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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習古乃的無奈

  也就在朱雲忙於處理蓋州地區的防衛工作,數百裏外的鹹平路早已大雪紛飛,白茫茫一片,到處白雪皚皚,銀妝素裹。


  ??鹹州,這座昔日唐朝安東都護府所在,如今已是新興的大金國鹹州路的治所。


  ??這座周圍六裏的州城雖然規模不大,僅僅相當於南朝一個稍大些的州城,但卻是如今遼北大地上屈指可數的城池。


  ??鹹州城內的大街小巷,道路上的雪已經深積到了腳踝,整個鹹州城都籠罩在一層白茫茫的雪毯之下,天寒地凍,路上隻能零星地看見幾個人,鋪子裏的生意更是門可羅雀。


  ??鹹州路都統司衙門——原北女直國大王府,大氣粗獷,處處透露著自然與質樸的大堂內,一片寂靜,唯有窗外的呼嘯風聲和寒風拍在窗戶上的啪啪聲。


  ??“唉”


  ??一聲蒼老的長歎在大堂內響起,帶著幾分無奈和擔憂,大堂正位上的一位身披紫色窄袖盤領官袍的老者,看著桌案上的詔書,下巴的黑白參半胡須輕輕抖動,滿是褶皺,帶著幾道疤痕的蒼老麵容上流露著困惑,猶豫,無奈乃至些許的怨念。


  ??老者緩緩抬起頭來,深邃渾濁的眼眸隱隱透露著一絲陰鷙,目光最終落在左下方一位真正品閱信箋的中年儒雅文士身上,嘴唇蠕動發出沙啞的聲音,用有些生硬的漢話問道,“彥倫兄,郎主又催俺盡早南下平賊,你說俺該如何是好?”


  ??中年儒雅文士放下信箋,卻是不以為然的捋著胡須,晃著腦袋輕笑道,“都統多慮了,這並非郎主之意,實乃朝堂上渤海朝臣所逼,郎主不得已而為之。”


  ??紫色窄袖盤領官袍的老者便是新任的鹹州路都統,大金國開國元勳之一的完顏習古乃。


  ??而中年文士則是原遼國上京團練使、勾當留守司公事,如今的金國知鹹州煙火事,盧彥倫。


  ??“哦?此話怎講?”完顏習古乃麵露惑色,又追問道。


  ??“都統,我聞遼南作亂的賊人,所過之處,屠戮渤海世家大族。八月遼陽城破,更是將城內的各家渤海豪族屠戮殆盡,”盧彥倫端起酒盅,迎著習古乃茫然的目光,笑吟吟的說道,“朝堂上的渤海朝臣聞萬分悲切之下,定然會乞求郎主發兵複仇。”


  ??仰頭飲下酒盅中的美酒,盧彥倫又繼續道,“都統可別忘了,楊內相可是出自遼南鐵州楊家。”


  ??習古乃聽完盧彥倫這番論述後,頓時恍然大悟,重重點頭,“彥倫兄所言甚是,俺明白了。”


  ??這位天輔四年降金故遼舊臣,七年來一直是習古乃的同僚。


  ??盧彥倫雖官為夏州觀察使、靜江軍節度留後、靜江軍節度使,但這都是虛領的官銜。


  ??習古乃為臨潢軍帥之時,盧彥倫權上京留守事;習古乃築上京新城於契丹周特城,盧彥倫知新城事;習古乃領鹹州煙火事,盧彥倫知鹹州煙火事。


  ??作為一個頗有才華的文臣,盧彥倫常在習古乃身邊為他畫策,並將所在州縣治理的井井有條,習古乃也非常器重與信任他,每遇重大事宜,便常召他來議事。


  ??“所謂兵馬未動,糧草先行,都統可借口籌措糧秣,操練士卒,緩上幾月”盧彥倫放下酒盅,麵色平靜道,“郎主並非不明事理之人,定會明白都統的難處,縱然下旨訓斥,也不會責罰都統。”


  ??“彥倫說的對,郎主是明事理的人,一定有他的難處,絕非昏聵之人。”


  ??習古乃深以為然的點著頭,他也是宗室出身,是跟著阿骨打起兵的老人,東征西討,身經百戰,為大金國立下赫赫戰功,吳乞買自然不會平白無故的為難他。


  ??“隻是這出兵事宜……”


  ??習古乃想到郎主下達的命令,不由得眉間緊皺。


  ??作為與完顏銀術可一輩的老將,習古乃曾經是阿骨打的左膀右臂,雖然身居高位,因為年齡偏大,且多年征戰,有些精力不濟,所以在吳乞買上台後,便將他調任到鹹州路,領鹹州煙火事。


