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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恍然初醒

  荀子曾有言道:“禮起於何也?曰:人生而有欲欲而不得,則不能無求。求而無度量分界,則不能不爭,爭而亂,亂而窮。先王惡其亂也,故製禮義以分之,以養人之欲,給人之求。使欲不窮於物,物必不屈於欲。兩者相持而長,是禮之所起也……”


  一個背誦先賢經典的聲音自一個黑暗的地方傳來,這聲音雖顯稚嫩,但話中似乎有勸慰之意,一時間讓人有些在意。


  突然又有一個聲音煩悶的說道:“臭小子,你別念了,省點力氣好不好?這段話你都翻來覆去的念了一個時辰了!”


  “謝前輩,按說我應尊稱你一聲前輩,可如今我實在有些困惑了啊!”


  謝東來不解其意,隻得問道:“歸塵啊!你我雖隻初識,但卻甚是投契,隻是不知你在困惑什麽?”


  歸塵深吸一口氣,看著他問道:“我爹是個什麽樣的人?”


  “咦?”謝東來聞言卻覺甚是奇怪,不禁問道:“難道你不是崔蘅的孩子?你不會是他的私生子吧?”


  或許是因為已經習慣了黑暗,歸塵雖在暗中,也看到了他那臉上揶揄的神情,不禁搖頭說道:“不是的!我爹這輩子就隻和我娘在一起,我自然是他們的孩子不假。隻是他這一生救了很多人,可在危機時刻卻沒能救下自己的女兒;當年我們初遭大難之時,他也隻將我救醒,到如今我也隻記得他打了我一掌,其他的便不記得了!”


  謝東來見他臉上神情迷茫,心中知道其中定有蹊蹺,不由得思索一下,對他說道:“方才你所念的那段話我也不甚明了,可其中提到禮義兩字,我卻覺得極好。”他見歸塵不解,又說道:“我自幼讀書少,懂得也不多,可走出了西南之後才發現不管是身在官場還是逍遙於江湖,都離不開這兩個字。”


  歸塵茫然的盯著他,謝東來又說道:“嗯!既然如今無聊,我便告訴你一個秘密吧!其實當年你爹願意出麵北伐,全是為了一個人!”


  “什麽人?莫非是我娘?”


  謝東來微笑搖頭,說道:“不是,那人名叫李祺,是朱元璋選的駙馬,那時候我們都叫他駙馬爺,當年你爹初入軍營之時就是個愣小子,就跟你一樣!哈哈哈哈!”


  歸塵見他說起這些,竟然很開心,不由得也想聽下去,便也問道:“難怪當日他們說我爹的武功有股殺伐果決的氣勢,那我爹是怎麽進軍營的?”


  “這個事嘛!”謝東來賣個關子才說道:“其實你爹進軍營乃是逼不得已,當年他原本是要進京趕考的士子,可在途中遇到了山賊,那些山賊或許是找他們要些財物吧!可他那時候就是個窮書生啊!他能去哪裏找錢財來疏通關係呢?或許也是他的硬脾氣吧,竟跟山賊爭執了起來,結果他們一行人,竟然全都被山賊殺了,便是你爹也隻有微弱的氣息。”


  “那後來呢?他可……”歸塵忙問道:“他怎麽樣了?”


  謝東來見了他急切的樣子,嘿笑道:“便是這時候,駙馬爺救了你爹,又替他埋了那些同來趕考的學子,你爹受傷極重,便被駙馬爺安置在軍中,就這樣一路跟我們去了北伐,隻是不知道他從何學來一身武功的。”


  “我知道。”歸塵嘴角輕揚,他見謝東來麵帶疑惑之意,不由得微笑道:“那不重要了,後來呢?”


  謝東來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又道:“後來咱們到了北平,不知為何燕王格外看重你爹,還將自己的坐騎送給了他。”


  歸塵喜道:“莫非是小白?就是那個照夜玉獅子?”


  “咦?”謝東來嘿嘿笑道:“你小子,莫非騎過了?說來聽聽,感覺如何?”


