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六）
“不必謝！”謝褚雅笑吟吟道，對於潘崆峴的大禮，她絲毫不避，似乎本就應該受。
??潘崆峴也不覺得委屈，反倒是長舒一口氣，直起身體。“你肯收在下一拜，實在不錯，你若是不受，在下該擔心了。”
??謝褚雅挑挑眉頭，“你就打算說這些？”半眯的雙眼微微睜開，打量一下潘崆峴，再次閉上。“若是無事，你便先行離開吧，我與你怕是無話可說！”
??潘崆峴麵色如常，“為何？在下並未冒犯？”
??謝褚雅起身，輕巧地轉了圈，她體態輕巧，恍若林中小鹿，“我與你不是一路人，何必多言？”
??潘崆峴深感不滿，握緊拳頭，“你與在下看的是一樣的風景，有何不同？”
??謝褚雅停住腳步，在月光下輕笑一聲，“我與你或是看得一般，可我心中有底線，你有嗎？”
??潘崆峴心下一驚。他深知對謝褚雅反駁沒有用，彼此心知肚明，隻有證據能說明一切。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他們都隻會相信自身想要相信的東西。
??他語氣平平，神情冷漠，“看來你早有想法。”
??謝褚雅冷下臉，神情肅穆，“慶國公府前些時候做了一場喪事，是你的伴讀！聽說此人偷了府中財務，跳河自盡。”
??她拉長聲音，“你這位主人發了善心，給他一場體麵的葬禮。”
??潘崆峴神情如常，“下人偷了東西，沒臉見我，自盡投河，在下也十分痛心！”
??“你確實痛心！”謝褚雅語氣冷漠，“痛心他死的輕巧，沒有狠狠折磨！”
??潘崆峴沒反駁，也沒有搭話，隻是冷冷淡淡，似乎對此事恍然不知。
??可些謝褚雅清楚不是的，潘崆峴對此一清二楚，他乃事情的始作俑者，如何會覺得不好意思，不過是做戲。
??她原以為潘崆峴是一般人，可慶國公府發生樁樁件件，看似與其毫無關係，可絲絲縷縷都能聯係到潘崆峴身上。
??潘崆峴自認為藏得很好，可惜逃不過謝褚雅的眼睛，她仍舊發現了。
??潘崆峴原本不對此抱有希望，但切切實實聽見謝褚雅冷漠以對，仍舊令人心痛。心撕裂般疼痛，可他麵上卻一點看不出來，隻是冷冷淡淡。“祁王妃果然名不虛傳。”
??謝褚雅嗤笑了一下，“三皇子與你共事，乃是與虎謀皮，自取滅亡！”
??“那你會提醒嗎？”潘崆峴語氣平平問。
??謝褚雅果斷拒絕，“不會！”她昂起下巴，十分驕傲，她自有一套理論，“三皇子我提醒了也是無用，相比我這個有過節的人，他自然更加相信你！”
??潘崆峴毫不意外，謝褚雅既慈悲又冷酷，若非如此，他怎會如此迷戀！“世人皆是如此，看不清真假，你與他們廝混隻會受傷。”
??謝褚雅笑了，在月光下像神女一般微笑，“你真是可笑！世人如何，我以為你早該清楚！”
??“他們是世界上最糟糕的東西！沒有廉恥，不知感恩！扔個骨頭給狗，狗都會衝人搖尾巴，可扔個骨頭給人，人隻會恨！”
??潘崆峴臉色不變，“你倒是清楚！”他眸色悠長，“你既清楚，何必繼續墮落？”
??他不明白，謝褚雅遠比他更加了解人性，可為何還要繼續下去。
??“人類啊！”謝褚雅長歎一聲，眼中爆出驚人的亮光，“他們既卑鄙又高尚，既無知又智慧！勇氣是他們永遠的讚歌！”
??潘崆峴無法理解，隻能略帶疑惑地歪頭瞅著。
??謝褚雅勾起一抹微笑，俯身摘下一朵盛放的牡丹花。在寒冬仍舊有牡丹花絢爛綻放，綻放的不光光是花朵，還有人類的智慧與勤勞。
??“不要忘記，你始終是人！一輩子離群索居，若是你想要的盡管去！”她把牡丹花插進鬢角。嬌豔的牡丹花映襯著她愈發美麗，“我可要在人間看一輩子的熱鬧！”
??她高高揚起脖頸，像是高傲的天鵝，不敢吃任何事物，肆意張揚著美麗，“隻要膽小鬼才會害怕受傷！我不怕！”
??她的視線落在直愣愣的潘崆峴身上。“不要把我與你劃為一類人！我與你不同！”
??潘崆峴猛然握緊手掌，謝褚雅的話語打破了他的幻想。他自以為謝褚雅可以成為他的夥伴，在世人皆愚的世間，他們才是可以彼此依靠的同類。可謝褚雅不需要！她拒絕了自己！
??潘崆峴眼眶發紅，甩袖離開，一句話沒有繼續再說。他會向謝褚雅證明！她是錯的！人類不可就要！隻要他們才是同類！才可以彼此依靠！
??“有人來？”李徹慢吞吞地來到謝褚雅身邊，順著謝褚雅視線看去，一片空白。他輕輕拂過謝褚雅的肩膀，掃落肩膀上的綠葉。
??謝褚雅收回視線，“隻是一個惡人。”
??惡人？在宮中到處倒是惡人！李徹沒有追問，“要不要出宮？”
??謝褚雅重新掛上笑容，長長伸個懶腰，“我還沒有原諒你哦！”
??“我知道。”李徹冷靜回複，或許是月色過於美好，他放輕聲音，語氣柔和得像是遺落的月光，生怕驚呆麵前的神女，“我隻是想要邀請你去廟會看看！”
??他指著宮外，恍惚看見外麵的人間煙火，“萬壽節民間會舉行廟會，本王想你一定會感興趣！”
??確實！一聽廟會，謝褚雅整個人都支棱起來，踮著腳略過高高的宮牆，她望著外麵，隻看見一地的月光和遠遠傳來的笑聲。
??李徹繼續加碼，“不光光我們，我還邀請了楚榮文和張小果，林青嵐也會在宮外等待！”
??他伸出手臂，再次邀請。“能否與我一看廟會？”
??謝褚雅笑了，月光過於曖昧，宮外的廟會過於吸引人，她把持不住，搭上李徹手掌，“好呀！”
??李徹倏地握緊，一手牽著謝褚雅，一手推著輪椅，慢悠悠向前。
??薄紗般月光下籠罩在宮內，紅牆綠瓦也靜謐下來。兩人手牽手漫步在悠長的宮中小徑內，他們從寂寥的宮內走向人間煙火。
??“明年我想看著你站起來！”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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