  ??鹹州路作為金國第一路,也是金國初年的軍事戰略要地。太祖多次下詔鹹州路都統司,指示其“治軍旅,修器械”,以備討遼,並要求妥善處理投降軍隊及俘虜事宜,隨著金國戰略重心南移動,鹹州路雖然重要性下降,但依然是金國軍隊南下中原調集大批糧草的後方基地。


  ??鹹州路第一任都統完顏斡魯古,在任上搞腐敗誤了大事,被阿骨打一擼到底,接任他的完顏闍母後來又改日任南路都統,故而鹹州路都統的位子就一直空著,由習古乃代行都統的職務。


  ??鹹州在大遼時代便已經是一方商貿重鎮,土地肥沃,商貿發達,城池密布,村寨林立,習古乃對於調任到此地挺滿意,反正有盧彥倫替他打理政務,他要處理的公務也不多,經常外出騎馬打獵,赴宴飲酒,過的甚是悠閑。


  ??然而悠閑的日子在吳乞買的一紙詔書下戛然而止。


  ??被晉升為鹹州路都統,僅僅是讓習古乃感到意外,隨之而來的南下討賊的命令,讓習古乃不得不重視了。


  ??他九月間就已經獲知遼陽城破的消息,震驚之餘,心裏也很納悶究竟是哪裏冒出來的賊寇,居然能在東京路和曷蘇館路興風作浪。


  ??郎主的命令他是不敢違背,故而秋收後便開始從各處猛安謀克征調壯丁,操練士卒,調集糧秣,準備未來的南下平賊。


  ??不過上京方麵卻連下詔書催他出戰,讓他盡早解決遼南的賊人,今天已他已經接到第三封詔書。


  ??習古乃對於吳乞買的舉動甚是不解,不明白吳乞買為何著急解決遼南賊人,知道盧彥倫一番解釋後,方才明白其中的緣由。


  ??感情就是那些渤海人急著報仇。


  ??“都統,我曾聞賊人所過之處,燒殺擄掠,遼陽府和海州一帶荒蕪,若是大軍南下討賊,米糧運送許是不易。”


  ??盧彥倫眉頭緊皺,他已獲知遼陽城破的消息,驚訝於遼陽被屠慘狀的同時,也不明白這些穿紅甲的賊人究竟有何等深仇大恨,居然屠盡遼陽城內的渤海豪族,引得朝堂上的渤海朝臣群情激奮,出兵討賊的呼聲更是連綿不絕,連吳乞買都毫無辦法,在渤海朝臣的壓力下不斷催促習古乃出兵。


  ??攻破東京,屠殺滿城渤海豪族,這簡直就是蹭鼻子上臉,作大死呀。


  ??“彥倫,這個道理俺也懂。”習古乃苦笑連連,他遲遲沒有率兵南下,除了鹹州路一帶忙著秋收,還有其他原因。


  ??去年金國大舉南,就就從鹹州路征調不少兵馬,他手上的可用之兵著實不多。


  ??雖然可以從各處猛安謀克重新征調壯丁參軍,但這些壯丁也必須訓練些時日,方能上陣廝殺。


  ??而從鹹州至遼南的六七百裏行軍路程,也讓軍糧供應成為一個難題。


  ??說來也搞笑,大金國在自己的國土上討伐賊人,明明是主場作戰,卻要為軍糧供應而頭痛。


  ??但現實就是這麽的殘酷。


  ??東梁河以南,蓋州以北方圓近千裏的土地,約為東京路南部一角和曷蘇館路北部一角,但這個地區卻是目前金國最富饒繁華的穀倉之一,更是重要的大後方基地。


  ??在經過山海軍的一番蹂躪後,各處州縣皆已經被山海軍霍霍成一片白地,人口,牲畜,錢財,糧秣等物資都被奪走,到處都是一座座宛如鬼域的城池和被焚毀的農田村寨,非短時期所能恢複。


  ??不客氣的說,南下征討的金軍過了東梁河就幾乎弄不到一粒糧食和一文錢。


  ??“國之貧於師者運輸,運輸則百姓疲。”盧彥倫歎了口氣,又苦口婆心的勸說道,“都統,此次決不可倉促發兵。”


  ??習古乃沉默不語,他雖然不懂那些漢人的典故,但也是打了老仗的人,明白後勤的重要性。


  ??數千人的戰兵和輔兵,每日耗費的米糧就是百石起步,而且不止人要吃飯,騎兵的軍馬、輜重的牲畜也要吃豆料粟米,往往吃的比人還要多。特別是軍馬,更需要精料細養。


  ??而軍中的戰兵,特別是女真正兵還不能隻吃飯,還要有菜,有肉,調味品,甚至有酒喝,不然談何激勵士氣?

