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彌彰
“這分明就是欲蓋彌彰嘛！”懷衫掃了康玥晁手裏的血手絹一眼，低聲自顧說著，聲音不大，每個字卻被場中的人聽得分明。
皇帝目光斜蹙，眼角的餘光不經意地掃過她，最終將所有的情緒照進皇後眼裏，隻餘一汪清寧，無絲毫波瀾，“這是哪兒來的小丫鬟，朕以前怎麽沒有見過。”
“稟皇上。這是太子的宮女，名字叫林懷衫。”皇後故意擺出一副鄭重的模樣，說完微低下頭，嘴唇微抿，一抹不易察覺的笑容襲上眼角眉梢。
“林懷衫！”皇帝嘻嘻咀嚼著這個名字，明白了皇後貌似不經意流露出的嘲諷，心裏一時有些懊惱，隻抬了眼，正式地打量了她一眼，“既如此，你來說說，這怎麽欲蓋彌彰了？”
“回稟皇上，奴婢昨日隨公主一同前往的青衣巷，公主隻是問芸嬤嬤肅敬皇後逝世的隱情，並無隻言片語涉及到皇後，為何手絹上偏偏有此一說呢？奴婢覺得此舉有些掩耳盜鈴。”
“是啊！臣妾也這般覺得呢！”皇後抬起眼，故作驚訝上前一步，指尖觸碰到了手絹，仔細地看著上麵的自己，而後又了然一笑，轉身看向一臉正色，半響不語的康玉蟬。
“這手絹上的隱約繡著兩隻鴛鴦，倒很襯蟬兒這個剛出嫁的新人，本宮記得新婚夫婦都隨身帶著這麽一方手絹，蟬兒可否把你的給本宮看看。”
玉蟬素手沿著衣際垂著，此刻微微卷曲著，想是用了很大的力氣方才如此這般捏著。
她沉了沉嗓音，低眉順眼地說道；“兒臣早上被皇後娘娘傳訊地急，將帕子落在了太子哥哥的宮裏。”
“蟬兒，我知道你是個孝順孩子，不相信你母妃如此歹毒，過去的一切朕都查得清清楚楚。已經過去了的就讓它們像翻過的書，誰都不要再提起了吧。”
懷衫心裏不由泛起一絲氣憤，這個皇帝什麽都沒有查清楚，卻打算如和稀泥般憑借著自己的身份將一切都壓下去，這樣隻會助長她們之間的恨意。
她不得不承認這個皇帝是有些昏庸的，她雖想要了他的命為父報仇，卻漸漸明了，那場謀殺應該是“珠玉”公主康懷衫一手策劃的吧。
但若不是他昏庸無道，爹爹又有機會功高蓋主，權傾天下？
不管怎樣，殺掉夠皇帝總是一個正確的決定，瑖若平日雖有些驕縱霸道，一向是非分明，賞罰果決，絕不會像他的糊塗父皇這般。
她心裏如此想著，腳步已抬起，極其小心地朝皇帝邁了一步，雙眼緊緊注視著屋中的場景，第二步剛一邁出，太監尖銳的聲音傳進屋裏，“淑妃娘娘前來請安。”
語聲剛落下，謝冰展已嫋嫋婷婷地進了屋，“臣妾見過皇上，見過皇後娘娘。”
眾人依次行禮完畢，冰展才一手放在腰身，一臉歉然說道；“臣妾今日請安來得晚了。還望皇後娘娘贖罪。”
皇後雙目一動不動地盯著她的腹部，淡淡的語氣：“我已叫人傳話了，今天不用請安，你宮裏的奴才沒告訴你嗎？”
“呃，娘娘！”冰展忙上前一步，臉上帶著歉然的笑，“臣妾昨晚睡得不大好，今兒起地有些晚，貼身的侍女今日有探親假，故未來得及告知臣妾便出了宮，臣妾向皇後娘娘請罪來了。”
“好了，要錯也是朕昨兒一時興致太高，鬧到你太晚。”皇帝發現自己一時失言，立時打住，聲音也變得無限輕柔，“你鬧喜鬧地厲害，沒事兒就在宮裏休息著吧，等孩子生下來了再來給皇後請安，中間這幾個月就免了。”
“皇上！”冰展臉上一陣羞，手卻挽上了他的胳膊。“臣妾昨兒還和公主商量著給小皇子裁幾個鞋樣，讓大哥帶人送到西南，做幾雙家鄉的鞋子呢。”
康玥晁一手微微攬住她的腰，語氣溫柔，“那你就帶著蟬兒去吧。”
三人見狀行禮退了出去。玉蟬此時才暗自鬆了口氣，挽住了冰展的胳膊，“今日謝謝淑妃娘娘了。”
“謝我幹什麽，皇上本就沒有追究下去的意思。”冰展含笑說著，回過頭看懷衫，“你先回太子 宮告訴公主在我這兒，一切安好。”
懷衫低頭悶悶地走著，一雙匆遽的腳步映入眼簾，不用抬頭也知道，是康瑖若。
她怏怏地給他行禮。
“皇後有沒對你們怎麽樣。”他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不再分開。
“沒有，但是似乎你娘自殺別有隱情。”她依然耷拉著頭，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
“我知道。”瑖若低聲說著，濃眉染上一絲哀愁。
“衫兒，其實我的母親和你一樣，也是一個江湖女子，她和父親在江湖相遇，相知和相愛，最後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了親。”
瑖若停了一下，拉她到附近一處亭子裏坐下，“然後一道聖旨，父親進宮做了皇帝，母親也順利成章地做了皇後，一年後生下了我。 父親的妃子越來越多，母親不斷隱忍，終於有一天，不知什麽原因，憤然自殺，我從臨水閣回來時，她已入了殮。我連她最後一麵都沒有見到。那時我才七歲”
“宮裏的一些閑言碎語傳入耳朵，當時良妃娘娘的妹妹進宮被皇上寵幸，懷上了龍子，卻被母親一手殺死了。”
“父皇知道後大怒，罰母親在宮裏麵壁思過，母親激憤之下，憤然自殺。父親這才立了良妃的另一個妹妹，與死去的那個是雙生子，那個人就是夏瑾瑜。”
瑖若的故事講得細緩，懷上還是聽出了他強壓的悲痛，故事的結局是不難猜想的。瑜妃向皇帝坦白一切多是她姐姐的過錯，良妃被打入冷宮，她自己也被降了一個品級，這些年卻一路攀爬，到達了後宮女子權利的頂峰。
父皇會掉入她的溫柔鄉，中了她的美人計，但我不會！但那隻是我的預感，我沒有證據，父皇什麽都不肯聽。
這些年我看著她在宮裏順風順水，愈加堅定自己的判斷，夏瑾瑜絕對是個有心計且心狠手辣的女人，但我不會讓她得意很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