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很快，又迎來了一個周末。經過幾天幾夜的思考，路不平已經想好了勸說肖葉兒的話。星期天這天早上，他背起背包，到一家文化體育用品商店買了一副質地很好的圍棋，放進背包裏，然後滿懷信心地再次去西西利亞新村。
??路不平走到肖葉兒家門前，又看到肖葉兒的老媽在門前的草坪上作畫。他走到老太婆身旁，老太婆就笑吟吟地告訴他：“我女兒正在屋裏看報，你進去找她吧。”
??路不平做了一個深呼吸，壯了壯膽，就走上台階走向那扇敞開的家門。到了門口，他看到肖葉兒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報，就禮貌地輕輕敲了兩下門框，恭敬地問：“肖老師，你好！我能進屋嗎？”
??肖葉兒抬頭看了看他，麵無表情地說：“請進吧。”
??路不平脫下皮鞋，換上拖鞋，有點緊張地走到肖葉兒的麵前，等她說了一句“你請坐吧”，才敢在她對麵的沙發上坐下。
??他坐下後，肖葉兒放下報紙，看著他問：“聽我媽媽說，你上個星期六來找過我，是嗎？”
??“是的。”路不平畢恭畢敬地回答。
??“如果你是來拜我為師的，我請你還是免開尊口，立刻打道回府。”肖葉兒冷冰冰地說。
??路不平沉思了一會，從口袋裏掏出一包紅塔山香煙，皮笑肉不笑地問：“肖老師，我能抽支煙嗎？”
??“你抽吧。”肖葉兒從茶幾底下取出一個煙灰缸，放到茶幾上麵。
??路不平點燃一支煙，抽了幾口，穩定了一下情緒，才說：“肖老師，上個星期六，我聽你媽媽說了一段往事，才知道你為什麽在兩年前突然退出棋壇，並發誓不再下棋了。本來，我不想再來拜你為師，不想再來觸動你的傷心事，但考慮再三，我覺得我還是應該來勸一勸你，希望你能麵對現實，放下包袱，快樂起來。當然，我的最終目的還是希望你能繼續下棋，並收我為徒。”
??“你不要再對我提‘下棋’這兩個字。我最恨圍棋！最恨別人在我麵前談論圍棋！”肖葉兒臉色發白，情緒激動地大聲說。
??路不平笑了笑道：“肖老師，我知道你現在最恨圍棋，最怕別人在你麵前提起圍棋。但，這隻是表麵現象，其實，在你的內心深處，你還是深愛著它的。”
??“我不愛它，一點也不愛它！”肖葉兒的聲音有些顫抖，臉色越來越蒼白。
??路不平抽了兩口煙，笑道：“肖老師，你不要激動，不要緊張，我知道你還深愛著它。我三歲就開始下圍棋，隻下了幾年，就對它愛不釋手，把它當成了生命的一部分，寧可少吃一頓飯，也要多下一盤棋。聽說你也是三歲就開始下圍棋的，已下了二十幾年，常常因為下棋而忘記吃飯和幹別的事情。我相信，你對圍棋的熱愛決不亞於我！”
??肖葉兒咬了咬嘴唇，長吸了口氣，沉默不語。
??路不平覺得有戲，繼續說：“肖老師，你是因為下棋弄丟了小侄女洋洋，覺得很對不起哥哥嫂嫂，心裏很難過，才忍痛割愛，發誓不再下棋的。其實你這麽做，於事無補，隻會添加自己和親人，以及朋友的痛苦。”
??肖葉兒閉上雙眼，低下頭，沉思了好久，才睜開眼睛，淚光閃閃地低聲說：“可我覺得隻有這麽做，才能懲罰自己，才能減輕自己的罪過！”
??路不平說：“懲罰和贖罪的方式很多。你給了你哥哥嫂嫂一大筆錢，還不間斷地在報紙、電視上刊登尋人啟事，你為了補救自己的過錯，已盡心盡力了。找不回小侄女洋洋，可能是天意，也可能是時候未到，你不必太內疚、太自責，不必整天心事重重、悶悶不樂的！”
??“找不回可愛的小侄女洋洋，我就是覺得很對不起哥哥嫂嫂，就是覺得很內疚、很痛苦，就是快樂不起來！”肖葉兒邊掉眼淚邊硬咽著說。
??路不平把煙頭放進煙灰缸裏弄滅，又點燃一支煙，邊抽邊說：“肖老師，事過境遷，聽說你哥哥嫂嫂已生了個兒子，已漸漸淡忘了這件事，不再責怪你了，你又何必對這件事耿耿於懷，整天沉浸在痛苦之中呢？”
??肖葉兒說：“雖然我哥哥嫂嫂不責怪我，還反過來安慰我，但他們越是這麽做，我越覺得對不起他們。我小侄女洋洋非常聰明，非常活潑可愛，一想起她的模樣，我就感到很難受，就感到心如刀絞！”
??“你老放不下這件心事，整天愁眉苦臉，悶悶不樂的，你為你的家裏人想過嗎？本來，你哥哥嫂嫂和你媽媽已漸漸淡忘了這件傷心事，不願再提起它了，但看到你這副模樣，又會令他們情不自禁地想起你的小侄女，想起傷心的往事。你這麽做，既解脫不了自己，又給家裏人增添痛苦，我覺得很不應該。如果你能正確地對待這件事，繼續下棋，繼續和周慧交往，繼續和周慧做好朋友，也許周慧就不會過於內疚，就不會瘋。”路不平把自己早已想好的話說了出來。
??肖葉兒沉思良久，才緩緩地抬起頭來，淚眼模糊地看著他問：“那你告訴我，我……我該怎麽辦呢？”
??路不平從口袋裏掏出一包紙巾遞給她擦眼淚，而後說：“忘掉那些該忘掉的事情，幹你自己喜歡幹的事。”
??“我做不到，絕對做不到！”
??“你能做得到，隻要你多為你的親人、朋友們想一想，你就能做得到。你知道嗎，你媽媽說她已有兩年多沒見過你的笑容了，她是多麽希望你能笑一笑，多麽希望你能快樂起來。你不快樂，她老人家也永遠不會快樂的！”
??肖葉兒用紙巾擦去臉上的淚水，哽咽著說：“我不知該怎樣才能忘掉這件傷心透頂的事？”
??路不平說：“一個棋手，隻要把心思都放到棋盤上，很快就能把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忘掉。肖老師，你和我下兩盤棋，收我為徒吧，我相信你很快就能淡忘那件傷心的往事。”
??肖葉兒苦笑了笑說：“我這裏已沒有圍棋了，我把所有的圍棋和棋書、棋譜全燒毀了。”
??路不平從背包裏取出一副嶄新的圍棋，笑道：“肖老師，我知道你的圍棋已全燒毀了，我買了一副送給你，希望你能收下，並收下我這個誠心誠意的徒弟。”
??肖葉兒打開棋罐，伸手進去愛戀地撫摸了好一會兒棋子，才長歎了口氣，淚花閃閃地說：“這是一副好棋，我陪你下一盤吧，我輸了，你就把它拿走，另請高明。我贏了，我就收下它，收下你這個徒弟。”
??“肖老師，謝謝你！”路不平站起身，深深地向她鞠了一躬。
??肖葉兒的棋力確實很強，算計得很精準，經常突出奇兵，搶占先手。路不平絞盡腦汁，和她苦鬥到第183手，被她剿殺了一條大龍，隻能投子認輸，心悅誠服地拜她為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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