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夜話
孩子半夜哭鬧了幾次,懷衫不願打擾到其他人,整晚都懸著一顆心將他抱在懷裏輕輕地撫慰著,到了天將亮 ,她方喚醒婢女點燈,“程兮快去請大夫!”
程兮知道孩子又犯病了,胡亂穿幾件衣服頂著嚴寒出府請大夫,懷衫將孩子放到床上,自己隻穿了件單薄的中衣到院子裏去站著,將身子吹涼後回來貼在他發燙的身子上。
郎中趕來看到這一幕大駭不止,忙讓她將衣服穿好以免感染風寒。
他仔細診斷了孩子的情況,是些老毛病,見程皓在一旁神情也很緊張,遂提出了自己的建議,“據老夫所知,這孩子的病大多與這個屋子的環境有關,這個院子應該很多年沒人住了吧?院子的大樹遮了風,造成房間潮濕沉悶。老夫建議少主換一間四麵通風,環境幹燥的地方給二夫人和孩子住,也許會有幫助。”
孩子喝了些退燒的藥,熟睡的臉龐紅紅地冒著熱氣,程皓看了她一眼,“要不你搬到我和歆如住的落雪軒去?那兒屋子寬敞,窗戶通風。”
懷衫看著孩子,無奈地答應,“那勞煩你和大夫人解釋一下了。”
程皓走了後,下午就命奴仆前來收拾東西,懷衫在掌燈時分來到落雪軒,蘇歆如忙前忙後,將除主屋和他們的臥房外最大的一間忙騰了出來,又讓木匠做個和她孩子一模一樣的搖籃。
懷衫感知著房間的一切,雖隻簡單地說了聲謝謝,心裏還是感激的。
晚上程皓照舊在書房忙碌,歆如叫來懷衫抱著孩子,兩個母親在主屋裏坐著,談著育兒經。
“我看恕兒這麽弱的身子,將來練武功一定有些吃虧吧?”她擔憂地看了搖籃裏眼熟睡的嬰兒,臉上蒙上一層關切和擔憂。
“程劍派的武功由厚兒繼承就可,恕兒能夠平平安安地長大已是上天的恩賜了。”懷衫嘴裏雖這麽說著,心裏琢磨著要不以偶自己教他臨水閣的武功,程皓教程劍派的,兩派武功相互融合,也許會達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妹妹如此謙遜賢良,夫君納你為妾其實我是挺開心的。”
“姐姐寬厚大度,我也要向你學習。”懷衫知道女人家的私心話說道最後都會扯到家常瑣事,爭風吃醋上麵,她於是淡笑著閑說了幾句,扯了個理由就告辭歸去了。
歆如看她的背影,手心好像被紮了根刺,不太癢不太疼,就是不舒服,卻又不能輕易拔出來。
偏偏那晚程皓辦完府裏事務後,回來看了他們母子一眼後,就去到不遠處懷衫的房間。
兩人在房間裏絮絮叨叨不知說了些什麽,然後程皓就讓丫鬟們吹熄油燈出去了,房間一下子昏暗下來,也聽不到任何聲音。
“讓你睡小榻,委屈你了。”懷衫平臥在床上,接著微弱的月光看著他。
“大夫說今晚孩子的病有可能反複,有我在總會好些。”
“謝謝你,程皓!”
“話說,我人又好,武功也高,難道就沒讓你動過心麽?”程皓突然側過身,臉帶笑地看著她睜著眼睛,看著從窗子照進來的月光。
“我隻記得你很凶啊!”她突然撲哧一笑,心裏原是極悲苦的,被他這個問題逗醒了。
“那時你懷疑我和宗域在一起不懷好意,其實我是有些私心的。”
“那是我失去記憶,孤身一人,剛好遇到宗域就死死地抓住了他。”
“如果他沒有死,你會抓住他一輩子嗎?”
“不會,他殺死了我哥,導致薛家軍群龍無首,我雖不恨他。卻無能如何不能繼續跟著他。”
“我抓住了謝家兩位老人,你也該恨我吧?”他的語氣漸漸低沉了下來。
“若能放下仇恨,也許我不會怪你。”懷衫看著他的眼睛說道。
“那你為何不能放下和太子之間的仇恨?”他依舊側躺著,眼神澄澈地仿佛一個孩子,一點兒也不像平日沉默寡言,一身酷勁兒的程劍派少主。
“你終究是知道了些什麽吧?”懷衫慘然一笑,沒有看見程皓眼裏一閃而過的驚訝。
“我願不想瞞你的,總以為自己可以拖得久些,這難得而來的平靜。”
“我承諾過,你不說,我不問。睡覺吧。”程皓突然打斷了她,不想從她口中聽到那些在心裏早有疑問的話。
懷衫邪魅地看了他一眼,“程皓,你愛上我了,是不是?”說完翻了個身,捂著嘴笑了。
“才、、、”程皓正欲起身反駁,看見了月光下她微微顫抖的身體,心裏百感交集。他走下小榻,坐在床沿,將她輕輕抱進懷裏,“有我在,你沒有什麽需要害怕的。”
懷衫第一次不帶壓抑,暢快淋漓地在他懷裏嚎啕大哭,又怕驚醒了孩子,這哭聲漸漸轉為無聲的抽噎,如果哪一天,康瑖若徹底將自己從記憶裏抹除,她多願就此一生平靜到老,如果仇恨可以放心,她會選擇原諒。
蘇歆如目光陰譎地倚門傾聽,恥於這個女子佯裝柔弱的手段,男人就是這麽賤!看到淚水就徹底軟化了!
她哼了一聲,滿臉不屑地關上門,“想與我蘇歆如搶丈夫,妄想!”
她想起了自己當初嫁給他的艱難,那時謝家的二小姐謝寧瓔抱病而亡,坊間流言四起,她不顧人言可畏,一個女兒家從皇城跑到西南去撫慰他那顆受傷的心,他是自己爭取來的,就永遠是自己的!決不允許任何人從手裏搶走!
第二日歆如和懷衫,程皓一起吃完午膳後,臉色就不太好,到了傍晚,整個身子癱軟無力,隻得臥倒在床上。
大夫剛好給小少爺看完病,又轉來大夫人的屋子,一番切脈問診,他捋了捋胡須,“大夫人可否去過二夫人的房裏?”
歆如點了點頭,“上午去妹妹房裏看過孩子。”
“老夫才側是婢女不小心將孩子喝的藥灑到了夫人茶杯裏,才會使夫人全身無力,心慌且汗流不止。”
“孩子得的是虛寒之症故要用強藥治療,但正常人吃了這些,反而會變成毒藥,輕則症狀如夫人,重則後果不堪設想!”
懷衫在一旁聽著,心裏琢磨給孩子的藥怎麽會撒到蘇歆如的茶杯裏,眼角的餘光朝屋子中的人掃了一圈,最後定格在程兮和程鳶兒身上。
“城府奴仆一向做事瑾嚴,今日給姐姐倒茶的是鳶兒,而幫我煎藥的則是兮兒,你們兩個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