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2003年4月下旬的一個周六上午，李進財獨自去逛書市，想為季小梅買幾本養殖方麵的書。他步行經過紅光高架橋下時，在過道兩旁排成長蛇陣的擦鞋者一個接一個的問他：“先生，擦鞋嗎？”


  ??“不擦不擦不擦……”他一邊回答一邊加快腳步往前走。快走出紅光橋下時，一個幼稚的、略帶羞怯的、與眾不同的聲音喚住了他：“大哥哥,擦擦鞋吧？”


  ??李進財停下腳步，看著過道右旁一個穿著校服，戴著校牌，麵黃肌瘦的小男孩問：“小弟弟，是你在叫我？”


  ??“是的。大哥哥，你的皮鞋上布滿灰塵，你坐下來擦擦鞋吧？”小男孩堆起一臉笑容，殷勤地把一張小板凳放到他的腳下。


  ??李進財腳上的皮鞋是從跳蚤市場買的便宜貨，他從沒花錢讓人幫擦過鞋，他猶豫了一下，才坐下，邊脫鞋邊問小男孩：“擦一雙鞋多少錢？”


  ??“兩塊，這是行價，我不會多收你的。”小男孩邊回答邊熟練的打灰、上油、擦拭。


  ??李進財看著他胸前的校牌，有點憐憫地問道：“你是紅光小學的學生？叫蘇明明？”


  ??“是的。”小男孩回答。


  ??“你多大了？”


  ??“10歲。”


  ??“讀幾年級了？”


  ??“三年級。”


  ??“你為什麽這麽小就出來擦皮鞋？”


  ??“擦鞋是我爺爺的工作。我爺爺病了，我就來頂替他，掙錢回去買藥給他吃。”


  ??“你家裏除了爺爺，還有誰？”


  ??“沒有了，就我和爺爺倆個人。”


  ??“你爸爸媽媽呢？”


  ??“我不知道他們去了哪裏，我爺爺也不知道。他們不要我和爺爺了！”小男孩邊說眼眶裏邊冒出眼淚。


  ??李進財感到有些心酸，掏出一張紙巾，為小家夥擦去眼淚，而後關切地問他：“小明明，你出來擦鞋，你爺爺知道嗎？”


  ??“知道。我爺爺本來不想讓我出來擦鞋，但他病了，不能出來擦鞋了，不讓我出來擦鞋，我們就沒錢買米和買藥。”


  ??“你每天都來這裏擦鞋嗎？”


  ??“不下雨我就來。”


  ??“那你不去學校上課啦？”


  ??“去，放了學我才來擦鞋。星期六和星期天，不用去學校，我就整天在這裏擦鞋。”


  ??“你在這裏擦鞋，一天能掙多少錢？”


  ??“有時能掙二十幾塊，有時能掙十幾塊。”


  ??“夠買米回家，夠買藥給你爺爺吃嗎？”


  ??“不夠，我爺爺的病越來越重了，醫生說要住院治療，不然就治不好了。他們要我們交1000塊錢的住院押金，我們沒錢，他們就不讓我爺爺住院治療。”


  ??“你爺爺得的是什麽病？”


  ??“我不知道，醫生說他得了好多好多種病。”


  ??李進財覺得小男孩很可憐，等小男孩一絲不苟地擦好皮鞋後，遞給他10塊錢，不要他找補，就心情沉重地走了。走了幾十米，李進財覺得自己不該扔下這個可憐的、懂事的小男孩不管，應該盡力幫助他，就又轉身往回走。


  ??回到小男孩的麵前，李進財憐愛地看著他說：“小明明，你把工具收起來吧，我幫你把爺爺送去醫院治病。”


  ??“真的嗎？”小男孩不敢相信他說的話，睜大雙眼看著他。


  ??“真的。”李進財邊說邊俯身幫他收拾工具。收拾完畢，就把工具箱掛到自己的肩膀上，牽起小男孩的手，跟他回家。經過一家農業銀行時，李進財拿出銀行卡，從自動取款機裏取出自己辛勤打工半年才積攢下來的2000塊錢血汗錢。


  ??小男孩的家在和平路牛耳巷。牛耳巷是一條古老的街道，很狹長，有幾十戶居民。因為居民們大都把自己的老屋翻蓋成了新樓，因此，已看不出它的陳舊和古老。小男孩的家還沒有翻蓋成新樓，還是一間低矮、破舊的磚瓦房，夾在別人的樓房之間，遠遠看去，就像是一張肮髒的牛皮癬貼在牛耳巷的肚皮上。


  ??走到小男孩的家門口，李進財就聽到裏麵傳出一陣陣沉重的咳嗽聲。跨進小男孩的家門，他看到牆皮剝落的堂屋裏隻有一張老舊的八仙桌和幾張油漆脫落的小木凳，一件電器，一件值錢的東西也沒有。他覺得這個家庭和他的家庭一樣貧窮，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頓時充滿他的胸膛。他放下工具箱，跟在小男孩的身後走進他爺爺的臥室，就看到一個瘦骨嶙峋、臉色蒼白、頭發淩亂、年過花甲的老頭正跪坐在床上，雙手捂著胸口用力地咳嗽。


  ??李進財趕緊走過去，邊為老頭捶背邊向他說明自己的身份和來意。老頭萬分激動，顫顫巍巍地在床上向他行了個跪拜大禮，聲淚俱下地說：“謝謝你，謝謝你這個好心人！我兒子不孝，丟下我們爺孫兩個不管，我病成這樣，他也不回來。我不怕死，但我怕我死了沒人幫我撫養小孫子。”


  ??李進財扶起他，安慰他說：“大爺，你放心吧，我把你送去醫院，你的病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老頭搖搖頭說：“我得了很多種病，又拖了很久，恐怕治不好了！”


  ??李進財說：“你的病一定能治好的，我現在就背你去醫院。”


  ??“不……不用背，我能走。”老頭哆哆嗦嗦地下了床，叫小男孩扶著他走，但走了沒幾步，就踉踉蹌蹌的，差點把小家夥壓倒。


  ??李進財彎下腰，叫小家夥把爺爺扶到他背上，然後背起老頭直奔離牛耳巷不遠的工人醫院。


  ??經醫生檢查和診斷，老頭得了好多種病，必須馬上動一些小手術和住院治療。李進財就按照醫生的吩咐，交了1500錢押金，替他辦理了住院手續。


  ??老頭住進醫院後，每天中午和黃昏，李進財都到醫院照顧他。喂他吃東西，替他換洗衣服等等。幹完活後，李進財就輔導小明明讀書學習和做作業。很多醫生、護士、病人以及病人的家屬都以為李進財是老頭的兒孫。


  ??老頭在醫院裏住了二十幾天，花掉了李進財辛辛苦苦打工半年所掙的錢，才康複出院。老頭出院後，馬上背起工具箱，早出晚歸地在紅光橋下替人擦鞋，想盡快掙錢來還給李進財。


  ??李進財和小明明相處了二十幾天，已成了好朋友，每個周末，他都應小家夥的要求，到牛耳巷走一趟，幫小家夥檢查作業，輔導他學習功課。小家夥對他十分敬重，認他當了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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