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長徐的劍匣
天空一聲巨響,打雷了。
雷聲由遠及近,轟隆隆紛至遝來,如天馬奔騰,又如江河翻滾,昏暗的天際中閃起無數道藍色亮光。
待雷聲正好傳到晉州城上空時,下雨了。
參將府待客堂內,吳離烽喝得爛醉,而易文哲與樓重赫則是按劍而立,紋絲不動,任憑喝醉了的吳離烽在大堂內撒酒瘋,兩人都巋然不動。
雨在天井內下得自在,開年以來,第一次下個這麽大的雨,大顆大顆的雨珠砸在天井內的石磚上,擲地有聲。
吳離烽冷不丁抽出一旁劍架上的一把劍,衝到天井中,獨自一人在雨中揮劍,他的思緒一片亂,隻有手腳在肆意揮舞,粗看劍法隨意,若是費浚濤在此,一定認得出來這套粗中有細的劍法叫什麽,與費浚濤簡直如同出一門。
易文哲的眼中沒有吳離烽,也沒有雨,手上握著劍卻穩如泰山,但手心裏卻都是汗,他沒有一刻像現在這麽緊張過,特別是在下雨之後,他最擔心的便是絕無望之外還另有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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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雨降落到晉州城的那一刻,絕無望才看見遠處而來那人的身影,果然那道暗勁所射來的距離太遠,遠到隻能以聲勢嚇一嚇絕無望了。
隨著那人到達之後輕飄飄落在一處屋頂上,費浚濤也才看清他的身影,一身緹色暗服,腰中掛著一塊金魚符,手上提著一個長匣子,似乎用來裝劍,那身衣服在雨夜中顯得更加漆黑,周邊的雨水似乎盡都灑在了他身上。
費浚濤笑笑,沒想到這次被龍門的人給救了。
這下好了,龍門、蜀門和楚門,三門之人同聚一塊,隻是沒想到向來在江湖上強勢的楚門一派弟子,此時卻一身血水倒在一處破瓦屋頂之上。
絕無望認出那身衣服來,說道:“哦,龍門,也來湊熱鬧了?”隻是並不認得來的這名龍門之人,到底是誰。他太久沒走出江湖來了,以至於一個二個的,隻能憑借自己對於他們武功的路數或者服色,來判斷是哪個門派的人了。
龍從朱雀,龍門門眾都聽從於朱雀,而如今執掌朱雀最高神位的,是當朝天子。
“長徐,未請教。”來人隔空對著絕無望說道。
絕無望一聽,沒怎麽在意,來的這人氣息縱然綿長,但必然也在一二品之列,又來個二品化境?
絕無望說道:“在下蜀門絕無望,你說清楚你是來送死的,還是來送銀子的?送銀子倒是好說,一萬兩銀子,買下他那條狗命,然後你們一起滾吧。”
話畢,長徐從身側長匣中抽出一把劍,“此劍征北,我親手所打造之鐵劍,用料三斤三兩,劍成三斤三兩,一毫不多,一厘不少。”
把征北劍插在瓦片上,又抽出一把,說道:“此劍鎮南,我親手所鑄劍,用料十斤四兩,劍成一斤六兩,最輕劍。”
未等他說完,絕無望便嫌他絮絮叨叨個沒完,正要跳上前去與他廝殺,沒想到腳步剛一起,那把被長徐插在瓦片上的征北劍立馬飛起,彈射而來,附著著一股暗勁使得絕無望不得不硬接住這一劍。
絕無望踩落幾片碎瓦,竟然才勉強對住征北劍的來襲,這把無主控製之劍,力道竟然如此之大。
“此劍,西進!”長徐又從劍匣中抽出一把劍來,說道,“亦然我親手所鑄造,用料我忘了,但劍成之後也有兩斤半,此劍最長,我劍匣多長此劍便多長。”
此時征北、鎮南兩把劍都已自由射向絕無望,絕無望正在屋頂用他那把斷劍與兩把無主之劍對決,聲勢不得不說浩大,絕無望凝聚起數道劍氣,得空了便向長徐斬去,結果沒有一道打中正在屋簷頂端自言自語的長徐。
“倒數第三劍,單名一個字,東!”東劍是自由從劍匣之中滑出的,並沒有回落到長徐手中,而是自由打向絕無望,似乎已經在劍匣之中渴望良久,終於到了出場機會,便迫不及待出匣子了。
此時唯有西進劍還在長徐手中,這把劍是所有劍之中最長的一把,也是長徐用得最為順手的一把。
絕無望應對三把劍,卻仍然有空閑功夫,不時朝著遠處的長徐斬出一道淩厲的劍氣來,長徐也沒有閃躲,隻是那幾道劍氣都在襲來的中途便消散開了。
費浚濤看罷,仰頭朝天,任憑雨水打在臉上來,衝刷掉身上的淤血,而千篇路也在一旁依靠著簷角。
歎了一口氣,費浚濤閉上了眼。
“始終,還是沒能登頂一品啊!”
