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進宮
玉玲神色黯然地看了他一眼,苦澀說道;“太子哥哥,你是擔心他會威脅到你的皇位麽?”
“在臨水閣,你應當叫我哥哥。”
“可你從來都沒有拿我當妹妹,是不是?”玉玲抬眼挑釁地看著他。兩人沉默地對視著,直到柳明裳進來,弄出輕輕的聲響。
“民女參見太子,公主。”
“在臨水閣,你應當叫他師兄,我應當叫你師姐。”玉玲看了瑖若一眼,嘲諷說道,沒有往日的活潑和粘人,也不理會明裳,悶悶地走出院子。
“不用管她,你來有什麽事?”
明裳愣了一下,等玉玲走遠了,才低聲說道;“明裳來,是勸太子早些回宮的。”
“我知道了。”瑖若淡淡答道,朝院門外看了一眼,“你可不可以幫我去看看玲兒,她似乎被我傷到了。”
“她是一個很好的孩子,隻是、、、”明裳看著他,終究沒有說下去,隻輕輕點了點頭,便走了出去。
玉玲走出院子後,一路沿著瀟瀾河畔跑著,這個臨時閣,她再也不想呆下去,也不想回到皇宮。
從小到大,她都看不透母親。\t
母親在人前總是微笑著,和藹可親,偶爾對她露出真實的表情,或憤怒、或不甘、或得意,也轉瞬即逝,讓人看不真切。
她不明白,為什麽皇宮中的人,都把自己隱藏在一幅幅偽裝的麵皮之下。
康瑖若,她的太子哥哥,第一次見他,她便知道他不喜歡自己。淡淡的疏離,冷著一張臉,清澈明亮的眼睛,所有的情緒,喜怒哀樂盡收眼底。
她喜歡這種真實,即使帶些殘酷的真實,也好過讓她捉摸不透的虛假。
這些年無論她怎麽討好,康瑖若偶爾良心發現,會抱抱她,給她一個世間最美好的笑,更多時候,不冷不熱,不鹹不淡。
玉玲一個人走著,回想著,忍不住悲從中來,眼淚也若斷線的珠子,不受控製地滴滴掉落。
“小師妹,你為什麽也在哭?”旁邊一個嘶啞憂傷的聲音唬了她一跳。
玉玲轉身向旁邊望去,隻見山花掩映下,林懷衫坐在灌木底下的一片草地上,臉上似染上一層胭脂般紅豔豔的,一雙腫脹的眼睛空洞洞的,不知看向哪裏。
玉玲忙抹了抹眼淚,隨著她坐了下來;“懷衫師姐,你身體好了些麽?在這兒幹什麽?”
懷衫看了她一眼,猛然想起什麽似的,抽出劍,一點一點地戳著腳下的土地。
“懷衫師姐,你這是在幹什麽?”玉玲忙上前,握住了她手,頓時驚地大叫起來,“你的手好燙,可是發燒了?”
懷衫也不理,固執地用雙手扯著腳下的草,一點一點地將土刨開。
“你在這兒埋了什麽東西嗎?”玉玲知道自己勸也沒用,索性折斷一根很粗的棍子,幫她一點點撬鬆泥土。
兩人忙了一刻來鍾,腳下已經挖出一個一尺見方的土坑兒,裏麵什麽也沒有。
懷衫失神地看著潮濕的泥土,忍不住將頭埋在臂彎裏,失聲大哭。
玉玲一下子慌了神,“懷衫姐姐,你這是怎麽了啊?”
柳明裳找來時,便見兩個淚人兒,比賽似地哭著,無奈地暗歎了一聲。
瑖若終究不放心,也跟了過來,看見懷衫和玉玲身下的坑兒,才想起來,原來是為了這個,忙對她說道:“你是在找那個破了的瓶子?”
