的東西，好像好輸入密碼解鎖一樣，最後一按。李兵剛開始嚇了一跳，還以為這東西會爆炸。結果按完之後，什麽事都沒有。林小強仿佛鬆了一口氣一樣，放好遙控器，輕輕的舒了一口氣。
??“剛才那是什麽？”李兵小心翼翼的問。
??“那個？咳，那是攝像頭克星，我搭子發明的。這個東西遙控會爆炸，當然不是你想的那種咣咣的爆炸，就是小型的爆炸，爆炸會產生極高速的電子什麽射流，反正我也不懂，總之就是一爆炸，裏麵攝像頭的電子元件就立馬完蛋，整間屋的監控全瞎。”一邊說，林小強一邊移動身體，現在他就要破窗進屋了。“我們得抓緊，我算過，他們發現監控全瞎到派人到場，最快半個小時，我們時間緊的很。”
??破一個窗戶對於林小強來說，那就是玩一樣。翻身進屋，林小強不禁得意的笑道：“哈哈，我的一百萬，我來了！”
??“你知道在哪兒？”
??“知道，兩間屋裏各有一個保險櫃。開保險櫃太費時間，我不去動他的，他在床底下還塞的有，就拿那個我們就夠了。”
??進來這間屋是客廳，借著窗外進來的光，李兵乍一看，也沒覺得和普通住家沒有什麽區別，電視櫃，大沙發，茶幾。林小強可是爭分奪秒，什麽也不管，幾步來到一間屋的門外麵，依然是從門縫裏塞進去幾個管子，然後起爆。開鎖就進屋。
??“這就行了？”李兵在開門的一瞬間，真有點小激動，滿心期待一床底幾百萬現金的壯觀景象。閃身進屋，林小強卻愣住了。
??房間裏就是普通臥室的程設，一間大床，大衣櫃，靠窗有個寫字台。現在大床的床墊被掀在一邊，漏出空空如也的床底。寫字台上正中，方方正正的碼著一堆百元大鈔。
??“這是有高人哪。”林小強一邊自言自語，一邊小心的靠近寫字台。
??一紮一紮的百元大鈔整整齊齊的碼在寫字台中央，一看就是一萬一紮，李兵數了數，一共二十紮，這就是二十萬。林小強愣了十幾秒，還是迅速的褪下背包，把錢直接裝好，一邊往回走一邊把背包反背在胸前，從裏麵往外掏繩子。
??來到客廳，林小強突然站住，環顧四周，又自言自語到“這是有高人啊。”
??停了幾秒，找了一個受力的東西，掛上繩子，林小強飛一樣的從樓下逃下來，收好繩子，沿著老路退到電動車旁，騎上就走。
??飛奔了半個小時，找一個漆黑的監控死角，林小強又脫了外賣的衣服換上一件套頭衫，翻一個矮牆從另一麵走上大街，一邊走一邊拿出一個小瓶子往身上灑，李兵聞到了酒的味道。
??到大街上，站了一會兒。這條街屬於幹道，街上的出租車不時的路過。空車看見路邊站著一人，都故意放慢速度，那意思等著他招手。林小強等了七八輛出租，這才招下一輛。
??“去D字酒吧。”林小強上車說了一句，就靠在座椅上，眯著眼睛，左右瞟。
??“剛才是怎麽了？我感覺你緊張了。”李兵這才問。
??“還是驚著了，上次那麽小心，按理說不會驚著啊。”林小強憂心忡忡的“錢全部轉移了。我得想想，哪兒出的問題，不可能驚著啊。”
??“轉移了？那怎麽還有二十萬？”
??“那算是給我的封口費。意思知道我要來做這一筆，但是不設埋伏抓我，算是放我一馬，但是這裏有錢的事情也別四處散去，也別再惦記了，這件事就這麽算完了。”
??“那我們就得這二十萬得了唄。”
??“你懂個屁。按規矩我不能拿這錢，這算是栽了。而且你沒發現，整間屋沒有灰塵，這說明這裏經常有人打掃。錢都轉移了還見天的來人，那就是要告訴我人家在等著看我笑話呢！”
??“那你還拿？”還怎麽都是你的理了，李兵忿忿的想。
??“我們他媽現在不是缺錢嘛。不拿吃什麽。你以為踩一點容易啊。”林小強惱羞成怒。
??“那，拿了又會怎樣？”
??“不知道，管他的，走一步看一步吧。小三爺怕過誰？好了，馬上到了，走，帶你玩玩去。”
