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決戰
流碧冷笑一聲,陰沉地看一眼爹爹和二娘身旁的程皓,牙齒咬得咯吱作響。
“我放了我你們的人,你放了我們的。”他冷冷地擠出一句話。
“皇後和九兒沒教出來,朕是不會將他們交給你的!”
皇帝的話剛說完,隻能嗖嗖兩聲,兩位老人手裏的繩子被他甩去的兩片刀葉子割斷,大老爺和老太太連忙扯下嘴裏的東西,急切地看著他,幾乎是同時開口,“碧兒,不要管我們!記得為謝家報仇!”
話音剛落,程皓的劍已經攔在了二老脖子前麵,他們麵無懼色地深情凝望了對麵的大軍一眼,那是他們謝家的大軍!辛苦了一輩子,如此漫長的等待,這千萬人的性命和前途又怎麽能因為他們這兩個老骨頭而毀於一旦?他們沒有絲毫猶豫視死如歸地撞向身前的劍!
程皓握劍的手僵了僵,才猛地反應過來,然而已經太晚了,戰爭還未打響,兩位老人的鮮血成了它嘶吼戰旗上的圖騰,無論誰勝誰敗,生命都無法搶回。
“殺!”謝流碧沒有流淚,沒有顫抖,他隻是揮起手中的劍,將它舉到高空,用最大的聲音呐喊著!
戰船飛速前進,皇帝這邊,岸上的船如離弦的箭,成百上千的四派弟子爬上戰船,拉起弓箭,箭飛如雨,紛紛有人從船舷掉入水裏,又有源源不斷地生命從後麵補上。
“殺!殺!殺!”謝流碧仿佛失控的野獸,從船尾巴飛如敵群,揮劍如閃電,頃刻間一船的弟子紛紛落地。
程皓冷眼從小打小鬥中抽離,一個翻身落入他的對麵,兩個人的巔峰對決,你來我往,場中其他的戰士,在強大的內力襲擊下,紛紛丟下手中的武器,軟癱在船上呆呆地看著這一切。
戰爭打響的消息在一刻中傳進到了竹林館裏,會武功的女子們早就拿起武器朝山下趕去,不會武功的則相聚在一起,虔誠地向上天祈禱,祈禱一切順利,平安,祈禱她們的父親、丈夫和孩子不會戰死沙場。
祈禱的人群裏並沒有懷衫的影子,衝鋒的女將裏也沒有,她在哪裏呢?她在山間一處陽光耀眼悶熱無風的地方,百無聊賴地觀看一場試驗。
樓宗域將霹靂彈一點點刮成粉末攤在一塊鐵皮上,靜等陽光把它們烤幹,然後用酒和著煤油揉了一個小球用力地摔在地上,那小球竟嘭地一聲爆破了!
他欣喜若狂地看著樹蔭下不知如何反應的懷衫,“我成功了!”
她仍舊麵無表情地看著地上一縷青煙緩緩地升起,消散,宗域沒有注意這麽多,他迅速地用同樣的方法將剩下的粉末和成一個球,鄭重其事地抱著它,“你在這兒等我,我去去就回。”
懷衫看著他奔跑的身影,方才回過神,“等等我,我跟你一塊兒去。”
不料他太激動了,也跑得遠了,根本沒有注意到聽她的話。
兩人一前一後地來到山下,往日寧靜的河岸風光全然不見,昏黃地太陽無精打采地反射出河麵一片片昏暗的紅。
戰鬥漸漸向水中轉移,河水是幻月山一道天然的屏障,他們誓死守在這裏,決不讓敵人輕易上岸。
懷衫跑到岸邊,熟悉的刀劍相擊的錚錚聲紛紛入耳,慘烈的叫喊聲刺痛耳膜,腦海裏湧現出一絲絲血紅,她用力地摁住太陽穴,一些零碎的片段出現在腦海,帶血的劍尖,傷痛的微笑,壓抑地抖動,沉默的無奈。
那麽昏暗的記憶侵襲腦海,她漸漸有些支撐不住了,淚眼朦朧中,宗域雙手緊緊抱著霹靂彈,小心翼翼地從一條船跳到另一條船,最後在河中心蹦到一條小船上,慢慢朝那艘劇烈搖晃的大船靠近。
大船上兩個人足尖一躍而起,手裏的劍在高空相遇,迸出耀眼的火花。
“宗域!不要!”她用力朝他喊道,無奈在漫天的廝殺中,連自己也聽不見!