絕無望一邊應對三把劍,一邊心中思考,從其倚靠在劍上的內力可見,他已經大致確定了這名喚做長徐的龍門之人頂多一品境,一品境他還看不上。
雖然已經與費浚濤酣鬥了一個時辰,但絕無望並沒有絲毫疲憊,除非是一品化境,否則還無法撼動他半步天人的體魄,不過,即使是一品化境,絕無望也有很大的把握將那人擊敗撕碎!
“夠了!”絕無望爆喝一聲,體內內力溢出體外,真氣爆發,將圍困住他的幾把劍全部震了開去,“小把戲就不要再耍了!直接來吧!”
說罷絕無望便跳上一處簷角,再次騰躍而起憤然踩在一處屋簷之上,飛快跑向已經就在不遠處的長徐。
長徐也隨著絕無望的一動,立馬動了起來,劍匣放在原地嗡嗡響,卻自己提著西進劍衝著絕無望而來。
不過多時,兩人相撞,兩把劍互相打了個劍花,隨即十數道寒光在夜雨之中閃爍,但那劍與劍互相碰撞的聲音卻淹沒在了雨聲之中。
雨下得更大了,仿佛要撕裂天空,讓天河之水全部都傾注到人間中來。
參將府內,吳離烽耍完了酒瘋,整個人已經累得疲乏了,倒躺在天井內,樓三鬥此時卻做了一件貼心的事,自己親自到了天井內,用手將其身體拉回到堂內,讓幾個小廝拉著吳離烽去泡個熱水澡。
這等待遇,開朝以來還沒有哪個人犯享受過,更別提是在參將府內了。
“三十招之內臣勝,三十招之外兩人都死。”長徐對於絕無望的預期也不過就是個連偽天人體都沒達到的魔頭而已,隻是沒想到,這個半步天人,果真有些強勁。
此時兩人對劍,已有二十六劍。
但長徐已經大概預測到了,三十劍之內,必然不能定出勝負,三十劍之外,生死有命。
長徐知道的,偽天人體要麽境界上達到了天人體,要麽體魄上達到了天人體,但總有缺陷,這就是偽境界,富有其真實境界的某一特點,但並不全然是那個境界的實力,也就是說還有其弱點,長徐原本就是打定了從其弱點下手的,但沒想到,這個半步天人體,果真與偽天人體魄不一樣。
半步天人真如自己所料一樣,確實是紮紮實實的半個天人體魄,體魄上境界上都達到其一半。
正想到此,兩人又直接對撞而上了,長生魄的一品長徐對應半步天人的絕無望,兩相比較之下,絕無望占有些微的一絲上風。
兩人打鬥了數裏,劍招從奇變正,從正改奇,原本場地也由城中心到達了城外郊林裏。
到處都是他倆戰鬥的痕跡。
長徐站在一處樹頂,腳尖輕輕點在樹頂上,看著對麵同樣站在樹頂上的絕無望。
此時的絕無望比長徐好過多了,雖然兩人身上都沒有一絲的痕跡,但在內力消耗上來看,絕無望對戰完費浚濤再對戰長徐,絲毫沒有受到影響。
“絕無望,”長徐突然說話,絕無望看著他,“你知不知道,我劍匣之中有幾把劍?”話一說完,征北、鎮南與東三把劍從三個方向朝著絕無望射來,讓他有些措不及防。
但此時絕無望最擔心的卻不是這三把劍,而是劍匣之中,還另外有劍!
“倒數第三劍”絕無望記得清清楚楚,也就是說,劍匣之中還有兩把劍,但自己絲毫感覺不到那些氣息。
在晉州城內的一處屋頂上,那個長徐放置在原地的劍匣之中,嗡嗡的響個不停,似乎……難以控製的一股衝勁從劍匣之中爆出。
“接我一劍!”隨即長徐一絲鎮定,口中喝道,便有一劍從晉州城中極射而來。
絕無望提起全身氣力迎接,前麵幾把劍看似厲害,但其實都是由長徐自己內力控製使出的飛劍而已,都是幾把普通的劍,連名劍都算不上,但此時襲來的遠處這一劍,卻有極大的劍意,讓絕無望不得不小心。
一道閃光慢慢出現在遠處,卻刹那間就已經出現在絕無望眼前,他一把劍直接硬抗上去,似乎一座山的壓力頂在劍上,他還沒看清那是一把什麽劍,便被從樹上打了下去。
那把劍直接折斷了絕無望手中真氣凝聚而成的半截劍,隨後欲圖一劍直刺入絕無望體內,但最終還是失敗了。
長徐,隻是以召來一劍,堪堪打碎了絕無望手中的劍,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