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囑咐
第二天懷衫趁瑖若上朝的時候，回太子 宮收拾幾件衣服，沒想正室的床上睡著一個女子，濃密的黑發鋪灑在枕上，她的頭被一床亞麻色的薄毯掩住，看不清容貌。兩旁各自立著兩個宮女，一聲不響地伺候著。
懷衫低下頭匆忙走進自己的隔間，瑖若什麽時候允許妃子在他的床上宿了呢？她迅速收拾好幾件衣服，打成一個包裹，輕輕打開隔間的門，不料腳剛邁出，床上的女子也醒轉過來，用手遮住胸部，睡眼惺忪地打量著她，“你是太子的宮女吧？我口渴了，倒杯水過來吧。”
懷衫隻得放下包裹，上前倒了一杯水遞給她。
夏清婉裸身坐在床上，雖用毯子掩著，從懷衫的角度還是可以看見大半她裸露的胴體。
夏清婉並不在意她有意無意的飄過去的目光，她咕嚕咕嚕喝完水，把水杯放在托盤上，側過頭看向懷衫，“你是他的貼身宮女，可知他有什麽特別的喜好麽？”
懷衫沒料她會問自己這些，隻得紅了臉，仔細想了會兒，而後茫然的搖了搖頭，“奴婢雖服侍了太子四個多月，卻對他的習慣一無所知，是奴婢伺候不周。”
夏清婉目光放在她身上停留了好一會兒，這才轉過頭偏向床裏側，忍不住兀自笑著，聲音裏有一種說不清辨不明的意味，不知是哀婉還是打趣，她的語氣也是這般莫不在意，讓人捉摸不透情緒，“我果真是睡了一覺睡糊塗了麽？懷了他的孩子就想著要好好討好他？這樣就可以消減他的厭惡？難道是嫌自己受的羞辱還不夠？”
她掀開了被子，任由兩個宮女端著托盤上前更衣，懷衫這才發現清婉的腹部有些凸出，她真的懷了瑖若的孩子！
她等清婉攜著宮女離去才拿起包袱，想著瑖若快要下朝回來，保不準是怎樣一場狂風暴雨，她逃也似地離開了太子 宮。
一路狂奔，不敢停下急促的步伐，來到展玉宮門口，她才緩了下來，有些氣喘地走了進去。
“什麽事這麽急？”謝流碧聽到她的腳步聲，從內室走了出來，站在門廊上，一臉笑意，神色溫柔地看著她。
懷衫頓時覺得有些頭暈目眩，整個世界仿佛天旋地轉般，她早該料到，在展玉宮是遲早會見到她的。
“奴婢見過駙馬爺。”她有些別扭地俯下身，臉因氣喘而漲地通紅。
“快進來歇歇吧。”流碧走下台階，極其自然地接過她手裏的包袱，她甚至都忘了推脫一下。
一切都極其別扭，說不出來的怪異！
冰展見他倆進來也忍不住地打趣，臉上掛著意味深長的笑容，“我去看看大哥帶來的香菇烏雞燉好了沒有。”說著對兩旁的宮女使了個眼色，不動聲響地退了出去，房中頓時隻剩下了兩個人。
“師兄！”懷衫終於鼓起勇氣抬起頭看著他，心裏的話到了嘴邊，用了很大的力氣也說不出口。
“皇上被刺那天晚上我什麽也沒看到，以後不要這麽魯莽行動，皇上身上高手如雲，妄自行動隻會送了性命。”
“師兄！”懷衫依舊死死地盯著他，他的臉平靜地沒有任何波瀾，似乎隻是記敘過去某個時刻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那一夜，他們兩個在眨眼之間揮劍殺死了二十三個大內侍衛，這一切就這樣雲淡風輕地被他一筆帶過。
“為什麽？”她不明白，他為什麽要這麽護著自己？雖然有門之誼，可他現在是康頌皇朝的駙馬，不應該對她這個膽大包天的刺客繩之以法麽？