  “並沒有,我自幼便被限製行動,在家的時候我外公對我極為疼愛,每日讀書都不能超過半個時辰,要是平日裏做了一丁點的事情,那府上的丫鬟侍衛就會受到責罰,那就更別提騎馬出遊的事了!”歸塵神情忽然低落,說道:“平日裏隻有墨姨陪伴在我身旁,除了給我看病,還會給我做各種吃的,還會教我讀書寫字……”

  謝東來見他剛才說得起勁,可眨眼間神情又低落了下去,不禁問道:“這個叫墨姨的是誰啊?莫非你……”他頓了一頓,問道:“她多大了?聽你叫姨,莫非與我年紀相仿,你看介紹給我做老婆如何啊?”


  歸塵聽他越說越離譜,心中已有氣,不禁怒哼道:“她才二十來歲,跟你比可差遠了,隻是輩分比我高而已。再說她長得比天仙還美,就你這幅模樣,就別想了!”


  “喲!喲!喲!”謝東來調笑道:“你急個什麽勁啊?我早已娶妻,你也不用擔心了,嗯!你可是喜歡上她了?”


  歸塵聽他這麽一說,頓時一陣麵紅耳赤,支支吾吾的說道:“那個我……其實我也……”


  謝東來臉上微有不屑之意,揮了揮手,隻問道:“你與她可是血親?”


  “啊?”歸塵明顯一愣,隨即回過神來,說道:“不是,我與她沒有血緣關係,她隻是我爹的兄弟的妻子的妹妹而已!”


  謝東來噗呲笑道:“看把你給急的,還說了這麽一大串。”他一擺手,霸氣的說道:“既然如此,你便是把她娶來,那也無妨,不必在意世人眼光,還是她另有相好的?”


  歸塵聞言卻是緩緩搖頭,高聲道:“自然沒有,她多年來隻與我在一起,說來也是苦了她了,似水年華竟然隻和一個孩子在一起,想來真是對不起她啊!”


  謝東來掩嘴笑道:“不會!不會!你看她這不是給自己養了個丈夫出來了麽?”


  歸塵重重一哼,怒道:“謝前輩,你要再這樣,那我們就不要說了!”


  “好!好!好!”謝東來一連說了三個好,才說道:“那我便再給你說說後來的事兒吧!要不要聽?”


  “你要再不說,我就睡了!”歸塵爬上石床,直直躺下,說道:“有些困了!”


  謝東來無奈笑道:“你小子啊!耍無賴的模樣,跟你爹簡直是一模一樣!當年你爹雖然隨軍北伐,其實隻為了報答駙馬爺的救命之恩。通州一戰之後,你爹又與你娘相識,從此便隱居了下來,直到後來咱們再次北伐,駙馬爺請他出山,這才有了捕魚兒海之戰。”


  歸塵一口氣差點沒上來,怪問道:“你是說當年震驚天下的捕魚兒海一戰,隻是我爹為了報恩而做的?”


  謝東來擺手道:“當然不全是如此,也是因緣際會,你爹為了駙馬爺,跟藍玉立下軍令狀,誓破蒙元殘部,活捉天元帝,這才有了後來之事。”


  “這些事兒”歸塵忽然靠牆坐下,說道:“從來沒有人跟我提過。”


  “唉!”謝東來歎息道:“你爹為報救命之恩,出奇謀領精兵,打得蒙元舊部潰逃千裏,雖成一時佳話,卻也令多少百姓死於非命,其中功過也不便由我這個局中人來說。”


  他歇一歇,才又說道:“其實你爹當年在捕魚兒海一戰後,便與你娘失了蹤跡,我們也曾多次找尋,後來隻聽說他們出海去了,此後便再也沒有消息了!”


  歸塵搖頭道:“這事兒我聽我娘提起過,當年我爹因為練功出了岔子,便出海找“風神”尋求救命之法,可卻在途中遇到了倭寇與海賊,他為了救人,便在救人過程中跌入海裏,從此下落不明。”


  “哎呀!”謝東來忽然驚覺道:“莫非當年他不出來與藍玉對質,竟然是因為出了這檔子事兒了?”


