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八章 王爺此去可順利
於烈大手拎著校尉徑直進了北執的屋舍。
一路過去,士兵沒有膽敢攔著他的。
他本就是北執的心腹,官職也高,因此自然是沒有人敢攔著他。
進了屋舍,繞過屏風,於烈沒看見北執,皺了皺眉。
將校尉扔在地上,他走向屋舍內間,一邊走一邊高聲道,
“殿下,貿然來訪,臣下有要事相商,殿下可否見臣下一麵呢?”
到了內間與外間的隔門處,於烈不再往裏走,而是站定了,仔細聽屋舍裏的動靜。
他話音落下了後,內間裏靜悄悄的,沒有人回話。
於烈試探性地升高音調,“殿下,殿下?”
他的音調已經很高了,按著他對殿下的認識,對方不會失去敏銳到這種地步。
身在軍營中,對方就算是歇下也不會睡得很沉。
通常是一丁點兒聲音就能掃對方醒來的。
現在這情況不對勁。
於烈的心沉了沉。
他不由朝校尉看去,對方就癱在地上,渾身上下都籠罩了絕望的氣息。
於烈盯著對方看了會兒,粗濃的眉毛幾乎已經連接在了一處。
他收回目光,重新頂著眼前的門看。
在思索究竟要不要進去。
於烈並未思索多久,他本也不是猶豫不定的人。
他和北執殿下一路走來,對方定是不會在意他突闖內間的。
再說了,他是因為擔心著對方,這才決定了要闖進去看上一看。
卻並沒有旁的意圖。
定下了主意便不再猶豫,於烈推開門進去,進了內間,一陣冷風吹來。
於烈側頭一看,看見內間的窗戶大開著,冷風灌進來,這整間屋舍因而變得很冷。
站在於烈的位置上,其實可以將整間屋舍都一覽無餘。
他徑直看向床榻,床榻上空空如也。
別說是有人了,就是被子都疊放得整整齊齊的。
於烈的心,幾乎就在這一瞬間,跌落下去!
他快速掃過整間屋子,沒有北執的身影。
殿下竟然不在屋舍內?
可殿下若是要出門,也必然不可能不知會他!
在腦海裏想清楚這一切都是因為什麽之前,於烈已經快步走到了屋舍的窗旁。
而後,看見了窗戶上留下有人攀爬過的痕跡。
殿下人在縣衙,沒有必要爬窗戶!
於烈猛地轉身,闊步走到外間校尉的身邊。
他將校尉拎起來,神色凶狠,額頭處青筋畢露,
“帶路!”
話音落下,他將校尉一把扔到地上,任由對方像是一灘爛泥一般跌落在地上。
校尉低笑一聲,夾雜著諷刺與絕望,他狼狽地從地上起來,手上好似沒有力氣一般將身上的灰塵拂開。
而後對於烈躬身道,“屬下這就為將軍帶路。”
於烈看不慣他這個自暴自棄的模樣。
大好的男兒,竟然這般要死不活的模樣,簡直就是妄為男兒!
然於烈想了想,對方似乎是因為北執殿下……
若是北執殿下當真是出了事,那他……
於烈猛然回神,身體出了一身的冷汗,他到底在想什麽!
北執殿下定然是不曾出事!
他現下跟著對方去隻不過是想徹底拆穿對方的謊言罷了。
定然是這樣的。
於烈兀自在心裏安慰著自己。
不說是校尉,他其實比校尉更難以接受這件事情。
兩人出了縣衙,於烈跟著校尉徑直出了城門。
到了農家小院,校尉沒有進門的意思,隻指著小院對於烈說,
“將軍,屍骸就在裏麵,屬下心下難抑,就不進去了,將軍自請。”
於烈狠狠瞪了他一眼,推門進去,似乎仍不相信他說的話。
到了此刻,於烈還認為自己過來隻是為了拆穿對方的謊言的。
盡管,敏銳的他早就發現了很多不尋常的蛛絲馬跡。
可正如校尉一樣,於烈比校尉更難以接受這個答案。
他也不願意接受這個答案。
走進院子,靠近屋舍,於烈便也看見了屋舍裏仰麵躺著的屍骸。
他目呲裂開,猛然加快了速度,朝裏衝去。
近了,也看得清楚了。
案卓上的人,穿著殿下的盔甲,長著殿下的模樣。
他是誰?
