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北城亂
搶錢的人雖然走了,但「耗子」家裡的亂局仍在繼續。
第一時間,「軍犬」趕緊給自己裹傷,其他人更關注各自的損失。
這一盤算,他說搶走了一千八,那個說被搶了兩千二。反正最後還是「耗子」經濟損失最大,近年攢的底子整四千,全沒了。
俗話說的好,出來混,就沒有不翻船的!
來「耗子」家裡打牌的這幾位,這一天晚上全都深刻地體味到了這句話。
誰能想到,在這塊兒地面上還能出事兒?
別說這一桌上就有這塊地面兒的地頭蛇,「耗子」家裡還養了倆「看場子」的兄弟呢。
一個守前門,一個守後門。就這麼無聲息地讓人家給拿下了,都捆得跟粽子似的扔院里晾著呢。
情況明顯不對。怎麼琢磨,怎麼讓人覺得蹊蹺不是?
「軍犬」脾氣最爆,份兒最高,吃虧又最大。
直接就說,「姓鄭的,你他媽必須給我一交代!我在你這兒玩牌,居然就被搶了。錢不錢的先放一邊。還挨了一刀,你叫我臉往那放?」
隆福寺的「歪脖兒劉」,斜著脖子一瞪眼,也把矛頭直接對準了「耗子」。因為這種事本來就該「局頭兒」負責。
「耗子,局是你組織的,你說怎麼辦吧?大爺也不跟你多要。來這兒帶了兩千二,你給個整兒就行!」
「耗子」的臉色簡直比得上鍋底了。哭喪著臉告饒,「兩位大爺!你們這是逼我呀!論理,在我家玩出了事兒,是該我給大家一個交代,可問題是這需要時間啊!再說了,各位不都看見了嗎?我的錢也讓人搶了,賠我也賠不起啊!不過各位放心,我現在上面是『明王爺』照看,明兒我就去稟,一定把事實查清……」
「鎮東單」手下的「二和尚」當然對「耗子」知根知底,現在最煩的就是他另投「明王爺」這件事兒。一聽這話不高興了,趁機就扎他一針兒。
「查,一定得查!我看這是有內鬼,沒有內鬼引不來外賊,他們怎麼知道咱們今天耍大局呢?還對這裡情況這麼門兒清,開門沒聲兒,拿人順當,連叫喚一聲都沒有,怎麼做到的?都他媽成了天兵天將了……」
可沒想到這話反倒引火燒身。「老癟」座下的「大蝦米」不陰不陽的來了一句。
「是得查,誰都看出不對。不查怎麼行?可問題是誰查,怎麼查。我可知道有句話叫『賊喊捉賊』,『二和尚』,你今兒是第一次來吧?你和『耗子』過去還在一塊兒,這裡又是你的地界兒,我怎麼就覺著你的嫌疑最大呢……」
「二和尚」當即大怒。
「我就操!臭孫子,你丫敢懷疑我?往我頭上扣臟屎盆子?姥姥(土語,音譯源於滿語,表示強烈不服、不信,並非字面含義)……」
得,話沒說幾句,「二和尚」和「大蝦米」差點沒咬起來。跟著「歪脖兒劉」想勸架,還鬧個裡外不是人。
反正是一團亂麻,都成一鍋糊塗粥了。
眼瞅這氣氛越來越緊張,這伙兒人都恨不得自己要先幹上一架了。「軍犬」看著不是事兒,一拍桌子才算鎮住了場。
「好了好了。都他媽別吵吵了!爭來爭去管個蛋用!我看先這樣吧,就給『耗子』三天時間,讓他給家一交代。三天後我們所有人在這兒開會。『耗子』要是查不出來,先讓他賠錢,我來接手。但有一條,假如今天的事真是屋裡的人搗鬼,那他就給自己找個坑吧。」
聽「軍犬」這麼一說,大家就不好再說什麼了。他們知道這位爺說話算數,言出必行。
就連「耗子」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沒轍,惹不起。根本不敢當面反對。他的如今之計,也只能求「明王爺」想想辦法了。
可他們哪兒能想到啊,這裡面根本就是個連環計。後面兒的招兒,「糖心兒」也早給定好了,這才是剛剛開始。
當天晚上,就在各人散去之後,「軍犬」坐在自行車後座上,由他的小兄弟送往臨近的「協和醫院」,想去給大腿的傷口縫針。
可沒想到,就在剛過馬路路口的時候,也不知從哪裡衝出一輛自行車,直接就把他們的車給撞倒了。
但這可不是意外,而是有人蓄意為之。因為緊跟著就從暗處衝上來好幾個人,照樣全是帶著口罩的。他們拿出幾個麻袋一捂,就是一通拳打腳踢的猛鑿。
臨了的時候,這幫人不但侮辱性地,拿棍子狠狠楔了「軍犬」他們屁股幾下,還對麻袋裡的「軍犬」加以警告。
「癩皮狗,有人給你帶個話。別他媽總以為就你說了算!人該裝糊塗時候就糊塗點兒,否則你沒的可就不止是錢了!」
就這樣,傷還沒治,在路上,「軍犬」竟又陰溝里翻了船。委屈的是,挨通兒胖揍不說,就連對方几個人都沒搞清楚。
最後好不容易來到醫院,更倒霉的是,因為兜里沒錢打麻藥,還不得不讓大夫直接給大腿傷口縫合。疼得「軍犬」汗珠子流水似的往下掉,嘴唇都發白了。
所以當「軍犬」回到西四后,越琢磨越憋屈,真他媽連殺人的心的都有了。
而照他看來,搗鬼的人無疑就在屋裡那幾個人里。否則要不了解情況,反應哪兒有那麼快?又哪兒會有這個膽子,搶完了牌局不跑,還敢再堵他一次?
