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交鋒
晨曦中的神火殿處在最寂靜的時刻,才三更天,太監、宮女寂然無聲地忙進忙出,井然有序地伺候皇帝更衣,洗漱,準備著早朝。
瑖若等著一切妥當之後,才由太監領著進了去。
“朕隻想聽一句真話,你為什麽要在這個時候去臨水閣?”他果然有些老了,再威嚴的龍袍也掩飾不了歲月的滄桑留下的無情印跡。
“我若說是因為我喜歡上了那裏的一個女子 ,您會信麽?”他抬眼,挑釁地看著他。
“放肆!就算你不願朕立後,聖旨已下,絕無更改之理,你若真的看上了哪位女子,朕大可下旨立她為太子妃!”
“不用了,興許過些日子我就厭煩了,不喜歡了,何必勞父皇大駕,若沒有其他的事兒,兒臣先行告退了。”
“你要走我也攔不住,隻望你將玲兒照顧好,不要出什麽意外。”
“兒臣謹遵聖命,若玲兒真出了什麽意外,父皇認為我這個太子之位還能做得穩麽?”瑖若朝著他輕慢一笑,語氣裏的嘲諷和傲慢不言而喻。
康玥晁的心一冷,“難道瑜妃的心腸真的如此狠毒,為了離間他們父子的感情,不惜犧牲掉自己的女兒?還是瑖若故意說這話來挑撥他和瑜妃的關係?”
“那麽你務必要保證她的安全,讓朕看看,人心究竟有多惡毒!”
“父皇,兒臣不會讓您失望的!”瑖若說完,行禮走了出去。
康玥晁看著晨曦中漸行漸遠的背影,這個兒子離自己是越來越遠了。
兩輛馬車在官道上悠然迤邐行走著,其中一輛不時傳來一個女孩兒雀躍的聲音,“哥哥,臨水閣和錦園宮裏的碧玉閣哪個大呀?哥哥,學了武功,我是不是就可以一下子飛到城樓上去啦?哥哥、、、、、、”
“車夫,停車!“瑖若再也受不了,霍地起身子,掀開簾子,“你下去,我來趕。”說完,從馬夫手裏奪過鞭,一聲抽打,馬兒受疼,猛地狂奔起來!
“啊!”馬車裏 “噗通!”一聲響,蕭玉玲身子一歪,重重撞上了車壁。
“雙手扶好,很快會到了!”瑖若說著,又狠狠抽了一鞭子,好似他不是駕著馬車,而是在騎馬飛奔。
拐過一個彎兒,就可以看見臨水閣的大門了,近日的心浮氣躁漸漸被一股朦朧的期待替代,連他自己也說不清這奇特的感覺。
“因為我喜歡上了那裏的一個女子。” 他想著康玥晁氣的發白的臉,兀自搖了搖頭,心裏泛出一絲莫名的情愫,,怎麽一時衝動,甩出這麽一句沒頭沒腦的話來?所有的章法都亂了,亂了。
“哥哥,小心啊!”他連忙回過神,雙手緊緊扯住馬韁,前方赫然停著一輛馬車!
蕭玉玲尖叫著將臉埋進他的脖頸,雙手緊緊環住他的腰。
“不是叫你在裏麵坐好嗎!怎麽跑出來了?”他們在距前方馬車不到五尺遠的地方及時停了下來,瑖若回身看了一眼玉玲嚇地慘白的臉,什麽也沒說,輕輕將她抱下了馬車。
轉身,一抹鮮豔的黃色撞入眼簾,瑖若眯了眯眼,臉上不由浮現一抹微笑。
“林懷衫,你怎麽在這兒?”
懷衫轉身,看見瑖若,愣了一愣,“你不是明年清明節後才回麽?我們坐的馬車車轅斷了,流碧師兄騎馬上山去了,我在這兒等著。
“上車吧,中午的太陽有些大。”
懷衫笑了笑,發現身後的小女孩兒,“這個小女孩兒是誰家的,怎麽長得這麽可愛?”
“舍妹!”瑖若說著,複將她抱上馬車,並特意叮囑,“不要再私自爬出來了。”
玉玲撇了撇嘴,小聲嘀咕道,“如果不是我爬出來,哥哥一定要撞車了!”