懷衫抬起迷蒙的淚眼無助地看著他,臉上的紅暈愈加深了。
“是我把它挖起來了。本來打算重新對比著燒一個的,沒想到找到了個一模一樣的,便把舊的留在了家裏,你若要,我下次給你帶過來。”
“它們還在?”懷衫喃喃說道,臉上綻放出一個放心的笑。
“地上冷,你倆都起來吧。”瑖若說著,便去拉懷衫,明裳見狀,隻好去扶玉玲。
“手怎麽這麽燙?”他皺了皺眉,原本就覺得她的臉色不對,現在愈加確定,“你病本就沒好,怎麽就?”他話說道一半,忙脫下外裳把她裹好,將她攔腰抱起,“以後要愛惜些自己。人死不能複生,早日節哀吧。”
柳明裳牽著玉玲,默默了看了眼前方的背影,心裏有些難言的苦,她隻是無奈地笑了笑,卻被身邊的小女孩兒看在眼底。
玉玲什麽也沒說,大人的感情,當局者迷,她雖看得真切,又怎麽琢磨地明白呢。
懷衫迷迷糊糊地靠在他的肩上,意識不太清醒,不久便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瑖若看著她猶帶著淚痕的臉,長長的睫毛微微顫著,脆弱地宛如一個嬰孩。她似乎比先前瘦了很多,心裏微微有些疼,更被一種難以抑製的衝動折磨著。
他突然便生出這麽一種想法,希望可以這樣永遠真真切切地抱著她,感知著她的離合悲歡,又兀自遙了搖頭,他注定要在陰暗冰冷的皇宮渡過一生的,他是真的不願將她也拉進去嗬。
懷衫一覺睡了很久,中間斷斷續續醒了幾次,總是瑖若軟硬兼施地逼著她喝下一碗碗又苦又難聞的湯藥。
她徹底清醒時,房間裏已經點上了油燈。瑖若隻是靜靜地看著她,什麽也沒有說。
“你走吧,我還是要進宮的。”懷衫看著他突然說出這麽一句,便轉過身朝著床裏邊躺著。
“進宮去嫁給太子麽?”瑖若突然想要逗一下她,嬉笑著問道。
“嫁給皇上也可以啊!”懷衫轉過身,給了他一個嫵媚妖嬈的笑,然後將被子蒙住臉,隔絕他的視線。
“嫁給皇上,皇上已經很老了啊!”
“隻要他能給我榮華富貴,我不在乎。”懷衫盡量平靜地說著,不讓他聽到自己的心是怎樣劇烈地抖動。
踏入皇宮便注定走上一條不歸路,即使她行刺成功,得以全身而退,也注定餘生亡命天涯,東奔西藏,那些還沒有萌芽的感情,一定要徹底掐滅。
她不願,不願許瑖若一個無望的等待和一個動蕩不安的未來。
“嗬嗬!榮華富貴!”瑖若沉重地重複著這四個字,心裏悲哀地想著,“林懷衫,這便是真實的你麽?”
他終是沒有多看她一眼,一聲不響地離開房間,並在心裏打定主意。
“那我就如你所願吧!我倒是很想看看,你進宮後會怎麽辦呢?”嘴角浮出一絲陰沉的笑,他在心裏冷漠地說道,是讓自己都覺得吃驚的殘忍。
命運對他們太殘忍了些。
懷衫一連在床上躺了幾天,瑖若再也沒有來過。
還是明裳在收拾行裝的間隙,告訴她,蕭瑖若已經離開了,可能再也不會回來了,而她自己也會在幾天後就徹底離開。
懷衫始終覺得柳明裳在說這些話的時候,臉上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走了也好,她自己又何嚐不是處心積慮地想要離開呢。
懷衫身子徹底好的時候,小皇子的滿月宴也過了,皇後大張旗鼓地開始為太子弱冠做準備了,開始了遍布整個皇朝的選妃盛舉。果然是六宮典範!
她竟病了兩個多月!懷衫打起精神,跟戴雲輝打過招呼後,進城一趟,悄悄在衙門裏報了名。
流碧事先已幫她打理好了,一切都很順利,懷衫在經過神相府的時候,隻是看了一眼,似乎沒有勇氣再進去。
一連忐忑不安地等了幾天,終於在端午節前收到消息,她竟然順利入選了。
戴雲輝聽著京城太守命小廝發來的官文,這麽大的事,她居然都沒有向自己提一句!
“果然長大了,翅膀硬了是不是?”戴雲輝目光嚴厲地看著她,“我這個師父也是可有可無的,是不是?”
懷衫什麽也不說,隻是對著他鄭重地磕了三個響頭,“懷衫在臨水閣一年多多謝師父的照料和關心了。”
戴雲輝背過身去,重重地哼了一聲。
懷衫知道他還生著自己的氣,官府的人還在旁邊等著,她不敢耽誤,隻收拾了幾件換洗的衣物,便隨著他們來到府衙,和其他的秀女一塊兒,在官衙裏歇了一夜,於第二日一早由官車載著到達皇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