  ??除此之外,後方運來的糧秣還要扣除軍兵和民夫的口糧消耗。


  ??供應軍糧,維持軍隊的後勤補給,從大後方調配固然是最常用的。


  ??雖然女真人也有“因糧於敵”的傳統,在以往與遼國和宋國的戰爭中,時常抄掠敵國境內的縣城、村寨,搜刮糧秣。


  ??但是這次朱雲提前進行了堅壁清野,過了東梁河就別指望搜刮到多少糧食,全靠從東梁河以南運送。


  ??“都統,我看不如這樣,”盧彥倫沉思片刻後,隨即提議道,“沈州和貴德州一帶未遭兵火,不如都統上奏郎主,請郎主調撥沈州和貴德州的秋糧充作軍糧。”


  ??因為朱雲斷掉了東京留守司,摧毀了東京路最高軍政機構,導致東京路各處州縣群龍無首,政令不通的局麵,故而東京路各地的秋賦尚未轉運到遼陽府。


  ??既然大軍南下勢必會經過貴德州和沈州等地,不如就在這些地區就地征調糧秣,也省的大老遠從鹹州路運糧,減少後勤壓力。


  ??習古乃聞言,緊皺的眉間稍稍舒緩了,頷首微笑到,“彥倫的法子都不錯,就依你說的辦,俺待會兒就上奏郎主。”


  ??“都統還需籌措些財貨,不然難以安撫軍心。”盧彥倫似乎想到了什麽,又語重心長的提醒道。


  ??這倒是給習古乃提了個醒,這次他下令從鹹州各處猛安謀克征兵,許多女真人都是踴躍參軍。


  ??為何鹹州路百姓的參軍熱情為何如此高漲?


  ??他們愛國,樂於奉獻嗎?

  ??不!

  ??這些剛從原始部落走出的女真人,在他們眼中打仗就是發財的途徑之一。


  ??金國的兵製下,從征入伍的女真人不但要自備軍器甲胄馬匹,還要自備一個月的口糧。


  ??沒有固定的軍餉,那麽想發財就隻能通過掠奪和賞賜了。


  ??如今大金在戰場上節節獲勝,獲得了海量的戰利品,許多女真人都把參軍出征,視作發大財的機會,甚至去年南征,許多家境不富裕的女真人哪怕借錢購置裝備,也要去南邊發財。


  ??畢竟投資少,風險低,匯報大,誰不想跟著去南邊發財?


  ??同理,遼陽府和遼南一帶作為金國的富饒之地,很多女真人也是存了跟著習古乃南下發財的念頭,以彌補無法南下征宋的遺憾。


  ??若這些女真人日後過了東梁河,南下進入遼陽府,發現所過之處早已被洗劫一空,連根毛都撈不到,未免會大失所望,甚至影響到軍心。


  ??“彥倫,俺明白了。”


  ??習古乃苦笑著點了點頭,他也知道最好的解決辦法,可不是給將士們畫大餅外,而是拿出真金白銀賞賜將士,以穩固軍心。


  ??錢從哪裏來?當然是鹹平路自掏腰包唄。


  ??盧彥倫見習古乃對他的提議,統統采納,思忖良久後,有些遲疑道,“既然如此,都統最好明年開春再發兵南下。”


  ??“明年開春?”


  ??習古乃愣住了,他本想準備兩個月再發兵南下,盡早平定盤踞遼南的賊人,可盧彥倫卻要他等到明年開春再發兵。


  ??“還請都統三思,”盧彥倫起身作揖,滿臉的懇求,由衷的進言道,“寒冬臘月,不宜勞師遠征。”


  ??習古乃雙手抱胸,沉默不語,誠如盧彥倫所言,勞師遠征,穿越大片“無人區”,還是在大雪紛飛,天寒地凍的時節,對於己方的確很不利。


  ??女真人雖然耐凍,但也有個極限,遼東的冬天不像宋國那樣的“溫柔”,寒冬出兵不但會耗損兵力和民夫,甚至也會給後勤運輸帶來麻煩,若是遇上賊人據城死守,己方在天氣和後勤雙重因素影響下,難免會師老兵疲,難以支撐。


  ??良久後,習古乃點了點頭,似乎是在思索,沉聲道,“待到明年開春再出兵,郎主若是怪罪下來,俺一力承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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