至於是誰,「歪脖兒劉」跟他有交情,不會!「耗子」沒膽兒惹他,也不會!思來想去,也就「二和尚」最可疑,「大蝦米」話雖不好聽,可確實挺有道理,先問問很有必要。
就這樣,「軍犬」鑽進了牛角尖,第二天也不等了。直接就指派人手,把「二和尚」給綁了。
可他這一莽撞動手才是真真正正的糟糕了。暗中盯著他的人,等的就是這個。
於是接下來,就在「二和尚」落在「軍犬」手裡的當天晚上,「大蝦米」在西單的一條衚衕里,也被人從後面拿麻袋罩住了。
挨了一通棍棒后,腦袋還在麻袋裡,腿上就被插了一刀。跟著又被扔在了他大哥「老癟」的家門口。
等到「老癟」發現,把人放出來時,「大蝦米」的頭一句話就是「大哥,『軍犬』這狗雜種瘋了!」
而之所以如此,其實是因為對方打完「大蝦米」,還留下了一句話。
「『二和尚』已經證明自己清白了。既然不是他,那就是你。回去跟『老癟』好好合計合計,把錢吐出來算完!否則,『老癟』也得跟你一樣下場!」
「老癟」一聽,當即暴怒,立刻撒出兄弟們去打聽「軍犬」的行蹤。
等到打聽消息的人回來后,除了帶回來「軍犬」的下落,還有一個緊密相關情況。說「鎮東單」手底下,幾個「二和尚」結拜兄弟,也正為這小子被綁的事兒,跟「軍犬」戧著呢。
那還有什麼懷疑呢?「老癟」當時就派人聯繫了那幾個「鎮東單」的手下,結果雙方一拍即合,集體對「軍犬」的人實施報復行動。
很快,「軍犬」的手下紛紛遭殃,兩個「大佛爺」的手被刀子穿了。一個「戰犯隊長」連同幾個兄弟,在家喝酒的時候,也被人堵在了小平房裡。
當一通磚頭雨猛砸過後,不但小房兒差點沒塌了,幾乎人人不省人事。
當然,「軍犬」也不是吃素的,本來心裡就窩火呢,還被人這麼弄!
而且當他得知「老癟」也摻乎進來了,還以為是這個「老冤家」,是想用「二和尚」的事兒借題發揮,咬病鴨子,從他身上撈便宜呢。
這個圈子就是這樣,別看能和平共處,但那是實力均衡使然,背地裡誰不惦記著咬死對方!
再等下去,地盤就沒了。這哪兒能不拚命呢?
「軍犬」有自己的哥們兒,趕緊聯繫「歪脖兒劉」,還找了西安門的「麻核桃」。跟著就是一通暴力反擊。
「老癟」吃了些虧,同樣不甘示弱,又叫來了「月壇」的「爬爬」,復興門的「三黑」。
就這樣,這場亂子越鬧越大,還沒出三天,就把西單、東單附近的大半兒「玩鬧兒」全卷進來了。
就這幾天,一到天黑,北城就是刀光劍影,血肉橫飛。有人打太平拳,有人藉機報私仇,還有人想藉機拔份,揚名立萬的。
總之,到了這時候,真想剎車都難了!
慘烈的成果很快顯現。
「二和尚」因為遭受嚴刑拷打,需要長期住院。
「軍犬」的一條腿就此瘸了,「老癟」的人偷襲他的一刀幾乎割斷他的腳筋。
「老癟」也沒好到哪兒去,他的一隻膀子骨折了,弟弟「老憨」也傷了一隻眼,很有可能視力高度受損,就此成了個半瞎子。
就連其他幾方助拳的人馬也都受不了了,各自都是損失慘重。賠人賠錢!
再這麼打下去,那誰的日子也甭過了。
血的教訓,終於讓這幫躁動的猛獸恢復了人的理智。
可偏偏就在北城的各家人馬冷靜下來,想要和談的時候。他們都沒想到,南城那些舔著血紅舌頭,以逸待勞的惡狼出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