於烈衝到對方身邊,悲憤與震憾在瞬間如同排山倒海一般朝他壓來。
五大三粗的男人怒吼一聲,“殿下!究竟是誰殺了你!”
屍骸沒辦法回話,而周邊的士兵們更是什麽都不知曉。
於烈發怒,氣勢如雷霆,他們瑟瑟發抖著不敢說話,隻恨不得將自己塞進角落裏誰也不要看見才好。
發泄了一通,於烈彎腰下去,麵皮顫抖著,手也跟著顫抖著,似想落下去,卻始終落不下去。
“殿下!”
“校尉,滾進來!”
目光觸及北執的沾染了血跡的麵容,於烈忽然聲音洪亮地道。
校尉進了屋舍,自覺跪在於烈的腳下。
“依你看來,殿下應是被何人所殺?”
說話期間,於烈的眼睛卻不曾從北執的身上移開過。
校尉想了想,認真地回答道,“屬下粗略看過,殿下眼耳口鼻皆流出血跡,而殿下的口唇隻蒼白無血色,卻不曾發黑發紫,想來殿下並不是因中毒而歿,屬下鬥膽猜測,殿下是因嚴重的內傷而歿。”
這一點於烈自然也發現了,與此同時,他心裏也有了一個猜測的人選。
於烈一口氣哽在喉頭,嗆得喉頭難受。
他繼續問,“那你以為這位內力高深將殿下暗殺於此處的人可能會是誰?”
校尉抬頭,篤定地道,“大周戮王,周蘊!”
在聽到對方聲音的瞬間,於烈的身形搖晃了下。
他緊緊握著拳頭,死死地盯著校尉和在場的這幾位士兵。
“今天的事,你們沒有看見也沒有聽見,在周蘊被抓之前,這件事當做不曾發生過,你們明白嗎?”
觸及於烈凶狠的包含了殺意的目光,士兵們再是怎麽不明白,現在也必須明白了。
他們忙不迭地點頭,音調又急又亂,“知道,我們知道。”
見這幾人應該不會將這件事泄露,於烈又看向校尉。
兩人目光相對,校尉很是平靜地道,
“將軍放心,屬下明白其中利害。”
他如果不是因為明白其中利害,就不會悄悄地將這件事稟報給他了。
於烈收回目光,而後吩咐幾個士兵給北執換衣裳。
於烈定然不能讓對方穿著這身衣服就這麽被自己帶回去。
北執去世的消息要死死地瞞住。
在將周蘊抓住之前都不能泄露。
於烈臉色陰沉,他最後暼了一眼被換下了衣裳,遮掩了顏容的北執,渾身上下都彌漫了殺意。
“加大追繳的人手,再派遣兵馬堵在各條北原前往流夜的路途上,大周逃逸出去的散兵,一個也不喲啊放過!”
