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鍋貼
出於對天地的敬畏,在古代,隻要和鬼神掛鉤的事情,往往傳播得最快。
馬豪和李玉心中很憤怒,喝完破缽裏的薄粥,兩人抹了把嘴,衝派粥的“恒易和尚”投了個感激的眼神,就貓到“養濟院”的東麵牆腳下蹲住,也好勉強溫存一下隻有三分飽的肚子
“啐”地一口唾沫,馬豪看了看遠處漸漸沉下去的紅日,罵聲道:“他娘的,這肖逸可恨,哄我們替他掘土幹耗一場力氣,不找回便宜來,豈不他奶奶的太也窩囊”
李玉向著對方有些滑稽的鬥雞眼,用大拇指刮了一下下巴道:“人家好歹也是衙門裏頭渾飯吃的,我看還是算了,鬥不過的”
“鬥不過?哼哼,明的咱自然不行,要是來暗的,總算有些把握”
李玉其實也不是個怕事的主,聽他話裏有戲,臉上現出興奮道:“那說說,怎麽個主意,可弄得一頓飽的!”
馬豪嘿嘿一笑,眼中霎時明亮如晝的道:“你小子可光趕著從城裏出來領“接濟“了,先前路過那廝家前時,你就沒響見他家院裏有雞子傳出的打鳴?”
許久未見肉味的兩人相互對視一眼,“咕嚕嚕”咽下幾口饞涎,就起身奔到養濟院東南麵的“瑞河”邊,渡了石橋,從西城門進了城
而此時,得到衙門關照,讓在家休沐三天的肖逸卻正對著一盆麵粉在發呆
“粔籹”是以蜜和米麵,搓成細條,組之成束,扭作環形,再用油一煎,便成了一種金黃誘人,酥香可口的小食
老母張氏,每天就是靠在巷口置爐擺攤,兜售此物來貼補家用的
畢竟,“本來麵目”的肖逸算不得什麽好鳥,成日家頂著個捕快的名頭招搖過市,每天鬥雞遛狗,遊手好閑,絕沒幹過一件正事
而張氏因隻此一子,又打不得罵不得,都是打小慣出的毛病,時間久了,也就這樣勉強挨算著過日子了
當下回憶著網上記載過的,製作“鍋貼”的步驟,肖逸將過程反複在腦海裏推演數遍之後,這才有了一些兒動手的信心
畢竟自己以前的生命“沒有身體”,隻有大腦,雖看過無數的書籍,也推演過無數的“奇技淫巧”,但真要動真格的做一件匠事,他多少有些沒底
相對來說,揉麵比較簡單,畢竟稠了可以補水,稀了則就繼續投粉相和。而接下來的製劑子,擀麵皮,也隻需多過幾遍手,便可摸出些技巧。
難的是在,切菜,調餡,和包餡方麵,當然還有更難的,就是上灶後對於爐底火候的掌握和控製了
拍了拍手,肖逸苦笑的搖了搖頭,看來隻有等張氏收攤回來後,再由她來在自己的述說下動手操作了
“咚!咚!咚!”
一更三點(8點12分)是開始宵禁的時辰,暮鼓聲裏,身著灰褐兩色”水田衣”的張氏和身穿月白色胡服的肖逸已經在自家院裏放下了做營生的挑擔
張氏看著正在拭汗的肖逸,眼裏隱隱閃出淚光。她不知道自己這兒子忽然是怎麽了,平常最是嫌累嫌髒的,到幫著自己把炭爐擔了回來
東西都規整到了廚房,張氏見到柴灶邊墩台上擱著的木盆裏,多了一塊揉好的麵團,心下好奇,就問在一邊準備引火起灶燒水的肖逸道:“逸兒,這粉團子可是你置的?”
肖逸吹著火折子,就著油燈昏暗的光線點燃灶中的“燃火草”,開口道:“人經曆過挫折和變故,才總算能明白一些事情。娘,這兩天我琢磨了一下,以前那種活法實是兒戲,所以我準備改變一下自己,趁在家閑著,便嚐試著想些方法做一樣吃食,說不定能多賣幾文錢,也是好的”
張氏聽得又是高興,又是欣慰,眼淚忍不住就落了下來,抹了把臉道:“逸兒,你能如此想,娘就算現在死了,也是開心的”
肖逸眼圈有些發紅,常說慈母多敗兒,但慈母的眼淚,卻也是這世間最令人感動的溫情
等在灶裏架好柴,鍋中舀滿了水燒熱,肖逸就打水到房中去給張氏泡腳散乏,到這時,他才建議起了要製作鍋貼的想法和步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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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氏光是聽完過程,渾身就已經燥動不已,這是做慣了小食的人才有的,對於手藝的一種虔誠之意
也等不得挨到明天再動手試製,說幹就幹,幾步便搶到廚房裏,一頓揉,切,擀,和,那張氏到底是手裏有“功夫”的人,三包兩捏之後,在肖逸的指點下,這餃子就能似模似樣,越包越地道
跟著就是起鍋炙油,這時代多是用豬油,那韭菜雞蛋餡的生餃子一入鍋,但聽“滋”的一聲響,起一陣薄的“水氣”,等再澆上一勺“麵粉水”,蓋上鍋蓋悶製,水氣越發揚起,當中透著油脂,麵團,韭菜,雞蛋,相互作用的複合味,令著一旁守著的張氏和肖逸忍不住的喉嚨作響
他兩個並不曾空著肚子的尚如此起饞,就更別提陰在他家後院外麵的兩個空腹乞丐了
“真香啊!”
李玉仰著頭鼻孔朝天,一臉的陶醉之色
馬豪卻一跺腳,臉上湧出慍色,似有些嗔怨道:“可惡,這廝若不是咱們救他,焉有他現在快活?到害咱們在此受鍋邊氣”
李玉詫異的看了馬豪一眼,對他這忽然的,女兒家才有的“跺腳”動作甚感新奇,眼珠轉了轉的道:“馬兄,想女人了吧?”
馬豪愣了一下,瞪他一眼道:“想你娘的蛋,老子是在想這破落戶人家,竟怎能做出這樣香的吃食來”
李玉背靠在牆上蹭了蹭癢癢道:“管他許多,等他們歇了,翻到他們院裏,說什麽也要去廚房撈上一遍,就算隻剩張空盤子,那也要舔一舔才當夠本”
馬豪臉上閃過一些厭惡,不著痕跡的笑道:“這個自然,咱們做乞丐的,吃“剩飯乃是份內之事,舔一舔盤子,理所當然”
更夫的鑼聲“一慢三快”,又到了三更天色,四周闃然一片,偶爾泛出的幾下蟲嘶蟋唱,也被旁邊的兩道黑影給若得啞住了“嗓子”
馬豪躬著身子,麻利的從懷裏摸出來一片極薄的竹片,李玉則綴在他旁邊有些緊張的環視著四周的動靜
竹片從門縫裏透進,跟著順下一拉夠到
門栓,再隻需借助腕部的巧勁來撥弄栓子即可
恰在這時裏麵一個聲音響起,但聽“劃拉”一聲脆響,門栓被抽落開,門開處,走出一個身穿胡服的小夥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