“因為我喜歡你啊！”流碧看著她一臉快要哭出來的表情，不由戲謔說道。
“師兄！”她不知為何，就這樣哭著撲進她的懷抱，在這個皇宮，隻有他是唯一看到過那個帶著不可告人秘密，本來麵目的自己，可是他沒有指責她，唾棄她，而是含笑維護著她。
流碧隻是輕輕地攬著她的腰，一手在她肩上輕輕地拍著，“再忍耐幾個月就好了。”他喃喃說著，似在自言自語。
懷衫哭了好一會兒，才抽抽嗒嗒地離了她的懷，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流碧拿出手絹俯下身給她輕柔地擦著。
“咳咳。”門外傳來一聲低低的咳嗽。
流碧將手絹收進懷裏，“烏雞湯應該頓好了，咱們出去吧。”
“黃上駕到。”兩人走到門廊上，剛好看見康玥晁明黃的龍袍在明亮的陽光下熠熠生輝，有些刺眼。
眾人依次行完禮畢，漫無目的地聊了會兒天，便開飯。
展玉宮的日子自由散漫而隨和，冰展待她如親姊妹，流碧偶爾過來一趟，也總是安安靜靜地看著她們微笑著。
第一場大雪落下來的時候，懷衫收拾好東西，依依不舍地回到太子 宮。有無數次機會，皇帝就在幾步之遙，她確信自己一出手便能至他與死地，每次她都艱難地放棄了。
若皇帝在展玉宮被殺，即使她僥幸逃脫，報了仇，謝冰展也逃不了幹係，連帶著謝家整族隻怕都要受罰。冰展待她好是整個宮中都知道的，她又怎能如此負她？還有死了的寧瓔。離了展玉宮，再見皇帝的機會就很渺茫了，是以懷衫回到太子 宮，情緒很是低落。
收拾東西的時候，想起流碧最後一次來展玉宮時暗自對她的囑咐：“不要愛上太子！”
是啊，她不能愛瑖若，因為他是太子，同樣她也不能愛流碧，因為他是駙馬。
將床鋪整理好，她站直了身，突然感覺到身後有人，悄無聲息地朝她靠近，周圍的空氣漸漸被壓縮，散發著強烈的壓力。
她的心裏驀地一動，想起初見時的種種，兀自轉過身，附身，低頭，平靜說道：“奴婢見過太子。”
“嗯。過去幫我把桌子收拾一下。”瑖若說完就走了出們去，不見蹤影。
她來到書桌旁，上麵亂得不像樣子，各種書籍，紙張還有些細小的卷曲的紙條，散亂地堆積著，還有書架上的書也雜亂地堆積著，有種搖搖欲折之感。
懷衫暗歎了口氣，動手收拾起來。
她先將地上打掃一遍，鋪上一張軟席，將桌上的東西一股腦兒放到軟席上，那一塊幹淨的抹布用力地擦著。
剛將書桌弄幹淨，就有宮女通知傳膳，她於是服侍瑖若和清婉吃完飯，待他們休息好了，房中沒人時，再輕手輕腳地進去，繼續未完的工作。
書籍分門別類裝好，其他散亂的紙片，她一張張的撿起來，根據內容編排，上麵都是一些人名，用箭頭圓圈將不同的人連接起來。
她隻得根據上麵標注的日期，一張摞在另一張上麵。她突然便看見了濃墨揮就的“臨水閣”三子，從上往下寫著，吳昕月，康素，戴雲輝，目光隨之被“秋褚宮”吸引，蕭若離（祖母），秋晚池，秋碧曳、、、、、、看到母親的名字，她的鼻子忍不住一酸，忙忍住了，將它們疊好。
“翼陽謝家”四個大字映入眼簾。懷衫發現謝家的支係圖左上角， 一個人名旁被毛筆點了個粗黑的點，她沒有細看，依舊將它摞好。
逝者安息，生者緬懷。勿忘國難，振興中華。
17K寫手沉水之岸於汶川地震四周年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