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暗夜紛爭
又是一個深沉似海的夜,連天上的繁星都寥寥無幾。
子仙坐在顛簸的馬背上,全身冷得要命。
再前麵一點就到了,拐過那個街角,就到了.……
子仙在心中不停的默念,隻是當清風擦過沁涼的眼皮的時候,裏麵還是會有難掩的恐怖畫麵。
大火燎原,橫屍遍野,白鷺哀鳴。
這樣的畫麵像漸次逼近的潮湧一般在子仙的腦海中堆砌層疊。
雲想容感覺到了她身體的僵硬和寒冷,手臂也不自覺的收緊了起來,勾下頭,附在耳邊吞吐溫柔:“怎麽了?冷嗎?”
子仙搖搖頭,怔怔地盯著前方:“馬上就到了。”
話音像是天外而過,幽然清冷。
雲想容開始後悔起方才一股腦迸出的話,可是木已成舟,已不能挽回,隻能緊緊的圈住子仙顫抖的身子,放滿馬蹄奔跑的速度,期盼著滿目瘡痍時的傷痛來的不要那麽猛。
可是,不管雲想容如何拉緊馬韁,喻林山莊就在路的盡頭,不偏不倚,不移不離。
當雲想容緊張的聆聽著子仙的反應時,子仙卻靜的像是山林間的小溪,除了潺潺流淌的細密呼吸外,再無它音。
雲想容咬了咬牙,拉緊了馬韁,說道:“到了,你要我扶你嗎?”
子仙怔怔地抓著馬鞍,看著眼前的景象。
“這哪裏是喻林山莊!”
這哪裏是喻林山莊!
紅漆裹金的大門呢?雕欄畫棟的樓閣呢?青磚白玉的石廊呢?琉璃璀璨的烏瓦呢?層層疊疊的假山呢?璀璨常綠的花景呢?
這些東西都不見了!這哪裏是喻林山莊!
“這不是喻林山莊!”
子仙篤定的拋下一句話,轉過頭,冷顏道:“帶我去喻林山莊!”
雲想容握了握拳頭,他寧願讓她看見傷痛,也不願她逃避傷痛。
於是他翻身下馬,立在馬側,牽著韁繩朝那片廢墟落盡的地方慢行而去。
他一字一頓卻又殘忍無常地說道:“這裏就是喻林山莊,你看地上那些未擦拭的血跡,那就是你親人的血跡!喻子仙,你在魏國已經沒有家了,你跟我走吧!”
“家,破,人,亡……”
子仙木訥地念出了這四個字,身子一斜,朝馬下滑去,恰好落在雲想容的懷裏,軟糯的像是被抽掉了筋骨,卷走了靈魂的殼子。
她空洞洞地看著滿目的殘敗景象,輕喃出聲:“可是梁辰,告訴我,爹爹在,在等我.……”
雲想容煩躁地皺著眉頭:“我都告訴過你了!他們都是有意圖的接近你,他們隻是想從你嘴中得知楊國的寶藏!唯有我才是真正能護你周全的,你也不要再提梁辰了!他幫不了你!”
雲想容總是出言便悔,他看著子仙默然墜落的清淚,心裏不住地揪疼。
他上前拽住子仙的胳膊,說道:“大爺我片刻都不想在這兒待了,我們連夜啟程,回北國,我定給你一世安穩!”
子仙咬緊了唇,直到齒間溢出絲絲血腥都不舍得鬆口,她緊緊地盯著不遠處被大火燒盡的院落殘骸,大力的甩開了雲想容的胳膊,斬釘截鐵:“我哪裏都不去!要走你走吧!”
“你……”
雲想容無奈退後兩步,又正欲上前,卻聽得廢墟之中一陣窸窣響聲,遂抬眼而望,片刻過後掛上了戲謔的笑:“這不是遼南太子陸思卿嗎?怎麽這麽晚了還在這裏?”
雲想容眼神無光,卻凜冽異常,清淺地看著一身青色袍子的陸思卿,手卻已經悄悄地攀上了腰間的鐵扇。
陸思卿身後跟著兩名高大的侍從,小心翼翼地踏著滿地的殘骸走近子仙二人,噙著溫潤的笑,說道:“在下對喻莊主景仰已久,白日祭奠隻怕惹來不必要的麻煩,唯有此般無人之夜來稍顯在下的緬懷之心……”
陸思卿娓娓道來,絲毫不為雲想容的傲慢無禮而生氣:“那麽敢問雲兄,又是為何來到此處呢?”
陸思卿的眼光匆匆略過跌坐在在地上的子仙,眉頭不自覺的微微動了動。
雲想容聽後,卻冷哼一聲,移開眼光:“這就不用向你稟告了!”
說完,雲想容又朝向子仙說道:“我們走!”
“我不走!”
子仙連眼睛動都未動,聲音卻比寒冬臘月的寒風還要冰冷。
雲想容有些氣急敗壞,遂不管其他上前拉了子仙的胳膊,誰料,卻被忽然閃身而過的陸思卿擋開了手臂。
一陣酸疼,由手肘蔓延全身,雲想容氣怒地揉著胳膊,心中暗暗叫罵,口中也道:“你不要多管閑事!”
陸思卿笑容不減,聲音平淡:“這位姑娘,她不想跟你走。”
雲想容怒目而對:“我偏要帶她走!”
“誰都不能帶她走!”
忽然而至的沉悶聲響讓雲想容和陸思卿皆側目而望。
隻見暗夜渾噩,星沉無光的天幕下站著一襲黑衣黑袍的齊燁,手裏握著明晃晃的長劍,表情孤寂傲冷,眉眼凜冽四溢。
“如今魏國的一草一木都是本王的,包括這個罪臣之女,喻子仙!”
齊燁在清冷的月光下就像是寒光乍露殺人不眨眼的將軍,恣意揮舞著別人懸而未決的命運。
他站在離子仙不到一尺的地方,舉著寒劍,直逼子仙的咽喉,逼問道:“說,那張藏寶地圖去了哪裏?你爹將楊國的寶藏藏在哪裏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