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三英戰寒姑《七》
詭變驟然,雷霆莫測,奇於蟄劍“撈空”的寒姑子,臉上正自鄙夷嘲諷之色滿布
本想順了蟄鋒,剖開青侑庚的下襠,令其出個滿醜,豈知乾坤一轉,李圐那迎身一劍,刃未近,鋒芒卻以就像在她心窩子上捅了一下一般,驚痛交結悲徹,眸子裏怔出火焚一樣的熱霾,仿佛隻這一瞬間的光陰,就能把她身體裏的所有能量吞噬
而同樣的,此刻在肖逸的視線之中,長劍推緩,萬物清容。他緊扣雙拳,衝動的力量,讓他內心一片急切和浮躁
他企圖大喊,讓李圐住手,又嚐欲狂足,發掌卸劍
怎奈無論他怎樣“掙紮”,冥冥之中,仿佛都有一股奇異的力量,將他穩穩的按在了原地
他唯一可以做的,似乎隻能是眼錚錚的看著,看著那一柄並非蓄著李圐意誌的長劍,不帶一絲停阻的透進了寒姑子的肩頭。
雖然他無法知道,進入李圐腦中的那一段長波,到底具體是什麽東西,但憑直覺,能出這段“長波”的人,一定沒有太多的惡意,畢竟他的確是緩和了現場的局麵,救下了青侑庚。
長劍過體,疼痛的本能,令得寒姑子夾在足下的長鋒,赫然一個弧甩,點尾著的向李圐左額蟄了過來
這一下本能,又帶起了寒姑子天性中的一絲狠辣,竟是一任那劍去勢,隨而為之
她的眸光依舊是火熱的,隻是這火熱,已然沒了那向來耀絕四方的張力
仿佛之一切色彩,此刻都濃進了瞳子的焦點中心,中心裏,那個令她動了真情的,雋逸無雙的翩翩兒郎
“簌”
刀口與肉相侵的聲音,顯得冷酷滲人
李圐將長劍從寒姑子身體裏拔出,慘暈無神的眼眶裏,忽然撲撲的滾下兩行清淚
寒姑子渾身一顫
“你!”
同時足下甩尾竭力一收,但聽“嗡”的一聲有若霹靂的顫響,劍尖穩穩的在李圐左額處貼額而止
“噗”
寒姑子張大口噴出一飆血箭,顯然這一下止劍,幾乎耗盡了她的內勁
場上的變化,讓青侑庚錯愕,但也就是那麽數息的恍惚,但見他忽然暴起,閃影重重之間,鉗指向吐血的寒姑子咽喉碎了過去
滾在地上兀自忍痛的捕快,雙目左右一閃,亦是拍地縱起,卻不曾動下器械,隻盤個掃腿,往了道姑踝上擊去
虛弱到極致的寒姑子,目中沁出一股冰瞳一般的蒼絕
唯有那張臉上,那在夕陽下暈出淡淡霓虹的珠淚,讓她內心感到一片寧靜
原來一個人在走到生命的盡頭時,才會爆發出靈魂深處的,一種對生命的無盡感動
這種感動,讓她慘白的臉上掛著一絲令人著迷的微笑
她就這樣癡癡的看著他,癡癡的,就仿佛要讓這愛,永恒在自己的生命輪回之中
“哢”
伴隨著一聲清響,青侑庚滿麵鮮血,猙獰可怖的五官,現出一絲扭曲
他掐在寒姑子脖頸上的指頭,骨節呈現出變態的凸鼓
現在,隻需兩指再向內一合,眼前這個可惡女人,就能徹底倒下,徹底的“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了
然而,就在他內心充滿狠厲之際,捕快綴其後而打出的掃腿,亦在此刻不偏不倚的築在了寒姑子的右踝之上
在築力的作用下,寒姑子身體自然朝外一開
然隻這一開之下,青侑庚但覺指間著力處,驀的一個歪滑,鉗合之力倒有大半未落到實處。
他心下一惱,待挈步再追時,眼角處,又驚見原本有些呆怔的李圐,眸色歘然一清,挺劍向他後身要害處刺了過來
隻有離在旁側的肖逸看得明白,李圐所以恢複常態,隻因先前噬入其腦的短波,現在又被“勾”了出來
李圐這一下畢竟太過突然,距離又幾可近在咫尺,青侑庚就算現在是背生肉翅,想必當下此絕命一擊,他也是絕難幸免的。
生死關頭,由不得他不大聲斷喝道:“李圐,爾敢!”
李圐滿目淚光不迭,手裏長劍貫著他畢生的精力,這種毀天滅地般的,也要將對方毖於劍下的勢頭,怎會為對方言語所動?
“噗”
長劍入肉的痛快感,讓李圐忍不住要仰天長嘯
然則,當他定下心神看時,卻發現被自己刺透額門之人,卻是雙目已盲的青雨
李圐不明白,一個沒有視線的瞽人,是如何做到能在此電光火石之間撲身而至,以命格劍的。
他懷著欽佩和內疚之情抽出長劍,瞥過軟軟倒下的青雨,拂風淡開他垂在鬢角的絛發,讓他此刻如揉碎美玉一般的星瞳,綻出動人心魄的俊輝
輝光所圍,似乎以容不下這天地間,那怕一罅塵埃之侵
但見他皎足飛騰,翩懷如危,展臂處,早抱起已然生死不知的寒姑子,幾個起落之間,便冥失在了那駢排飛翼的街肆盡頭
血陽迷沉,折光射幻,塵起一蓬仿若時光暗洞般的思憶
“哥哥,你滿頭包的樣子好傻,侑兒愛吃蜂蜜,去街市上買就是,幹嘛要到樹上去掏!”
“哥哥,侑兒又累你被爹爹打屁股了,嘻嘻!”
“哥,你將苦修內力盡數耗費,隻為了替我打通體內關竅,他日我若學成掠雲步,一定要帶你遊遍這花花世界”
“哥,你又上當了,這千年黃精不過為假樹根莖所仿,我這病總是好不了的,你四方奔波又是何苦?”
“哥。。。”
腦中的聲音是如此的親切而真實,肘關上的溫度,卻又如那西逝的恨水,淌在冰冷無垠的大地,逐漸凝僵
“哥!”
終於,一頭散發的青侑庚緊摟著青雨僵直的屍體,淒厲悲愴的呼喊,動攝寰宇
而甫此時,左廂一間茶樓的掩壁處,一道黃影忽狼竄虎奔般的拓步激出。“刷刷刷”,聞得一串風襟相擦聲中,此人以及至對街曲坊藝樓石階之上
看他兩手更隻往那門柱上一扣,便立時作起個猱猴之態,幾個搭蹭跳捷爽起,踩到頂上閣樓門前,也隻幹脆,撲的就是一下蹬開那閣門,扉開所見,卻不正是那唇沾苗葉的鹿倩兒和黑兒,又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