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汜水老龜

  轉身又看向山下，將眾神百態盡收眼底，扶仙梯的造化在他神君的眼中自然是不值一提，然而那些在仙梯上咬牙堅持的堅毅身影卻令他眼中有些恍惚，曾幾何時，自己也是那昂然少年，爭強好勝，如今百萬年都過去了，他的心中忽然間多了絲惆悵，想到那冥冥中要發生的事，心頭如壓了一座大山。


  他拿出酒壺，猛地灌了一口，咂咂嘴，“無憂釀果真是絕品啊，他nainai的，管他niang的天災人禍，老子隻要有酒就行了，這些人的生死跟老子有個屁關係！”


  汜水河，河神宮，這是整個汜水河世界的一方神靈夔牛的宮殿，從宮殿外形看，是一座類似牛形的黑色単足巨牛，兩根銀色犄角宛如兩道劍鋒，其上交織著銀色雷光，形成一道足以籠罩整個牛神宮的雷幕，光是那番恐怖景象便足以震懾任何水族。


  而宮殿之下的牛足，雖僅有二十丈之高，卻異常粗壯，似上古擎天柱一般，穩穩的將河神宮維持在上方。


  河神宮的入口在其嘴部，牛鼻上還套著一個白晃晃的鼻環，實際上那是一樣神器，叩心環，凡是進入牛神宮的生靈，問心環便會發揮其威能，叩問來者本心，以此鏟除奸佞，杜絕奸細。


  須知，這汜水河中除河神之外還存在著其他霸主。


  這一日，河神宮四周依舊如常，有一群狂鯊守衛巡視宮殿外圍，他們個個上身化為人形，肌肉疙瘩不著絲毫衣物，下身則是龐大魚尾，手中持著三刃叉，麵向凶狠，掃視著四方，端的是恪盡職守，不敢有絲毫掉以輕心。


  你道為何，原來是那河神今日出了趟遠門回來後便興衝衝回到宮中，謝絕任何來客，並下了死命令，要下屬警惕起來，哪怕是一隻小蝦米也不能放進來。


  想到河神平日裏一生氣便捉幾隻海鯨下肚，這些狂鯊精哪敢有所懈怠，他們可不想一不留神變成桌上菜。


  這一代河神可謂是唯一一言不合便開葷的奇葩神祇了。


  “老鬼，你說大人這次會不會又去水夢宮找樂子去了，上一次就被那人家抓到出老千，聽小曲還不付錢，驚動了水夢宮主人贔(bi)屭(xi)，被那頭山龜堵了三天門，好生憋屈。這一次不會也闖禍了吧？”一黑皮鯊精兩鰭化作人臂，拄著三刃叉，在一塊火紅色的珊瑚礁旁歇息，它是河神麾下一巡衛隊隊長，今日正是他當值，好不容易才找了個借口溜了出來，歇息一下。


  在他旁邊則臥著一隻比鯊精還要大個兩三倍的千年老龜，背上龜甲積滿了藻類真菌，仿佛一座河下山丘。


  老龜將頭悶在殼中，鯊精望過去，隻見龜殼頭部隻有一個黑黝黝的洞，一個蒼老而憊懶的聲音自其中穿了出來，糾正道：“是老龜，不是老鬼。”

  “對，是老鬼啊。”鯊精一本正經的重複道。


  “算了算了，你這小後生，白癡起來的樣子和你爺爺的爺爺的爺爺甚為相似，知道那麽多有什麽用。


  ——不過嘛，就算告訴你了，和沒說也一樣，我以龜甲之術推演到，河神這一次偷了十幾壇子好酒，可能是怕人找上門來，一個人躲在宮裏享受呢。可惜嘍，禍福相依，他享受不了多長時間了。”


  老龜老神哉哉，話中有話，卻不全部道明，尤其是最後一句還有些幸災樂禍，把這頭鯊精聽得一愣一愣的。


  “老鬼，你啥意思？”黑鯊沒聽懂，問道，同時綁在他腰間的一塊黃斑貝殼不可覺察的亮了亮。


  那是一塊回聲貝，能夠刻錄某一時刻的聲音。


  “什麽意思，嘿。”老龜陰森森笑著，卻不再言語，鯊精立即感覺到龜殼中似乎有一雙冷幽幽的眼睛盯著他，令他直感如電流穿過周身，脊背上都起了細密的小疙瘩。


  黑鯊打了個冷戰，打了個哈哈，轉移話題道：“那啥，老鬼，你們萬象龜一族總是神神叨叨的，不過有時候還真靈，上次你說我會出門走大運，但伴隨血光之災，結果我剛出門就被一塊埋藏在地下的靈石劃破了尾巴，你預言說河神大人這次的血光之災，不知道……嗯？”黑鯊咧著大嘴，試探道。


  “嘿嘿……”龜殼內仍舊隻傳出冷笑聲，散發著一種寒氣。


  “行行行，老鬼，你果然是個老鬼，我這點小伎倆果然瞞不住你。”鯊精被那詭異的笑聲弄得心底發虛，終於撐不住老老實實把回聲貝交了出來。


  嗤！一道烏光忽然間自龜殼內暴射而出，將貝殼劈個粉碎。


  “嘿嘿，河神的走狗，你和你爺爺的爺爺一樣，都是賤骨頭，這一代河神是史上混的最差的一屆，你居然還想舔他的後腳跟！

  當初，上一代河神還活著的時候，何等風光！那位大人可是無支岐的小兒子，卑宙，天帝親封的河神，神輦一出，汜水皆服，就是龍也得盤著，是神也得敬著，否則一棒之下，叫他老母也不認識。”老龜語調激昂，龜殼中泛起一連串水沫，落到了鯊精身上，後者隻覺粘上一團黏黏的東西讓他很不舒服，帶著腐朽味道的異味刺激著他的嗅覺，連連打了三個噴嚏。


  “老龜啊，你到底活了多久啊？”頭一次聽老龜說起這種事，鯊精禁不住問道。


  “唉……”老龜語氣忽的一變，“我也不知道活了多久了，隻知道我從你爺爺的爺爺的爺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