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心在一處,便夠了
晚上臨睡前司明海打電話來,手機屏上閃爍的三個字一明一滅。竟然讓我心裏莫名一慟。在佑凝麵前藏起的無助光是遇到司明海這個名字就被輕易撩撥起。
“喂?”緩和下自己紊亂的氣息,我接起電話。
電話那頭聽得見呼吸聲,司明海不開口說話。長久沉默之後,我鼻子一酸眼淚掉下來。把電話拿開耳邊,我抽噎了一下,仰頭擦掉眼淚。司明海的呼吸聲近在耳畔,清晰的像他在我身邊。
我頓了頓,握著手機聽筒湊近臉頰,“喂?”
司明海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沉抑,緩緩的說:“你在哭嗎?”
“我沒有哭,感冒了鼻塞而已。”
“真的?”
“這有什麽好瞞你的,不信你問佑凝。”
“那你讓佑凝接電話。”
“誒——司明海!”
那頭他吃吃的笑聲傳來。
南非跟我所在的地區有時差,美國這邊是深夜,司明海那邊是幾點?
“你還在南非嗎?”
“在啊。”
“你剛睡醒嗎?”
“沒有,剛要上床去睡覺。”
“你那邊是清晨了吧?”
“恩。”
“那你……”
“時差沒倒過來,幾天而已,下午再去公司。晚上忙一宿,然後上午睡幾個小時。”
“你身體吃得消嗎?”
“湊合。我有當夜貓子的潛質。”
我哭笑不得。囑咐他:“當心身體不要累壞了。我不想要國寶當老公。”
“你還可以跟我開玩笑,事情好像沒有佑凝說得那麽糟糕。”
我耳朵豎起,立刻警覺的問道:“佑凝跟你說什麽了?她說什麽你都不要相信,司明海?”
“我在。”
司明海聲音低沉了幾分,繼而說道:“筱羽你為什麽那麽在意佑凝跟我說了些什麽,你怕她跟我說你現在不是很好,公司裏上司品質有差,你得罪了他,可能會被報複。你受到侵犯和騷擾,沒受什麽傷,卻聽了些不入耳的汙言穢語。你怕她跟我說你脆弱,你無助,你不知道該怎麽應付還是要死撐。你怕她跟我說你決定留在公司裏繼續麵對,害怕著擔憂著卻堅持著不受辱的信念。你怕她跟我說你沒有後援,沒有經驗,會被欺負的更慘,即使知道前方無路,最後還是會狼狽的離開也不後悔。”
我哭著跟他說:“我不是不想讓你知道,隻是我不曉得你會有什麽樣的反應,我怕聽到你的責備,也許你說我犯傻了我都會懷疑自己堅持的是不是真的沒有意義……對不起。”
“筱羽,”司明海溫柔的叫著我的名字。“筱羽-——好了,好了。聽我說,你在聽嗎?”
“唔。”
“你把眼淚擦擦,別再哭了,好嗎?”
“好……”
他歎聲說:“我現在抽不開身,也回不去,不能在你身邊保護你。李光書叫我小毛頭這筆賬,我回去跟他算。”
司明海吊兒郎當的語氣輕鬆的趕跑我的顧忌。他的無謂讓罩在我頭頂上方密布的烏雲煙消雲散,剛剛還陰霾的心境忽然澄明清澈。奇跡般的讓我有了一往無前的勇敢。
我又哭又笑,傻乎乎的聽他繼續說:“你得罪的是小人,不是君子。聽佑凝描述下來,李光書應該不會受你威脅,他不可能選擇息事寧人的。像他這種人,約摸下三濫的招數很多。他能爬到廣設部長的位子上,自然是有自己的一套。我覺得你還是盡量避開他,正麵衝突的話對你沒有好處。即使你把他意圖不軌的一麵當眾揭露也無濟於事。外人沒有親眼看到真相,他們不會相信你說的一句話。而且李光書不是普通員工,他是公司重要部門的領導,像實習生用盡辦法靠近他,不惜倒貼的例子不勝枚舉。況且你的實習期快要結束了不是嗎?”
司明海停頓下來等著我的回答。
“可是我不是那樣的人,我不會做那種事情。別人怎麽會這樣想我,在公司裏我和他們相處了一段時間,他們應該了解我的為人的。”
“筱羽你冷靜,沒有什麽是應該的,懂嗎?你也跟李光書相處了這麽長時間,不到昨天你能確定他是什麽樣的人?知人知麵不知心。你能清楚的知悉你們公司任何一處發生的事,了解每一個人骨子裏的性格?”
“不能。”
“所以呀你為什麽要求別人無條件的相信你,即便你說的是真話。但誰知道呢?你有證人嗎?”
