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楚河
大荒,大荒,還是大荒。
??國,城,村。
??這不村裏小兒說的好:
??“大荒國裏有個大荒城,大荒城裏有個大荒村。”
??而此刻在大荒村楚家的雜役處,站著上百人,以及楚家的管事楚河。
??楚河是楚家的一個管事,他本來不姓楚。
??雖然他在整個楚家不算什麽,但在此刻,在這上百個普通少年眼中,卻是了不得的大人物。
??因為今天,乃至從前和以後,都是楚河來決定的楚家雜役補充和分配。
??當然,這是在楚河成為管事之後。
??他掌握著在場所有少年的去處,他的決定關係到每個少年的未來前途。
??如果被分配的地方太好,一輩子也就有了出頭的可能。
??有錢的送禮,機靈的拍馬屁,還有人直接表忠心:
??“盡心盡力,不敢懈怠。”
??但是,那又有什麽用呢?
??楚河很清楚,資質才是最重要的。
??而眼前這些人,資質其實都不好,所有也就隻能“矬子裏拔大個”的安排了。
??“苦瓜,你將被分配到……”
??掃地雜役。
??苦瓜隻聽到了這個,長相平平無奇完全稱不上秀氣的他,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周圍人臉上那憐憫與幸災樂禍之色,頓時凝固了。
??嚓,這麽脆弱的嗎?
??楚河麵不改色的,或者說仍舊是麵無表情的又念到一個青年的名字,並照例叮囑一句。
??沒辦法,不叮囑這麽一句的話,以後出了事兒對方完全可以說上一句:
??“楚管事當初可沒叮囑過我。”
??這樣的事兒楚河前任經曆了一次,於是才有的楚河當上了管事。
??所以,楚河對此非常重視,做夢都會叮囑上這麽一句:
??“記住,你負責的是楚家重地,到了那兒一定要盡心盡力,萬不可懈怠。”
??也許有的地方冷門,但終究在這偌大一個楚家之內。
??再冷門的地方也會有楚家人去,所以叮囑是少不了的。
??“安全,你將被分配到……”
??楚河分配完雜役,便回自己房間去了。
??至於那些人,會有人送他們去該去的地方的。
??而他呢,身為一個管事,他有很多事兒要做。
??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困了就得睡覺。
??說起來,楚河也已經快要五十了。
??人生七十古來稀,五十多的倒是不少見。
??隻是,他到現在都還是獨身一人。
??也無膝下,也無伴侶,更無子女。
??“兒久離膝下,竟無語凝噎。”
??母親在他出生時便走了,死於產後高燒不退。
??而老父親走的時候,楚河更是來不及回去見他最後一麵。
??隻能一個人在大雨中嚎啕,直到徹底麻木。
??“孩兒不孝,來遲了~!”
??如今再想起往事,更是已經沒有了當初的傷心,隻剩下感懷。
??感懷什麽呢?
??感懷曾經年少,也還能哭的那麽大聲。
??現在就連小聲地啜泣,似乎都做不到了。
??“而今識盡愁滋味,欲說還休。欲說還休,卻道天涼好個秋。”
??回到房間後,楚河又想到了即將接替他的新管事,那個叫“鎮南”。
??至於姓什麽那還用說,都要當上管事了那肯定得是姓楚的啊!
??就算以前不是,那當上管事之後也自然會是,“姓楚的”。
??畢竟楚家老祖有言,楚家管事的位子隻能由楚家人來坐。
??可管事這位子吧,如今早就沒有楚家人想坐了。
??所以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就有了這個“奇怪”的規矩。
??當然,出了楚家都一樣。
??王家管事姓王,路家管事姓路,上官家管事上官姓,不外如是。
??管事管事,管太多事,就容易得罪人。
??這一來二去的,本家的人就都不想當管事了,於是便讓外姓人當管事。
??但又不想被人戳著脊梁骨說上句“老祖宗的規矩都不依循”,便就有了改姓的事情。
??至於楚河改姓楚之前姓什麽,他自己都不想提了。
??還提那做什麽,不過都是些個陳年舊事,無非就是“張王趙李子孫慕”。
??不過話說回來,鎮南姓楚之前姓什麽,楚河記得自己好像聽人說起過。
??那人是個路邊賣炊餅的,姓武,家中排行老大。
??“木門”
??沒錯,就是姓這個,一個比之及木、孔父乃至中野都還要少見的姓。
??“手推木門拂石坐”
??楚河拂床坐,抬眼望見牆上掛著的畫,他找人給自己畫的。
??如今看來,音容笑貌仿佛猶在昨日,一切都是那麽的“曆曆在目”。
??“畫什麽?”
??“畫我。”
??忽然,楚河想到一件事,那個給他畫畫的人似乎就姓木門。
??“不知老丈名姓,可否告知一二?”
??“木門大有。”
??“大有初九,好名。”
??也不知,這位鎮南與那賣畫老者之間,是個什麽關係。
??不過想來,無非是父子或者爺孫。
??至於為什麽無法確定,主要還是楚河不知道對方年歲幾何。
??想到這裏,楚河忽然笑了起來。
??“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啊。
??一時感慨中,楚河起身來到桌邊,提筆就寫“悵寥廓”。
??憶往昔崢嶸歲月稠。
??“贏了晚飯管飽,輸了碼頭幹活。”
??腦海裏重複著這句話也不知多少遍,梁靜茹也給不了的勇氣和自信忽然湧現在年輕的楚河心中。
??然後就是輸了個底朝天,被兩個壯漢叉著,扔到了街上。
??再之後,始終不甘心的楚河沒有去碼頭幹活,而是在父親安排下進了楚家當雜役。
??幹了幾年雜役後,靠著自己的本事當上了管事。
??但前文說過,資質才是最重要的。
??“或許我資質差,寫不出曠達的詩句,但是我能描繪我心中的廣闊,這樣我就知足了。”
??當然,不是說的寫詩的資質,而是練武的資質。
??資質不好的楚河,當初為了當上管事,自然也是拚盡全力的。
??而如今,身上除了暗傷之外,似乎還是暗傷。
??一堆的陳年舊傷,使得楚河早已是身心憔悴。
??若是以前,管他鎮南還是鎮關東,都別想染指管事這個位子。
??能坐管事這個位子的,隻有他,也隻能是他。
??可現在呢,心有餘而力……
??好吧,心也累了。
??坐回床上後,楚河決定睡一會兒。
??也不拖鞋,也不脫衣物,便就這麽和衣而睡。
??閉上眼之前,楚河耳邊依稀傳來歌聲。
??閉上眼之後,歌聲越發清晰且響亮起來,直到最後在歌聲中沉沉睡去。
??“山丹丹的那個開花喲、紅豔豔
??知心的話兒飛出心窩窩
??千裏的那個雷聲喲、萬裏的閃
??滾滾的米酒捧給親人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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