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預謀
程皓也回過頭看了程府送行的人群一眼,最後將目光定格在他的夫人蘇歆如身上,她將頭微微側往一邊,並沒有感知到他依依惜別的目光。懷衫卻意識到了那聚集在她身上帶有敵意的眼神,她泠然地迎上蘇歆如的視線,耳旁聽著馬車隊伍漸行漸遠。
女眷們簇擁著將老太太送回後院,各自回屋。懷衫恭敬謙卑地走在蘇歆如後麵,饒是這樣,她依舊擺出一副盛氣淩人的姿態。
程皓這一去少則二十幾天多則一個多月,在這麽長的時間裏憑借她蘇歆如的心機和財富的確可以將她們母子處理地不露絲毫痕跡。
懷衫抱著孩子靜坐在房裏,對於丫鬟送上來的茶水看都不看一眼,她不能輕易信任這個屋子裏任何一個人,也不能讓她們看出絲毫的破綻。
孩子在她的懷裏滿足地吸著奶,她的臉上漸次浮上一抹幾不可見的苦笑,程皓走了,這個落雪軒是決然呆不下去的,她這樣想著,用手指甲狠心在孩子的腋窩裏用力劃了一下。
孩子尖聲的哭泣聲蔓延到院子裏,整個落雪軒再無一處靜地。“恕兒,你這是怎麽了啊?怎麽爹爹一走,就、、、”她的聲音帶著絲絲縷縷的顫抖,兩旁的婢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互點頭示意後,一個高個子鵝黃裝女子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懷衫雙手緊緊地抱著孩子,他的哭聲不絕,似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她的眼淚也一滴滴落在孩子的臉上,胸前,整個房間裏充滿著一片悲戚。
蘇歆如麵上帶著絲不耐煩跟在郎中後麵進了屋,孩子被前後上下翻了便,郎中也找不出他何以會如此大哭。
“先去大夫曾說過側院環境潮濕不適合孩子住,所以妾身就搬來了落雪軒,現在春暖花開,日子一天天暖了下來,妾估摸著恕兒身子骨細弱,底子不好,受不了太大的改變,不知大夫認為重新搬回去對他的病有沒有幫助。”
郎中捋須想了片刻,也未想出其他的好法子,見孩子臉哭地漲紅一片,心裏難免也有些同情,便歎了一口氣,“是老夫醫術不精,還望夫人好生照料幫小少爺渡過難關。”
“謝謝大夫了!”懷衫說完附身對著郎中深深一拜,修長的眼睫上恰有兩顆淚珠顫抖著滑落,令人心底生出一股憐惜之情。
“大夫人,老夫看還是讓二夫人先搬回原來的地方,熬些藥調理著,看看成效如何。”
歆如聽了大夫的提議,在心裏暗喜,這樣她即使在測遠遇害更與自己沒有半分關係,是以臉上雖一再哀歎挽留,最後到底是答應了。
吃過中飯,她就叫程淩找來幾個家丁幫忙著把為數不多的幾件物什送到側院,自己站在落雪軒院門前依依不舍地擺手。
懷衫緊跟在程淩後麵,待他們將所有東西都放置後好,她先命其他人退下,空曠的院子裏隻剩下兩人和一個孩子。
懷衫抱著孩子跪倒在了程淩腳下,“程管家,靈英知道您救過我們母子無數次,心裏一直十分感激,無以為報,磕頭為謝。”
“二夫人,要不得,您這是折煞我了!”程淩說著忙附身將她扶起。
“您還是讓我跪著說完吧。接下來在夫君不在的這段日子裏,我們母子的命就有勞程管家了!”她固執地跪在地上,將頭埋地很低,觸到了孩子的額頭。
“少主走之前就吩咐過手下,我也一定不會讓你們失望的!”
“可是,如果要害我的人是大夫人,你又如何保我們母子平安?”她抬起一雙淚眼,堅定地質問著。
“什麽,不可能!”程淩仿佛觸電般地朝後退了一步,雙眼驚愕地看著她挺直著胸膛,渾身透出一股可比擬男兒的剛毅。
“二夫人武功高強一般刺客是近不了您的身的,再說大夫人也絕對不會對您痛下殺手,她連踩死一隻螞蟻都怕,又怎麽會對您起殺心呢?”
“這麽說你很了解你們大夫人?那你知不知道她拜訪我們母子後就莫名腹痛難耐,暗指我殺毒,甚至元宵節趁大家放鬆警惕的時候意雇殺手要奪我的命?這些你都可以不相信,那麽當日在橋頭,又有多少人知道一向很少外出的程二夫人會經過這兒?最詭異的是,當我落入水裏,在背後推了我一下的竟是日夜服侍身旁的兩位婢女!程管家,您覺得這所有的一切都隻是個意外麽?”
“二夫人心思縝密如針,小的自愧不如,但我也絕不相信大夫人會是這樣的一個人,您不知道第一次見她時、、、”他的話驀地打住,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臉不由紅了紅。
“您說的也很要道理,畢竟沒有耳聞目見,那麽我可不可以拜托程管家一件事?”
“隻要是能幫上夫人的,您盡管說!”
“日夜守護這個院子裏,沒有我的允許,不準任何人靠近我的臥房一步!這一點程管家,您能做到嗎?”
“二夫人是讓小的日夜隨身保護你嗎?”
“不是隨身,是貼身。”她說完自行從地上起來,才發現跪地久了,腿有些麻,程淩忙上前一步將她扶起,這一幕恰好落在踏進院門的蘇歆如和一眾丫鬟手裏。
蘇歆如輕聲咳了咳,眉頭微蹙地走上前,“妹妹走路怎麽如此不小心,竟摔倒在了地上。”
“謝謝姐姐關係,我日後會萬分小心的。”她淡淡地應著,目光落咋後麵一排女子身上,沒等歆如開口,就直截拒絕,“剛剛大夫也說了,恕兒的病極不穩定,妹妹想盡一個做母親的心,至於這些丫鬟呆在這兒反倒會擾了他清淨。妹妹隻要程管家一人就夠了,其他的還請姐姐帶回。”
“哼!在程府,從沒有一個夫人不帶婢女的先例,她們必須留下!”
“那我就來開這個先例吧,一切過錯請夫君回來責罰!”她態度強硬地對上那雙燃燒著怒火的眸子。不得不說,蘇歆如的確是個與眾不同的美人,即使在生氣的時候,也能做出一副天真無辜的樣子,仿佛她天生就該是而且永遠都會是對的,整個世界都冤枉了她似的。
“那好!隻是人言可畏,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還有什麽烈火幹柴??妹妹可要小心了!”她說完輕飄飄地將目光轉向程淩身上,“希望程管家莫要辜負了妹妹的一番信任。”
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嘴角,甚至她的臉明明都在笑著的,不知為何,程淩從她的表情中看出了一絲幸災樂禍,一絲惡毒。
他不由收回目光,低下了頭,“小的一定盡忠職守,不負大夫人的忠告!”
“這樣最好!”她聲勢浩大地走了,正如她極盡招搖的來,她就是要做給整個程府的人看,看她們的大夫人是多麽的菩薩心腸,愚蠢無知,掏心掏肺地去討好一個丈夫的妾!她就是要她們這樣想,也隻有這樣,當林懷衫和她的孩子暴斃而亡的時候,她才可以理所當然地哭地最傷心,最無辜和最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