於烈吩咐著校尉,命令對方回去之後即刻將軍令寫好,送出去。
北執之死,被於烈以強力的手段瞞得死死的。
北耀大軍除了知情的這幾人,竟然是沒有一人知道這件事。
而那十位士兵也被於烈調到了自己的身邊,就近看著。
至於校尉,自也是跟在於烈身邊。
雖是受著重用,但未嚐也不是沒有因為對方知曉真相的緣故在。
而隨著北執死帶來的,則是追擊圍堵大周撤退兵馬的兵馬的一再增派。
於烈坐鎮中軍,以北執生病,他代為執掌兵權的借口,堂而皇之地處理軍務。
因為對方乃是北執的心腹,是以一時間也沒有人懷疑過這件事。
事實上,從北原去流夜,可走的路主要有五條。
除開主幹官道,剩下的都是小路。
而當初周蘊選擇的便都是小路。
這是因為小路要經過很長的一截山路。
而,那幾天北原的雪都很大。
周蘊查探過北原縣往年的縣誌,又將北地物候誌看過了很多遍,因此對北原的氣候情況大致也有了推斷。
那一天,他就推測北原通往流夜的小路可能會發生大雪封山的情況。
而後的情況果然就真的如同周蘊所想的那樣。
大雪封山,武功高強的個體想要進出沒問題,或許也隻是麻煩一些。
但是軍隊想要穿過,就不太可能了。
以天時阻擊北耀的追兵。
周蘊想得是很好的。
隻是這樣同樣能帶來一個致命的問題。
因為大周的兵馬都上了山,在上下下山的山隘之處,反而可以形成一個天然的阻擊大周兵馬的絕佳場所。
於烈便是利用了這一點。
大周的逃兵四散上了雪山,他北耀的兵馬的確是不好追上去。
可是對方卻也不能一直都停留在那山中。
他們定然是要下山的。
而出山通往流夜的山隘處,得了於烈的軍令後,圍守了一層又一層的北耀的士兵。
周蘊和蘇喬還不知曉現在這個情況。
兩人剛追上了周宸和林弦的隊伍。
此時距離北執被殺已經過去了三天。三天的時間,他們終於再一次地趕上了林弦和周宸。
彼時,林弦和周宸帶著的兵馬正在休整。
正是午夜時分,周宸和林弦對坐著,圍攏在一處火堆旁。
經過了這幾天學上上的趕路,諸位士兵們士氣都很低迷。
每一天醒來來就是朝著雪地與山的深處行走,不知曉方向在哪裏,也不知曉未來在哪裏。
如果說,北耀突襲,邊軍被衝得支離破碎是摧毀他們士氣的第一步的話。
那麽之後的北原城破就是摧毀他們士氣的至關重要的帶著轉折性質的一步。
而隨後的,戮王從帶隊隊列中離去則徹底地將他們的士氣給摧毀了。
周蘊去暗殺北執這件事,並不曾和這些士兵們仔細地說清楚。
因而,在他們眼裏,自己就仿佛是被將領拋棄了的士兵。
將不在,何以為兵?
因此這幾天,到了白天他們就趕路,到了夜晚他們就休息,多餘的話不說多餘的事不去想。
活得像是一個又一個的行屍走肉。
因而,此刻休整的營地裏靜悄悄的,隻有火焰燃燒發出的劈啪聲。
忽然,雪地被踩陷落的簌簌聲落在林弦的耳中。
他猛地抽出腰間的刀,雪白的刀身映照了此刻他緊張的臉。
“誰?”
林弦警惕地看向聲音發出的地方。
周蘊和蘇喬從黑暗中現身,兩人身穿著樸素利落的衣衫,黑色的衣衫更能使兩人融在黑暗之中。
林弦先是一愣,繼而狂喜,
“王爺!”他激動地道,“您終於回來了。”
隨著林弦的聲音落下,他身邊的周宸已經竄了出來,徑直撞進了周蘊的懷中。
周宸的小手將周蘊的腰抱住,臉埋在對方的腹部。
“你終於平安回來了。”他悶悶的聲音響起。
周蘊輕笑一聲,聲音裏藏著喜悅之意,
“是啊,我終於回來了。”
剛才林弦的聲音並不小,這一聲直接將所有的士兵都給驚醒了。
大家驚訝地看著離去了又突然出現的戮王,眸間閃過喜悅與不解。
林弦問出了自己最想問,也很可能能扭轉此刻士氣的問題,
“王爺此去,一切可還順利?”
周蘊聞言,視線一時間掃落在那些睜開了眼睛,卻從未從自己的位置上起身的士兵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