  兩人一時間麵麵相覷,卻原來兩人從對話中驚覺以往之事,竟然有莫名的巧合。

  謝東來醒悟過來,說道:“難怪他又在兩年後突然救了駙馬爺的三個孩子,更因此創下歸望城!以此收容天下孤兒。”


  “看來你們已經知道了啊!”隻見薛青碧帶著一人來到兩人石階下,看著兩人笑說道:“當年風臨淵出海便是我們老大請朱標做的主,而後一切雖不在意料中,卻也相差無幾,隻是沒想到他竟然又活著回來了。”


  歸塵雙目圓睜,憤恨的質問道:“如此說來,這一切全是你們的安排?”薛青碧麵露笑意,竟然含笑點頭,似乎不以為恥,反而笑說道:“當年你爹出謀劃策的名頭太響,又不肯助我們一臂之力,所以隻得想了這個辦法,我們知你爹最重承諾,便請長公主與駙馬爺出馬請托,你爹無法推辭,便乖乖的上了當。”


  “無恥至極!”謝東來高聲吼道:“想不到你們竟然用這種方法害他,你可知道當年北伐的多少兄弟因為這事兒命喪黃泉!”


  薛青碧冷冷一笑,說道:“若非如此,你們這些自命保家衛國的軍士又如何能夠離心背德,又要到何時才能削弱朱元璋的兵力?再說你還有臉說我們?你自己說,你私下去過幾次歸望城了?你去做什麽難道還要我說明麽?”


  歸塵聽說謝東來竟然去過歸望城,不禁覺得有些訝異,可聽薛青碧的意思,這謝東來去歸望城也不是什麽好事,一時間竟然有些茫然失措,喃喃問道:“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


  謝東來聽他問及此事,一下便跌坐在石床上,隻低著頭不發一語,看那模樣似乎有什麽事瞞著他。


  薛青碧冷哼道:“哼!我便告訴你吧,當年他幾次上歸望城,你以為是和你爹聯絡感情麽?那是去殺他的,這姓謝的一身武功可算是絕頂,尤其是暗殺功夫算是當世一絕,胎息術一旦練成,可以幾個時辰不必呼吸,一隱身便能化身草木,這種功夫誰人能防?”


  歸塵一時間驚駭莫名,隻覺兩人落不可信。謝東來見他沉默不語,便自己說道:“當年我一共去了五次,前兩次均被他輕易打敗,我心有不甘,於是回去苦練一陣,自覺長進頗大,與他已有一搏之力。嘿嘿!可接連兩次,他都避而不見,歸望城的人對我卻是好吃好喝的招待著,但說什麽也不讓我見他,後來我自覺無趣,便離開了!”


  “什麽?”歸塵聞言忙問道:“你不是說你去了五次麽?那後來呢?”


  謝東來突然有些沉默,半晌才說道:“這最後一次卻是最詭異的一次。”歸塵皺眉問道:“此話怎講?”謝東來低沉的說道:“那次我逼迫歸望城的人,說是他不出來,我便殺光裏麵的人,最後終於將他逼了出來。我與他說讓他出麵給兄弟們洗刷冤情,找藍玉報仇雪恥,可他卻始終不答應,說是逝者已逝,不願再給他們徒添罪孽!哼!我哪裏會如他所願,當即反駁,後來我們倆說僵了,我便讓他與我比武決定,他雖不願卻也點頭答應了!”


  “你們倆真動手了?”歸塵問道。


  謝東來默默點頭,可隨即又搖了搖頭,苦笑道:“與其說是動手不若說是我一個人在打!”歸塵不解其意,便問道:“什麽叫你一個人在打?”謝東來雙目一凝,說道:“那時候我見他並不防備,於是率先動手,一連向他攻了十來招,他都不為所動,隻是輕巧躲避,我以為他是見我的攻勢淩厲,心中害怕了,一時間口中汙言穢語層出不窮,可待我用到第十五招時,他突然向我攻了一招。”


  謝東來頭上冷汗忽滴,好一陣才說道:“一招,他隻用了一招,便將我打成重傷!然後他才對我說,讓我回老家將養身體,不要再出現在中原了。”


