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四章 絕望
後世的人認為這種神草不僅吸收天地日月精華且有靈力護體，搗成藥汁則可治百病。殘廢的人可重從輪椅上坐起，失明的人複見光明，就是奄奄一息將死之人，也可重新變得生龍活虎。每當子夜之時，萬籟俱寂，月升中天時，這種草的周圍就會煥發出一種奇異的光芒。
瑖若之所以帶人這麽早就下到上崖上，則是為了事先熟悉環境級圈出可能的地點，這樣入夜下去就不會這麽胡亂摸索，不知如何下手。
夜晚斷臂崖頂端狂風獵獵，火把在空中肆意亂竄，固定繩子的護衛增加到四個，他們越往下爬，繩子搖晃地越厲害。
懷衫固執地站在崖邊，緊緊注視著下麵的情況，雖然隻看得見搖曳的火把，偶爾可看得清舉著火把的手。瑖若抓住繩子越上了崖中一個突出的地方，將火深深地插入土裏，靜等著子時的到來。據說神離山靜憩穀第一位開派先師曾於午夜時分尋得這種草藥，救了無數人的性命。若不是舅舅蕭若楓說起，他是不會冒著生命危險來到這麽一個險峻的地方尋找隻存在傳說中的藥草。
“夫人，您朝裏走一走，小心火把。”身後的護衛不隻一次這樣勸著，她都不聽，堅決地站在那個位置，以為這樣就可以離他們近點兒，就能看得見他們在下麵的舉動。
狂風怒吼翻飛起她的長發，就像有雙手將它們從不同的方向拽著，風勢很不明朗，好像每個方向都在拚命刮著，悟無孔不入。
極細微的呲呲聲在狂嘯聲中低聲嗚咽著，護衛伸長脖子看了眼下麵的情況，恢複正常的姿態，眼睛突然睜大瞪圓，“夫人小心！”他用手去滅那些火把，懷衫感覺到了異樣，轉過身就看見了頭發上那些劈劈啪啪的火苗。她抱緊孩子本能地後退，卻忘記了自己身後是千丈高崖，腳下一滑，她還沒來得及轉過頭，整個身子已經仰麵倒了下去。
“夫人！”護衛驚呼帶動了繩子，底下的人發現異樣，程皓忍不住舉起火把朝上看，隻瞥見一個模糊的生硬，眨眼間就落在了自己麵前，他伸出手用力拽住，懷衫慘白的臉上突然綻放出燦爛的笑容。他們離自己是如此遙遠，恕兒卻已經安全了吧。謝天謝地！
瑖若冷著一張臉，拉著繩子迅速下滑，從一根攀到另一根，到達第四根後，雙腳向上一蹬借著強勁的反彈力伸出雙手朝著她奔去。極其精確地攔住了她的腰，他用力一翻就讓自己墊到了她的身下，這時才感覺出一絲欣慰，“你怎麽這麽不小心。”
耳邊狂風作作，夜色朦朧，懷衫甚至看不清身下的人是誰更聽不清他說的是什麽話，卻緊緊地依偎在他的胸膛，生死不過是一瞬之事，在臨死之前，我還可以靜靜地擁抱你，真好。
她緩緩地閉上雙眼，兩滴晶亮的淚珠隨狂風散開。身體不斷地劃過各種阻擋，一雙大手盡量將她包圍，墜落時短暫的，一瞬即逝，就如此漫長，每一刻都心驚肉跳，她就是在這種複雜的心境中，迎來了最後的墜落。速度明顯在緩緩減慢，她隻記得一聲沉悶的噗通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身下不安的扭動將她攪醒，身體各處的酸痛迅速侵占神經，她一個戰栗痛苦地睜開了眼睛。天已放亮，晨光透過樹梢灑下一地的斑駁。她強忍著痛翻了下身，身旁的他靜靜地躺著，臉上血肉模糊，身上的衣服也破亂不堪。
“瑖、、、瑖、、、”
她掙紮著用力將他抱起，讓他的頭枕著自己的膝，用衣袖胡亂抹掉他臉上的樹葉，有些碎枝已插進皮膚。失去東西覆蓋的那張臉，各處密密麻麻的傷痕，臉上的肌膚青一塊紫一塊，已沒有任何一塊正常的顏色。
她的手瘋狂地忙碌著，明明自己的胳膊被樹枝掛出一條長長的傷疤，可她已經感知不到疼痛，隻有襲遍全身的冰冷，冰冷徹骨，不能思考，一開始胡思亂想，整個頭就要爆炸掉。
撿掉他身上的各種雜亂，將破碎的衣服盡量合攏，能做的一切她都做了，胳膊上的傷口在微風中漸漸凝固，他依舊沒有一點兒要醒的征兆。
太陽一點點穿過樹梢，達到頭頂，懷衫已經呆呆地抱著他將近一個時辰，她固執地不去探他的鼻息，倔強地等待著，等他自己睜開眼睛，看一眼此時落魄的境地。
她已經可以不去理會獨自裏翻江倒海的疼痛，全身沒出骨骼都要散架，各種飛蟲在周身飛舞，不遠處甚至疏忽冒出一個黑乎乎瞪的頭和圓鼓鼓眼睛的野獸。這些她都可以不在乎！她隻要他在睡過漫長的時間後，可以自己醒過來。
“你為何要拿自己的生命和我較勁？你為何就是不肯醒？”她俯身嚎啕大哭，抽噎很久，才舉著顫抖的食指慢慢地貼近他的鼻息。冰涼的指尖觸上同樣冰涼的肌膚，她甚至都不能聚起心裏去聆聽。
沒有，哪怕是一絲動靜都沒有。她的心徹底跌入萬年冰窖，“瑖若，不！不！”她一步步拖著受傷的腿驚惶地後退，在遠處看著他安靜地躺在髒亂的草地上又忍不住艱難地靠近。
“你怎麽可以死？既如此我又為何要活？”眼淚洗刷著他臉上的模糊，懷衫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兩人的身體都越來越冷。周身是一個無人進入的野森林，如能與你長眠如此，你可願？
她四處看著、摸索著看到了一根尖銳的樹棍，將這個插入心髒，就能使她停止跳動了。她咬牙爬了幾步，緊緊地將棍子握在胸前，又爬回他身旁。
一隻巨型螞蟻在他的手指間爬著，指間極其細微地動了動，她一陣頭暈目眩，一定是自己出現了錯覺。
他的手指幅度更大的動了動，這一次她總算看清，不是幻覺！他還活著！
“瑖若！瑖若！”她的呼喚宛如夢囈，他在夢中睜開眼睛，撞見一雙模糊焦急地麵龐，又昏了過去。
“瑖若！你還活著！你還活著！“她欣喜如狂地將他抱進懷裏，“你還活著！”除了一次又一次地重複這句話，她真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麽。
樹林裏的光線漸漸暗了下來，懷衫抬頭看了看天，視線被繁密的樹葉遮住，離他們又高又遠，黑夜就要降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