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墨寶之價
接過匠婢遞來的茶盞，麟麟輕霧，摶於皿口，萍萍綠波，意起方寸，啜之一毫，則鹹澀濃甘，款人肺腑，頓覺氣暢
李玉飄飄回味，卻睥到李圐和肖逸隻是將茶略嗅，則擱置於案，不再細顧。當下暗然驚覺，放下手盅不再啖抿
察葵見此笑道：“如何？此茶乃出於名手，衝而不品，卻非暴遣天物？又或是胸懷芥蒂，無膽一試哉？”
肖逸心想，隨你陰謀陽謀，或是無謀，此茶不喝，才是上策。鬼知道那塊茶疙瘩裏頭，你們是否添了什麽其他要命的玩意沒有
當下開口道：“非也，所以不急品，乃是惜哉！”
“惜哉？嗬嗬，觀肖兄行事做風，多喜不拘一格，不喝為惜，惜在何處，願聞其詳！”
肖逸道：“予與李圐兄，皆惜之香也！此茗氣盈如蘭，陶人神思，滌人肌骨，蕩徹心魄，塑雅蔽俗，若倘使其入腹成濁，出醜為尿，何忍哉！”
此話一出，默佇一側的馬紮爾似乎目中一亮，以為肖逸說的惜香之情乃是真城之言，投向對方的神情，便不自覺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熱情
察葵哈哈一笑道：“肖兄果是妙人，本公子就是喜歡和你這樣的人做朋友”
肖逸亦笑道：“既然大家現在是朋友，那麽自可以無話不談，無求不應”
察葵道：“既然肖兄把話說到這份上，那本公子也就直說了，青箐與在下自小而大，感情甚篤，此次所以掄才選夫，實是一時意氣所為，嗬嗬，肖兄若不介意，在下希望肖兄能成人之美，將懷中墨寶贈與在下，在下必厚報之”
肖逸暗忖道：“你倆一個左瓣臀，一個右瓣臀，在那摩擦摩擦，情感發熱如何，關我崩事？倒是你那個所謂的厚報才是正題”
“嗬嗬，詩雲：先人有言，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予，也很欣賞青箐啊！”
察葵暗度此獠是想“恃物抬價”，故有此言，就道：“先人亦有語：君子不奪人之美！青箐與在下之情，遙於肖兄久矣。是以，願得肖兄海量，吾自當於厚報外，另有所償”
見對方如此上道，肖逸還有什麽好說的？當下財迷般的搓了把手，裝模作樣的歎道：“哎！自古一女難配二夫，予隻好忍痛割愛，就提前預祝察兄“姻連琴瑟，律貌（綠帽）奇眉”了”
察葵謝道：“肖兄拳拳之意，在下定自常銘於心，以感之德”
“小子，老子祝你“綠帽齊眉”，你反還要感謝老子，記老子的德，你這哪是什麽佳公子，分明就是他娘的大龜公，哦不，龜公還沒你這賤格哩”
抑製住竊笑之意，肖逸開口道：“好說，好說。不過在下欻然“失愛”，慟煞予心，遂頓覺彼情驟轉於誼，況察兄亦事必知曉敝齋陋狹，擁擠，予與李兄等人，皆堂堂男兒漢，卻居棚臥廬而至“萎身蜷骨，縮氣收威”，實是大大不堪。是以，振屋崇宇，乃是我輩當下第一要務也”
察葵眼角跳了跳道：“難得肖兄珍誼愛友，重情厚義，添置大廈，果是要緊。就不知所費幾何，更有缺欠，在下定當傾力相助”
肖逸故作姿態，搖了搖頭道：“哎！是有所缺，隻是數目太大，怕是察兄難以相幫啊”
察葵看不出表情道：“你我既是朋友，本公子自然能出多少力，就會使上多少力，嗬嗬，說吧，缺多少？”說著笑眯眯的盯著肖逸，目中寒芒似隱，綽綽帶威
肖逸心想：“那青家可是“土族，豪族”，你這綠帽龜姘上人家“大臀潑女”，這銀子還不是杠杠滴，逕往口袋裏脹？嘿嘿，不瓷實的敲你個大的，又怎對得起蘇軾他老人奉獻的一首好詞？”
又見這家夥眼色不善，自忖道：“綠帽眼神殺？切，嚇唬誰呢，有李圐這個大高手在，老子才不怵你了”
當下開口道：“采葵莫傷根，傷根葵不生。結交莫羞貧，羞貧友不成。此東漢人所賦，用在此時正是恰當啊”
此詩貴在“傷根葵不生”一句，葵代表自己，意思則可解為：若索銀過多，本公子定會由不得你生”
“顯然對方是了解事情的輕重的，嘿嘿，是明白人就好”，想到此，察葵便道：“大善，君子交於禮，豈重乎銅臭耶？”
肖逸道：“銅臭故不堪，尤不可缺也！譬如當下，予禮於友誼，而愁於蓽舍，祈徙於大堂，唯難配白銀五千也”
“白銀五千？”
察葵以為自己聽錯了，遂張口問之
肖逸回道：“正是，予知所數過奢，是以，遲不張口焉”
哪知一旁察戊忽張口道：“一首千古可頌之詞，又豈在五千之數？嗬嗬，奢則奢已，而奢彼非此哉！”
察葵聽得回過味來，想道：“自己浸心姻親，倒略去了千古可頌一節，單論流芳百世一途，價值更可不隻五千之數耶”
當下心情大好，即從懷裏摸出五張一千兩麵額的銀票來交到一旁侍立的婢女手中，婢女持款，在授意下，遞到了肖逸眼前
“肖兄既有所需，在下自該當慷慨解囊，以助高情”
聽著察葵頗為得意的腔調，矚著麵前筍指上的的大額票子，肖逸一時也不知道自己心裏是什麽滋味，總之，這種皆大歡喜的局麵，讓他有些忽然不知所措
“有對不起蘇軾他老人家的犯罪感？還是在打心眼裏就覺得這察葵徹頭徹尾就是個城府極深的人渣，他的得利，讓本身就自帶有拿賊除惡的捕快的天然本分性質的自己，感到不爽？又或是還有什麽其他更深層次的原因？”
一時萬千念頭集於一霎，令他心中難免生出一些悔意，悔不該無端起念到此來消什麽悶趣兒
但事已至此，大悔亦無補。
無奈接過婢女手中的銀票，肖逸麵上卻保持著笑意道：“察公子慷慨豪邁，予甚喜，甚喜，予若不來個投桃以報李，想必你也是不會放過我的，哦不，你也是不會看得起我的”說得從風衣左口袋裏一掏，那張江城子的墨寶就被拿在了婢女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