瑖若狠狠瞪了她一眼,關上了車簾。
戴雲輝苦著一張臉,一個混世魔王已經把他的臨水閣攪得烏煙瘴氣,現在又來了個小公主!心裏憤罵道,你們還真把臨水閣當成皇家後院兒了,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便端了端口氣,威嚴說道:“你既然來了這兒,便要守臨水閣的規矩,如果堅持不下來,就請隨時回去 。”
蕭玉玲懂事地拜謝到:“玉玲一定會師父的話好好學武功的!”
“瑖若,你先領著玲兒去熟悉熟悉環境,明天開始,我吩咐一個女弟子帶她吧。”戴雲輝交代完便讓他們出去了,心裏暗歎一句,臨水閣安寧的日子又到頭了。
第二天,瑖若拉著玉玲早早來到了道場,卻發現各人的座次已發生了改變。
他微微皺了皺眉,看著懷衫,“你怎麽坐到那個地方去了?”
“嗯,這樣方便和流碧師兄交流心得呀!”懷衫看了玉玲一眼,“小師妹也來咯,跟著明裳師姐好好練喲!”
“這是什麽理由!”他心裏陡然生出一股子氣,“跟我交流心得還不夠嗎?”
懷衫莫名地看著他,想起曾經戴雲輝給他們倆配對的事兒,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了。
“你走了那麽長時間了,我找流碧師兄自是當然的了!”懷衫看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
“那現在我回來了,你還是坐在我旁邊吧,我不喜歡改變。”瑖若說著,雙眼定定地看著她。
“憑什麽你叫我坐哪兒就做哪兒?”懷衫冷笑問道,對他直截了當的命令甚為反感。
“再說了,現在我的劍勢已經克服了以前的缺點,咱們也沒有什麽好交流的了。”
“是麽?”兩人無聲地對視著,場中的氣氛怪異地沉默著,不知是誰先挑地劍,戴雲輝氣急敗壞趕來時,看到地便是這樣針鋒相對的一幕,頓時有些無語凝噎。
“你們倆兒一見麵,不打打就不舒服是不是!”戴雲輝一手擋在二人中間,嗬斥道。
“懷衫姐姐好厲害!”蕭玉玲忍不住鼓起掌來,這是她第一次見哥哥和女子過招,實在是美輪美奐賞心悅目啊!
懷衫對著她笑了笑,轉身對戴雲輝說道,“師父,您莫生氣,以後我們都不會再打了。”
“為什麽?”瑖若有些氣喘。
“因為你的武功落下太多了,我們之間已沒有了交流的必要。”
“是麽?”瑖若凜然答道,麵上冷凝一片,轉身對著正在一旁自顧調息的謝流碧,“還請流碧師兄多多指教。”
流碧睜開眼,麵上訝然,卻也什麽也沒說,坦然地站起了身,“瑖師弟的星流劍飄若遊龍,翩若驚鴻,頗有當年林師叔的風采,還請師弟多多指教。”
懷衫悲憫地看了瑖若一眼,輕輕退後,將玉玲護在身旁,“刀劍無眼,有姐姐在身旁,你隻管看,不要怕。”
“飄若遊龍,翩若驚鴻!”這成了一句多麽大的笑話!
劍明明在自己手裏,卻沒有辦法按照自己的節奏發出致命一擊,從一開始,他便像被人牽引著的木偶一般,被動地出擊,抵擋,每一步都是對方事先預想好了的,隻等著他的劍到那兒然後被逼著回來,再出擊,後退。
不到一刻鍾,他便停下了劍,“我輸了。”
輸得心悅誠服,輸得一敗塗地!
那樣一種強烈的羞恥感將他沉鬱地包圍,從來都沒想過自己會尊嚴掃地,偏偏是在最在意的時刻!
不知量力!他沒有去看場中任何一個人的眼睛,卻可以從心底讀到他們的表情。
懷衫看著他沉默地與自己擦身而過,一聲不響地在原來的位子坐好,閉上眼睛,將自己生生隔絕在這個世界的注視外,心裏所有的怒氣不滿瞬間消散,生出一種空落落的情緒。
她輕歎著,無聲地走到他身旁坐好,身旁的人感知到她熟悉的氣息,並未睜開眼睛,隻嘴角輕輕地彎了彎,給了她一抹溫柔的笑。
懷衫發現,這個人安安靜靜的樣子,還挺耐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