??D字酒吧坐落在一棟廈的二樓，入口就是大樓的電梯。李兵還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不免好奇。一進門，一個男服務生正背對大門靠在吧台上，察覺有人進來，轉身就要招呼。一眼看見林小強，微微露出詫異的眼光。
??林小強點點頭，輕車熟路的往裏走。房間很大，燈光昏暗，最亮的就是吧台。屋子的正中央搭了一個像舞台一樣的台子，上麵四角豎著鋼管。“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鋼管舞？”李兵非常好奇。
??現在是下半夜，酒吧裏人沒剩下幾個，音樂聲也非常的小，比書店的背景音樂都要小。還有幾個男的桌上堆著酒瓶，但都是在陰暗的角落，旁邊幾乎都坐著穿著性感暴露的女人，要嘛摟摟抱抱，要嘛竊竊私語。另一邊的角落的沙發裏則坐著七八女的，有的在埋頭玩手機，有的倚在椅子在抽著煙，有一搭沒一搭的像是在聊天。紙醉金迷啊這是，李兵居然有一點點興奮。
??林小強走到一個座位上，坐了下來。服務生隨即就把一杯水送了過來。林小強順手就給了他兩張百元大鈔。
??李兵正在好奇他怎麽不喝酒，林小強的目光卻很快的環視了一圈，然後身體靠在柔軟的沙發上，似乎有所等待。
??果不其然，不過兩三分鍾，就有一個女的坐到的旁邊，直接摟上了林小強。
??“這不是小三爺嘛，怎麽這麽久不過來玩了？”女人的聲音帶著笑意，特意的嗲聲嗲氣，李兵背脊骨一陣發麻，不禁想看看這女的長什麽樣。
??林小強卻眼不斜視：“小曼呢？”
??“呦，”女人拖起了長音；“就知道小曼，這麽多妹妹，哪個都不比小曼差。你就不和我試試？”
??“小曼呢？”林小強不為所動。
??“小曼哪~~”女人離開了林小強的身體，估計是坐正了，拖著長音。
??林小強從包裏隨手抓出一遝錢，扔女人身上。
??“呦，您倒是真大方。”女人倒是毫不客氣，“小曼今天沒來。好幾天都沒來了。前幾天聽說是接了個大生意，幾天了我看看，三天？哎呀，三四天吧。然後就一直沒來過了。”
??“她還住以前哪兒？”
??“聽說是搬家了。搬哪兒了我還得問問。你知道，她從來不和我們住一起的，還真不知道搬哪兒去了。”
??林小強又扔過去一遝錢。女人咯咯咯的笑起來：“你等著啊，我馬上給你問問。”
??女人站起來轉身到了角落裏。林小強的目光隨著看了她一眼。李兵這才看到一個高挑的背影，身材苗條，黑色的吊帶裙，頭發挽起，背對著林小強他們，正在打電話。
??林小強哼了一聲，又收回目光，望著茶幾上的水杯。過了多一會，女人一屁股坐在了林小強旁邊。
??“打聽到了，喏，就這個地址。”說著，把手機遞了過來。屏幕上是打開的短信，林小強看了一眼，站起身來就走。
??也沒有人挽留，林小強直接出門招到出租車，把地址告訴駕駛員。
??“小曼是誰？”李兵這才問到。
??“誰？女人唄。”林小強的口氣有點冷冷的。
??看來這裏麵有故事。李兵略略一想，不再追問林小強。而林小強的目光始終看著車窗外。城市的霓虹依然閃爍，燈光璀璨，透過車窗照在林小強的臉上。路上還有三三兩兩的行人，還有夜裏來往不息的車輛，仿佛城市從不曾睡去，隻是在準備下一個狂歡的開始。夜燈如夢，車行如馬，酒路燈紅，其實彼此皆是過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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