  他頓了一頓,才道:“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兒!竟然連他一招都沒有擋住,現在想來還覺得有種怪異的感覺。”


  “你們動手之時,可有他人窺視,如同在被人監察一般?”歸塵聽他說的怪異,便問道:“便連用什麽武功都感覺對手知道一樣?”謝東來連連點頭,喜道:“當時我以為自己中毒了,可一再運功試探,都沒有中毒的跡象,所以也不知道怎麽回事。”


  歸塵深吸一口氣,一字字說道:“不怪你不知道,他用的武功名叫“心鏡”!他在你麵前就像一麵鏡子一般,你的武功、破綻他都一清二楚,所以便是絕頂高手與他對陣也不能占分毫便宜。”


  謝東來聞言連連點頭,隨即卻是搖頭歎息道:“唉!事到如今我才知道,當時的我有多無知,你爹對我一再忍讓,不過是看在往日情分上不與我計較罷了!”


  歸塵待他冷靜下來,才問道:“那你又是如何到此來的?”


  “這個嘛!”薛青碧嘿嘿笑道:“當然是我了,他每次去歸望城,定會出關而去,我們的人早已在暗中盯著,我待他第五次回來之時,見他毫無精神,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便暗中將他擒來,好取得胎息術的秘籍!”


  謝東來苦笑不已,低聲道:“說來我有愧當年的兄弟之義,辜負了袍澤之情,當年的故舊如今隻剩下我與你爹了!算來我也隻是苟活於世罷了!”


  薛青碧冷冷一笑,說道:“既然如此,你把秘籍給我,我可以馬上給你個痛快。”


  歸塵見謝東來似乎萌生死誌,一時眼珠連轉,不知在思索些什麽,他見兩人說得漸僵,心中微微有些著急。


  忽然間,他笑說道:“薛先生,你不要《太乙心經》的秘籍了?”


  薛青碧上下打量他一陣,笑道:“你肯背默經文了?”


  歸塵搖了搖頭,說道:“實話跟你說吧,其實我根本沒有看過經文!”


  “你說什麽?”薛青碧見他一再戲言,心中已怒,沉聲道:“小子,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竟敢一再戲耍於我!”


  “不敢!不敢!”歸塵笑容可掬,說道:“我說的都是真的!”


  薛青碧已不耐煩,轉頭對帶來的人說道:“把他拖出來!”


  那人躬身一禮點了點頭,來到歸塵身邊,一把將他拖拽出來,竟如拉拽牲口一般粗魯不堪,絲毫不看拉的是什麽。


  薛青碧突然露出殘酷的笑容,說道:“小子,這可是我最後勸你的一次了!若再不老實交代,我可讓他動手了,你或許不知道他是誰,但他的手段不比刑部的人差。”


  “臭小子你小心一點。”謝東來忽然急道:“這姓薛的說的都是真的,這人叫錢彪,以前是東廠的檔頭,一向以折磨人的手段著稱,我的一身傷痕就是拜他所賜。”謝東來說著一把將自己胸口的衣衫扯開。


  歸塵抬頭,忽然見了他胸前那累累傷痕心中已然大驚,再看各種傷痕又粗又長,交錯盤踞如同是一條條泥鰍在他身上一般,竟比初時看到的更嚇人。


  那錢彪突然詭異的笑道:“承蒙閣下繆讚,錢某榮幸之至。”看這人不以為恥,聽聞他人稱讚自己的殘酷,竟還有得意之色。


  薛青碧隻說道:“小子,你麵前已經有個例子了,此刻你身中劇毒,又有傷在身,我怕你熬不過一個時辰的,你可考慮清楚了!”


  歸塵皺眉不展,好一陣才笑說道:“我確實沒有看過經文。”


  “哼!”薛青碧一甩衣袖,怒道:“既然你不知好歹,那也別怪我不念多日相處之情了!”他轉頭對錢彪說道:“交給你了!我隻要經文,死活隨你喜歡。”


  錢彪聞言一喜,忙躬身說道:“那就多謝大人了。”


  薛青碧看了歸塵一眼,眼中似有不忍之意,但隨即卻一甩袖,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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