“沒有。”我近乎頹喪的說。
“你做不到讓李光書身敗名裂。現在你隻能選擇保住你自己直到實習期結束。”
“我要怎麽辦?我當初打算的是如果李光書找我麻煩,我就揭他老底兒。現在似乎行不通了。”
“本來就行不通,你自己想的太少,太單純的過。”
憋了半天司明海還是忍不住要說兩句。說完了聽我這頭沒了聲音,以為我生氣惱了,他試探著喊了我一聲:“筱羽?”
“我在想你說的話的意思。確實很有道理。李光書真的是挺猥瑣的一個混蛋。我肯定要被他掃地出門了。“
“看來是這樣子的沒錯。”
“我真的一點勝算都沒有嗎?”
“也不是。找到比李光書職位更高的領導,讓他相信你說的話。李光書就不敢動你了。你需要讓李光書不敢輕易妄動,這樣還好一些。”
“公司裏除了李光書是部長之外,還有其他部門的部長,職稱雖然相同,可是李光書是握有公司實權的人,跟他平級的其他部門領導,那些部長們都對李光書客客氣氣,沒有一個權勢及得上他。他們不敢開罪李光書。然後再之上比李光書身份地位高的就是廣候設計的總裁了。可是我上班這麽久了,沒見過他長得什麽樣。也不知道他多大年齡。我甚至都不曉得總裁住哪裏,開什麽車,喜歡男的還是女的。總裁沒有來過廣候設計,他應該在忙其他事。”
“沒準他喜歡不男不女的。”
“你真刻薄司明海。”他逗笑了一句。
“沒辦法誰讓世道就這樣,不刻薄活不下去。不想被人傷害,最好先發製人。製住對方最好的方法就是進攻。你明天上班可以去探一探你們總裁的體貌特征,打聽他經常去哪裏活動,有可能的話,你可以去他經常光顧的酒店,高爾夫球場,看看能不能遇上他。有機會總比沒機會好。”
“我感覺像楊三姐告狀的情節,廣候設計老總是青天大老爺。”
“什麽楊三姐告狀,那是什麽東西?”
“你不知道楊三姐告狀?沒看過嗎?”
“沒有,是電視節目法製類的嗎?”
楊三姐告狀什麽時候成法製類電視節目了,司明海真有才。也難怪,他從小在美國生活長大,成人後才第一次來中國。中文說得溜,黑頭發黃皮膚道地的中國血統,炎黃子孫。腦子裏根深蒂固的是西方教育美國文化。我都忘了這茬了。司明海不知道楊三姐告狀也屬正常。
“唉,接受國外教育長大的老外,果然不通曉中國文化。這就是差距啊,司明海。楊三姐告狀,恩,你還是自己查資料吧,中國人去到哪裏都不該忘本,何況司家這麽重視中國的傳統。”
“好吧,愛國人士。你說得對,我要學習的還很多。”
“有心向學,不錯。要努力哦。我困了,掛電話吧。”
“等一下,筱羽。”
“呃?你說……”
“記住不要跟李光書硬碰硬,你絕對拚不過他。不管你多生氣,情況多緊急,你覺得再難堪都不要衝動,你答應我不會讓自己受傷。”
“我答應你決不讓自己受傷。”
“很好,睡個好覺,晚安。”
“安。”
司明海多慮,我在法治社會,李光書敢襲擊我不成?
廣候設計的總裁我隻聽過他的名字——施銘翰。公司女同事八卦總裁的花邊新聞,津津樂道他每一次舉重若輕的決策帶給他的財富和名聲利益。但是據說他為人極其低調,外界關於他的傳言傳奇色彩頗濃。這些飯後談資從沒有證實過到底是真是假。不過這不妨礙人們談論他時的興致和熱情。
公司上下關於施銘翰唯一能確信的是他的身世-——他被遺棄在福利院門口,父母不詳。
他是個孤兒。並且一直由福利院撫養長大。現在這所福利院已經擴大了不知多少倍。施銘翰的捐助和他本身的影響力所帶來的慈善款項不計其數。福利院今非昔比,老院長隻透漏給新聞媒體一句話,關於對施銘翰的評價——他是個心懷感恩的年青人。
神通廣大的媒體竟然拍不到施銘翰的一張照片,哪怕是背影。
我對施銘翰了解的僅僅是快被人說爛了的公共資訊。媒體都搞不到他的真顏,我不認為我比媒體還有本領。一個都未曾謀麵的人,我要找他簡直是天方夜譚。司明海說起來好像我有心找,施銘翰就能被我找到似的。他也有疏忽還是在幫我解析問題的時候,我隻能說司明海關心則亂。順便往自己臉上貼金了。
原來讓司明海知道也沒什麽大不了,相反我前後心境因他發生改變。從低穀被拉上岸的感覺,盡管還要翻山越嶺,也不再可怕了。在我有事時,他會出現,心和我在一處,便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