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情動
“筱羽,”司明海聲音鈍鈍的,不似以往。
“恩?”我從他懷裏鑽出來,分開些彼此的距離。
“我其實在想,”他猶豫了下,眼神突然一定,話脫口而出:“我們不一定非要現在在一起。我的意思是……你可以繼續留在這兒,完成你的學業。我們暫時分開一兩年,不見麵還可以打電話,Email,視頻。我想,沒必要急於這一時。”
我默然。
良久,久到司明海眼眸中的最後一絲光亮也被吞噬。
他的唇倏爾閉緊,陪著小心叫我:“筱羽?”
這才抬眼,不摻一絲情緒的掃過他的臉。心裏難得被煒暖,瞬間就給他拿一座冰山壓沒了。
我無奈的說:“那不是我想要的,跟畫才大賞比起來,不,不對。沒有可與你相比的,在我心裏,你最重要。我不是一時興起這樣說,也許在你聽來很肉麻。我已經反反複複想了很多次,很多很多次。如果你再離開一次,我可以裝作什麽都沒發生,像你沒回國時,把自己當成另外一個人,平靜,不用心的活著。”輕搖了搖頭,我懼怕的說:“不,我沒有勇氣重新投入行屍走肉似的生活。上一次已經夠了,我嚐夠了孤寂的滋味,回想起來雖然那時嘴上逞強,可我沒有一天不在想你。有時走在路上,我會不自覺看向身後,腦海裏出現你的影子,倘若你真的站在離我不遠的某個剛剛經過的路口,我會呆住還是落荒而逃?有時聽見和你相似的聲音,我會突然麵紅耳熱,以為你就在周邊。盡管偶爾是一閃念,多數被我罵自己神經質,或者罵你陰魂不散敷衍過去。可是你還會出現在我的夢裏,或清傲霸道,不可一世。或冷淡涼薄,拒人千裏。或灑脫隨性,豐姿天然。各式各樣的你,出現在我不受控製的夜夢中,這三年讓我感覺你從未離開。因為有你陪伴,我才在假麵下存活了三年的時光。從你回來後,我沒有一天成功的維持過我的淑女形象,想想也對,幻想和現實遭遇,一定是現實更強悍。你,可以放我一個人試試,大不了每天大小事故不斷而已,頭上撞個包,手被割破,丟錢包,進不了家門,被壞人跟蹤……”
“夠了,筱羽。”司明海壓抑著開口。
“你看,你看,我不過說說,你都聽不下去。要真實發生了呢?”
“我不會讓它發生。”
“你又不在我身邊!”
“……”
多年前那一幕從我記憶深處躍出,狹窄逼仄的寂靜小巷,男人淫猥的目光,女人露骨的謔笑,以及重重抽在我臉上的狠辣耳光。我以為自己早已淡忘,誰知它卻輕易地被想起。就連恐懼也一並在我心裏滋芽,演變成陣陣的後怕。
“你在想什麽,是……”司明海洞悉的止住,眼神如墨染一般,霎時漆黑。性#騷#擾給一個女孩子造成的的心理陰影有多深,從我怯懦的神色和慘白的臉色就可以看出。司明海雖然不說,但每次我的不對勁都逃不過他的眼睛。冰冷陰狠的氣息從他眉宇裏滲出,他無比狠絕的說:“那種事絕不會在你身上重演,就算我有一天真的沒辦法親自守護你,我也會付出我所有,換取你的安全。如果辦不到,與其丟你一個人在世上受苦,我會在我死之前,先送你走。所以你盡管放心,我已經準備接手你的一輩子了,除了我,誰敢打你的主意,殺無赦。”
明明一句生死相許大表白的窩心時刻,被他十足認真的‘殺無赦’華麗麗秒殺。我打了個寒戰,暗自想到果真不能期許司明海會有完美的表現。對上他依然殺氣森然的雙眸,我赧然投降。
“明天我陪你去辦休學手續,出國的事情司明理那邊應該有辦法盡早辦妥。雖然我不打算帶你在美國長待,但因為不知道事情能不能順利解決,我隻能做好最長遠的預期。唯一一件無能為力的,kiong畫才大賞,筱羽你考慮清楚,慎重退賽。據我了解kiong官方講究很多,尤其對參賽者獎勵豐厚,同時也十分苛責。你屬於無故退賽,史無前例,不知道會被怎樣定性。若是除名禁賽,大不了等下一屆,怕就怕他們影響到與你專業相關的行業,你將來的事業恐怕不能太順暢。”司明海語重心長。
“哦,我知道了。”這些話係主任念叨過了,我以為他唬我,連司明海都這樣說,看來可信度99%。“我不在乎,所以你不用內疚。將來某一天我如果真的後悔,也不關你的事。畢竟這是我自己選擇的道路,我沒有回頭的餘地。司明海同學,我拜托你,懇求你別再這麽為我著想了好不好?以前的你就太霸道,現在呢時時刻刻倍加小心的和我相處,你這天差地別的變化我很難適應。要不然你直接進入角色,演得逼真一點,我也好假裝渾然不覺,昧著良心享受你對我的無微不至。可是你現在突然什麽都以我為主,率先考慮我的感受和想法,我會受寵若驚的。太刻意反而讓我和你別別扭扭,束手束腳。我隻希望順其自然的和你相處,一切才剛剛開始,司大少爺。”
