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淒涼冷落
幾月來修行的成果，以及從前身為武人時的技法，此時被洶湧的怒氣導引，化為排山倒海的掌力，“砰”的一聲，頑石一般堅硬的實木茶幾在巨響中瞬間龜裂破碎，其上的水果點心、蛋糕香茗也隨著反彈的力道全部四散，灑落在了黑色大理石的地板上，一下子就震懾住了眾人。
眾人這才重新認識了，這位年近九十高齡卻飯量驚人的老人！
步雲生深吸了幾口氣，然後貌似平靜的說道：“是我有些失態了。”步雲生頓了頓對著步福生詢問道：“福星，你告訴我，你爹到底是怎麽死的？！”
這淡然的語氣，就好像方才真的一口氣將滿腔怒火隨著這驚天一掌完全釋放了出去一樣。
但是在場的眾人，即使是缺心眼的李敏都知道，絕不代表步雲生的憤怒就到此為止了，他隻是化為平靜河流中常人看不見的恐怖漩渦，等待著一個擇人而噬的機會！
依然雙手捂著心口的步福星麵對步雲生貌似和藹的詢問，不禁“咕嘟”的咽了一口唾沫，然而就是這樣平時細微到根本聽不到的聲音，此時卻在寂靜封閉的客廳中顯得異常顯眼。
“三……三叔，您老人家消消氣，事情是這樣的.……”
……
“我叫步福星，我這一生最後悔的大概就是瞎了眼看錯了一個人！”
“其實我出生在一個富豪之家，不過這個家裏卻沒有女主人，有的隻是和我相依為命的父親。”
“我的父親是個大名鼎鼎的大商人，但是他的身上卻沒有那種商人的市惠狡黠，反而有一種讀書人的風骨，後來甚至還被好事者稱作儒商！”
“也許，正是因為受父親的影響，我對於讀書並不厭煩，反而是樂在其中。”
“但也正是因為如此，我才能得到恩師的賞識，最終迎娶了我美麗的小師妹，也就是恩師的獨女少芬！”
“要知道，恩師家裏可是江南一帶最有名的書香世家！”
“所以，垂涎小師妹的人那是數不勝數，搞得恩師家的門檻是換了又換好幾次！”
……
“還記得成婚的那天，眾位師兄弟那或是嫉妒、或是悲涼的神色，嘖嘖，這讓我想起了人生得意須盡歡！”
“不過好日子總是短暫的，沒過多久，霓虹國的人就打了過來，我便隨著父親帶上妻子躲避戰亂遠走巴蜀。”
“不過不得不承認的是，人脈經營確實需要很多時間的沉澱，所以到了巴蜀之後，家中的生意一落千丈，但我和父親並不心焦。”
“因為我們家積累的財富早已足夠我們三代吃穿不愁。”
“而且很快我就陷入了狂喜之中，我要做父親了！”
……
“少芬難產，不過還算幸運的是總算母女平安，雖然以後可能再也沒有生育的機會了。”
“不過我倒是沒有太過沮喪，在我看來女孩子也並什麽不好的，女人也能撐起半邊天嘛，而且世界上不是還有一種東西叫作——入贅嗎？”
“嗯，這天是女兒滿月，我按照父親說的輩分，給她起名步自語，雖然不是很好聽，但是沒辦法，誰叫我們姓步，而女兒又是自字輩的.……”
“嗯，還有一個好消息，醉心文學的我憑著父親的疏通，被巴蜀中醫藥大學聘請為講課先生了！”
……
“誒，時光真是過得太快了，一晃就十多年多去了，女兒也長大成人，不過這也是讓我不高興的地方！”
“因為越是長大，這丫頭就越不親近我了，還記得小時她是那麽的黏著我，誒~”
……
“今天我很不高興，因為女兒領著一個窮小子回家見我，還說非他不嫁！”
“雖然，我不在乎什麽門當戶對，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就是不喜歡吧！”
“也許是一個父親的心態把，畢竟誰家辛苦種了那麽多年的白菜突然被一頭外來的野豬啃了，相信誰都不會舒坦！”
……
“今天我瞞著女兒偷偷的跑到那窮小子做夥計的店裏查看打聽了一番，結果讓我還算滿意！”
“這小子雖然窮，但還蠻有上進心的，懂得用閑暇的時間讀書學洋文，好好調教下未必不是一番人才，而且最妙的是，這小子竟然是個無依無靠戰爭孤兒，那以後入贅了正好可以繼承老頭子的家業，反正我也不是塊做生意的料。”
……
“嗯，雲郎呀，這頓時間你學的還不錯，以後這幾間鋪子就交給你打理了，你可別辜負叔叔的期望哦。”
“這小子還可以呀，幾間虧損的當鋪在他的手裏居然扭虧為盈，不錯不錯，看來可以把更多的生意交給他打理了。”
……
“什麽？你要迎娶自語不願入贅？叫你入贅是看得起你，我都不嫌棄你了，你還不願意？！”？！”
“如果不是自語喜歡，如果不是步家的栽培，你能有今天？我告訴你，離了步家你什麽都不是！自己好好想想吧！”
“哼，這臭小子還跟我擰巴起來了，算了，誰叫自語喜歡呢？不入贅就不入贅吧！”
“明天把那小子叫來好生說道一下吧！”
“什麽？找不人？這是什麽情況？”
“什麽？！這混賬小子瞞著我們裏應外合把步家所有生意都賣了！”
“不行，千萬不能讓爹知道，不然他這身體肯定受不了。“
“誒，能瞞多久是多久吧！”
“我要是報官抓他！”
“不可以？什麽？你竟然跟那個畜生珠胎暗結？！”
“我打不死你這個混賬女兒，少芬你放開我！！！”
……
“你們是誰？敢闖進我家裏？是誰給你們的膽子？是王四那個放水的？！”
“什麽？？我們家宅子的地契早就被李雲郎那混賬抵押給了你們？但他怎麽知道地契在哪？”
“不對！自語知道！”
“爹，爹你怎麽？你竟然拿吐血了！”
“少芬還愣著幹嘛，快去請大夫來！”
……
“步自語，你今天要不給我喝了這碗藥與那畜生劃清界限，要不我步福星就沒有你這個不孝女，你自己選吧！”
“好好好，你給我滾！”
……
“你來幹嘛？少芬你別在我麵前說她好話！”
“什麽？女兒？外孫子？嗬嗬，我步福星就沒有這樣的女兒和那個畜生的野種！！！”
……
“少芬，那不孝女最近怎麽樣了？”
“什麽？不知道？嗬嗬，我早就知道你一直在幫襯她！”
“你把這些錢給那個不孝女送點點錢去吧，天明都快6歲了呀，也該上學了，不過不準告訴她是我給的！”
……
“爹？爹！你說話呀，你別嚇我呀！爹！爹！爹……”
“嗚嗚~嗚嗚~嗚嗚~”
……
此時的步福星已然涕淚直流，而身前的步雲生卻並未如同昨日安慰步天明那樣遞上熱毛巾拍拍背脊，因為他知道，自己侄子與外重孫不一樣，這麽多年苦了他了，再說有些事情釋放出來比壓在心頭要好太多了！
想罷，步雲生從貼身的皮質沙發上站了起來，轉身打開客廳的大門朝著別墅前院走去。
而正是此時，一縷早已等候在外多時的山風呼嘯著衝了進來，吹拂起男人們的衣領，揚起女人們的發絲，也讓扭頭看去的眾人見到了一個淒涼冷落的背影漸漸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