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身孕
原以為能夠一鼓作氣攀上那棵樹,誰知她反被宗域帶著往下掉,“快放下我”他一著急,狠命擺脫她的手掌。
她悶哼一聲,足尖在地麵一點,借組反彈的力總算飛上了那棵樹,兩人扶住樹幹直喘粗氣。
下麵的狼群聽到動靜,又圍攻到這棵樹上麵,隻是這棵樹比剛才那顆更粗更高,就算所有的狼搭成梯子,也夠不到他們。
宗域長長地呼了一口氣,從包裹裏拿出一件藍布長衫用力撕成兩般,卷成繩子打結接上,一半綁在懷衫身上,一半綁著樹幹,“狼群一會兒難以散去,姑娘靠著樹歇會兒吧。”
懷衫看著他不說話,自顧閉上了眼睛,他也趕緊閉上,雙手抱緊樹幹。
不知過了多久,他睡地熟了,漸漸防鬆了警惕,一不注意,身子失去平衡向下掉。
懷衫尚自閉著眼睛,對他伸出手,才發現身子被繩子禁錮住了,她倏然睜開眼睛,迅速解開繩子,宗域已經掉到了地上,一群餓狼一擁而上!
她想也不想,從樹梢跳下去,同時揮動布條,著力打在最中間的兩頭狼身上,它們突然受到攻擊,停了下來豎耳警戒著。
下一刻,她猛地將繩拍到地上,反手一繞將他纏住,帶高了一丈來許,另一隻手觸他的胳膊,將他整個身子提了起來。
他這才睜開眼睛朝下望,群狼跟了上來,奮力一跳就可咬斷他的腳踝,她不會給它們這樣的機會,踏了幾步纏上樹幹,複又爬上樹梢。
“姑娘的武功真厲害!”宗域由衷地感歎,若沒有她,他今日兩條命可就沒了。
懷衫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做了什麽,她不可思議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是什麽時候學的武功,用的時候更像是一種本能。身體仿佛長了翅膀,唰地一聲就飛了起來,體內也有一股不知來源的力道。
宗域不會武功,她自不能在他這兒找到答案,便沉默地看了他一眼,不由分說用衣服結成的繩子給他係好。
兩人靜謐地歇息了一刻,一股惡心地感覺襲來,她捂了捂嘴,才沒有吐出來。
睜開眼時,綠光已經散去,密林裏陰陰沉沉的看不出是什麽時辰。
“應該是白日了。”他看了看天,盡管天空被樹葉遮住,看地不大真切。
兩人完全不知身在何處,憑著感覺繼續趕路,也不知走了多久,宗域突然停了下來,有些不對勁,他說不出來,但感覺地道。
懷衫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周遭,“我們好像繞回來了。”
他無聲地響應著,他們的幹糧不多了,若找不到路,隻怕會餓死在密林裏麵。
兩人繼續前行,他畢竟是學過天文曆法的人,很快就發現這個林子的異常,似乎被人擺了什麽陣法,這麽凶險的林子,誰又故意設個套捉弄來人呢?
他結合五行八卦和自己的推算,找出了些美妙,這一次他們每一步都極其小心,進程很慢,總算走出了林子。
出了密林是一道綠色的屏障,新出葉的竹林亭亭玉立地站在他們麵前。這清綠有一種凝神靜氣的感覺。他毫不猶豫地拉著她的手走進綠林,逛了半響,他冷笑一聲,又玩這種障眼的把戲。
他們索性閉上眼睛,心裏默記著走得方向和步伐,終究穿出竹林,迎麵看見一座巨大的石門。
“西南翼陽樓宗域拜見仙師!”他扯著嗓子用力喊道,懷衫看在眼裏,心底有默默的感動。
石門開闔,一個白衣女子含笑站在穀口,見是一男一女兩個青年人微微一愣,隨即恢複常態,“二人曆經艱辛而來,辛苦了,請進。”
宗域抱了抱拳,讓懷衫先行,靜憩穀醫師醫術聞名天下,穀主蕭清遠更被稱為仙師下凡,可治愈世間百病,拯救過很多人性命。
兩人被帶到一個中年婦人麵前,“這位是穀裏的洛醫師。”
婦人笑了笑,請懷衫進入屏風裏,對著她坐下。她先是注意到她頭上的傷,細聲問了問情況,得知她已失去記憶,又切了切她的脈搏,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恭喜夫人有喜了!”