她咬牙跳上了一條廝殺的船,避開刀劍光,跳進另一條船,如此跳了幾回,趴在離他最近的船尾,大聲地呼喊著,“宗域!不要!”
他依然沒有聽到她的聲音,意氣風發地朝他倆靠近,終於在離大船隻有一丈遠地地方停了下來,他們的劍光太盛,他無法靠地更近。
高空中的兩人孜孜不倦地對峙著,你來我往,分不出高下,更不論勝負。宗域趴在船頭,盯著兩人的招式,兩劍又一次地碰在一起,強勁的內力將兩人彈開,流碧正背對著他,急遽地在高空後退著。
他抓準時機,將霹靂球向前拋去。
“嘭!”
“不!”她淒慘地大叫著,不管身後的刀劍,用槳朝爆炸的中心劃去。
爆炸引起滔天的白浪和破碎的船屑,飛到高空紛紛四散開去,場中的打鬥戛然而止,眾人的目光紛紛投向波浪的中心。
“不!”她含淚朝他們劃去,宗域趴在船頭對她微笑,突然一截碎裂的船板嘶嘶地朝他飛去,停在了他的脖子後麵。
“不!”她跳下船艙,艱難地爬上他所在的船,“小心!”他依然微笑著,將她護在身下,更多的碎皮,木板帶著極大的殺傷力在空中嗖嗖亂飛。
波浪緩緩平息,她抬起頭時才發現,他的臉已經麵目模糊,不知被多少碎片劃過,可他仍舊倔強地笑著,展現給她世間最溫情脈脈的一幕。
她突然用力將他抱緊懷裏,靠在他的肩上嚎啕大哭著,突然目光觸到水裏一灘鮮紅,“哥哥!哥哥!”
她闔上他的眼,將他平方在船艙,發了瘋似地在水中劃著,打撈著,一雙慘白的手抓住船舷,露出一張被河水洗淨了的傷痕累累,殘破不堪的臉。
“哥哥!”她緊緊地握住他的雙手,脆弱無力地哭著。
“答應我,要,要好好活,活、、、、、、”
“夫人小心!”後麵的船隻趕了上來,一個門派的弟子飛身一劍刺出,插進了他的咽喉。
程皓從後麵飛進船艙,將她拉到一邊,她還不及反應,眼睜睜地看著他沒入幽深的河水。
隔著一層黑紗,無人看得清她的淚水是怎樣滑落,隻有倒躺在船板上奄奄一息的樓宗域聽到了那一聲低低的呼喚,那一瞬間,一切都那麽清晰地擺在了眼前,自己親手殺死了她的哥哥!
程皓探了探他的鼻息,發現他還有微弱的氣息,睜開眼睛幾乎就已經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他固執地握住了她的一隻手,將目光艱難地轉向她,“對不起。”
很低很低的歉意,隻有她隔著一層淚簾,看著他嘴角的蠕動才辨地清那三個字。
他艱難用另一隻書扯住程皓的袖子,他反手將他我在手裏,“有什麽,盡管說吧。”
他的聲音從未如現在這樣哽塞,雖然入耳是還是讓人習慣了的疏離和冷漠,這是一個不會表達感情的男人。
“帶她回西南,娶她為妻,照顧好她和孩子。”他艱難地一個字一個字地說著,虛弱而無比清晰,程皓將一字一句刻在心裏,那囑托如此深重,他卻不忍辜負這臨死的朋友。
“好!我答應你!”他用在場所有的人都能聽見的聲音大聲重複著,“我會帶她回西南,娶她為妻,並向全世界宣布,她肚子裏的孩子是我姓程,是我程皓的!”
“謝謝你!我的兄弟。”他的臉上抹上一層虛弱的微笑,帶著最後的一絲欣慰緩緩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