“是麽,可是我怎麽覺得你隨時準備結束我們的關係,打算全身而退呢?”司明海眯起眼睛,陰陽怪調和懷疑的審視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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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他怎麽不去死啊。
“喔,希筱羽你謀殺親夫……”司明海抱著小腿,誇張的叫道。
我皮笑肉不笑,眼色充滿鄙夷說道:“是未遂,親愛的。”說完,我抬腿就走,不想跟這個人渣浪費感情。司明海音量提高,急切的解釋在我身後響起:
“我刻意是因為我想盡快學會和你相處,對你,我全心全意。”
原來,當所愛陪伴在身邊,而且幸運的是他也同時愛著自己,此所帶來的幸福感強大到可以秒殺一切不順心的坎坷。世界因為有你在,忽然分外美麗起來,我都舍不得眨一下眼睛,生怕錯失關於你的所有瞬間。
聰明人的世界一向以非常態的效率運轉著,當我收到學校的批準信函,距被係主任諄諄教誨,不過兩天。拿到簽證在一星期之後,此時,我正坐在飛往美國不知某一方國土的飛機上,身旁是戴著眼罩休息的司大帥鍋。我坐在靠窗的位置,看膩了雲海浮騰,過了剛開始的興奮勁兒,百無聊賴的我轉而‘打擾’司明海。
我的手伸進司明海交握於腹前的手掌裏,勾著他修長白皙的手指,調皮的撐開他的掌心,一筆一劃寫些問題,和小女兒情長。見他不搭理,我傾著身子下巴支在他肩膀上,往他耳朵裏吹熱氣。司明海不耐的握住我的手,略微使勁捏了兩下。他偏過腦袋,逃開我的騷擾。
無聲對他吐吐舌頭做了個鬼臉,我撤回座位裏。想著即將見到司明海的家人,他從小生活過的地方是什麽樣的,我滿懷好奇,還有一點點忐忑。之前司明海略微提到過他的家族背景,雖然一帶而過,但寥寥數語便依稀可見其家族的龐大。
我並不奢求人家各個笑臉相迎,隻求不要太八卦就好。下了飛機,司機已經等候在外,司明理獨個上了一輛漆灰色的不知名的車,緩緩駛過我們時,後車窗慢慢降下,司明理溫柔親和的神色讓人欣悅,磁性的中低音煞為好聽:“明海,我先回家報聲平安,你去忙你的事情不必著急趕回來,爺爺那兒我自有說法。希小姐呢?跟著你還是我帶她回家?”
“謝謝,哥。我帶著筱羽就好。”
司明海難得對別人說感謝,顯然司明理有同感,他微微一愣,麵色微暖,‘恩,’了一聲,說:“那好。替我向嬸嬸問好。”
載著司明理的車子駛遠,司明海示意等待我們的那輛車跟上。把行李送回家。我們不用車。
他拉著我,一路上話並不多,天色陰陰的,前兩天應該下過雨,路麵低窪處積了幾灘雨水,道旁的灌木叢和青草地上,還掛著晶瑩的水珠,濕濕的混有泥土木葉的清香氣。夏天已過了大半,風也有了幹爽的涼意,偶爾吹過,能讓人一個激靈,刷的泛起一層雞皮疙瘩。
他的手溫熱的裹著我冰涼的小爪子,側過頭看我一眼,我心驚,剛剛不經意瑟縮了下脖子,其實沒有多冷。他連這細微的動作也能察覺?
手上一緊,我順著挨他更近,司明海伸展手臂,圈住我的肩膀,比我粗了兩圈,勁瘦不乏肌肉線條的猿臂自然而然附在我的小手臂上,溫暖一下子襲來,從周身到心裏。
我跟他相視一笑,羞怯的紅了耳朵。
“你怎麽不問我,我們去哪?”他亮閃閃的眼睛含著笑意。
“我需要問嗎?”我立馬很小白的認真思考。“不管去哪,隻要是和你一起,我都樂意去。”我單純直白的表達了內心真實的想法,真的真的,一想到是和他一起,無邊的滿足和開心已經占滿了我的心,哪還管去什麽地兒。
我沒意識到我的話已經取悅了某人,他唇邊勾勒出漂亮的弧線,一副享受被表白的樂趣。看他獨自樂開,我一時反應遲鈍,竟還未意識到自己說出口的,無論是乍一聽還是細細品味,都是巨深情的。我恍然發覺時慌了一下,連忙說:“不是,我隻是說我的感覺,那個就是單純的字麵意思,我不在乎你帶我去哪裏,反正有你帶著我呢……唉,也不是啦,喂,你知道的啊,你故意誆我說的對不對?你不要笑,討厭,還笑……?我不理你了。”
丟人,丟人,丟人。我羞得滿臉通紅,局促的快要窒息了。似乎越描越黑,沮喪。剛當人家女朋友沒幾天,怎麽會神經大條成這樣?怎麽會毫無意識的表白了,即使那人是男朋友,可畢竟女孩子主動,總歸不矜持。我羞憤的想撞樹。
不期然司明海的吻就落了下來,深情款款,輾轉不舍的吮吸我的唇瓣。緩緩的輕噬,鬆開,又附上來。反複幾次才慢慢離開,在我迷離之際,以一個落在我額頭上無限溫柔的吻畫上休止符。
同時休止的還有羞赧,慌張,激動,辯白……我坦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