仿佛一個天雷炸在兩人的頭頂,她怔了半響,才不甘心地辯解道,“我前幾天看過大夫,他什麽也沒說啊!”
醫師和藹地笑了笑,“通常有喜後,一般醫師二十多天才能診斷出來,據我看來,姑娘還不到一個月吧?”
她求助似的轉頭看向屏風外麵的宗域,他斷未料到,她已是別人的妻子,是在途中和丈夫走散的。
“醫師,孩子沒有什麽大礙吧?”
“嗬嗬,還隻是一個小球兒呢。”她笑了笑,不過這些日子夫人吃了很多苦,應當好好休養著,不然會影響孩子的身體。
醫師說著,拆去了她的頭上的白布,傷口十幾天沒處理,已經結的痂和布粘在一塊兒,她用藥水將布潤濕,一點一點地撕下布條,裏麵露出一條慘白鮮嫩的肌膚,上麵爬趴著一條觸目驚心的傷疤。
“這麽好的皮相可惜了。”醫師歎了一口氣,在她頭上摸了摸,腦後有一塊兒淤血,該是傷處腫起阻塞了體內的神經。
她嫻熟地將她的額頭清洗了一遍,囑咐他們不要忙著下山,這半個月內在穀內靜養,失憶症的療法,她一點兒把握也沒有。
白衣女子將他倆牽引都一處獨立落,不太寬敞的院子裏擺著些花木,正對著隻有一間房,房裏的擺設極其簡單,一個桌子,一個梳妝台,一個衣櫃,一架大床。
他們被錯認為夫妻了。
宗域想著若穀中的人知道一個懷孕失憶的年輕女子和一個陌生男人一塊兒,對她的聲名終究不太好,於是將計就計地答謝她一番,輕輕地關上了門。
“姑娘休息一會兒吧。”他搓了搓手,尷尬地說道,“我趴著桌子歇會兒。”
“你也上來躺會兒吧,反正有兩床被子。”懷衫說著,拉了他的手,朝床走去。
“不!不!”他連忙擺開她的手,“不,這樣不好,姑娘是有夫君的人,這樣不好。”
“我是懷有身孕的人,不會對你怎麽樣的?”她擺出一副邪惡的笑臉,宗受此一擊,果然賭氣脫鞋上了床,側過身,將被子扯得老遠,身子都快貼著牆壁。
懷衫鑽進另一床被子,閉上了眼睛。半響他輕輕地轉過身,借助昏暗的燈光默默地打量著她,她似有感知般睜開了眼睛,蓄積的眼淚再也沒有依托,她將頭埋在他的頸間,壓抑地哭著。
他的手舉到半空中,終於捶了下去,緊緊摟著她的胳膊,“我知道你很害怕,如果你不介意,我願意暫時是孩子的父親。”
“樓宗域,如果沒有遇見你,我該怎麽辦?”
昏暗的月光無言地注視著這溫馨而無奈的一幕,在出穀的小道上,五個人緩慢地行走著,送客千裏終有一別,同樣一男一女的中年夫婦轉過了身,對著另外一對夫婦和一個拄著拐杖的佝僂老人說道:“就送到這兒吧,天不早了,哥哥嫂子扶著舅舅回去吧。”
康玥衫動情地說著,不由垂下了眼淚,她緊緊地握了握老人的手,眼淚滴在了他的手上,是冰涼的。
“舅舅,等動亂平定,衫兒和皇兄再進穀來看您。”她跪下重重地給老人拜了三個響頭。
蕭清遠艱難地將她扶起,抹掉她臉上的淚水,“舅舅知道衫兒一直很聽話,我一定留著這條命等你們兄妹回來。”
他笑了笑,臉上縱橫的皺紋散了開去,歲月的滄桑在人的身上刻下了許多印記,唯有一顆心,且行且珍惜。
康玥衫含淚轉過身,一手被林椴衣緊緊握住,靜憩穀一行,治好了她十年的風魔和癡呆,現實依舊很殘酷,但手邊的那個人給了她繼續行走下去的勇氣。
“椴哥哥,謝謝你!”她低聲說著,目光朝著幻月山的方向,謝謝你願意陪我一路走下去,不管道路如何艱險,前麵多少風雨,有你的陪伴,一切都不會那麽艱難。
那一夜懷衫睡得很不安穩,一個接著一個的做夢,她一夜之間似乎想起了很多事,又全部溶解在無邊的夜色中,晨雞的打鳴奏響新一天的樂章,他們自不會知道昨晚感人至深的依依惜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