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必有後禍
墨麟緩緩睜開眼睛，望著頭頂的天花板，有些出神。
他好像做了一個夢，夢裏自己出了車禍，被撞飛出去，當場陷入假死狀態。
接著自己就被送去了殯儀館，而後似乎是因為老爹的原因，殯儀館方麵竟然不等自己家裏來人，就要將自己送去火化！
在被推進焚屍爐的那一瞬間，夢醒了……
一股子揮之不去的消毒水的味道撲鼻而來……
看來自己應該是在醫院了？
墨麟心裏鬆了口氣，沒被送去殯儀館真是太好了！
話說要是真的被送去殯儀館，以自家老爹那性子……
恐怕真的能做出讓殯儀館把自己的骨灰捎給他的事情來吧！
那就真的涼了啊！
就在墨麟胡思亂想的時候，病房的門被推開，接著一個略帶些痞氣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
中年人身上穿著考究的西裝，可領帶卻紮得不倫不類的，脖子上掛著手指粗的大金鏈子，和電視電影裏的那些暴發戶沒什麽兩樣。
中年人身旁跟著個約莫十八九歲的女孩兒，紮著清爽的馬尾。
一件簡單的白色T恤，一條緊身牛仔褲，將少女窈窕的身線勾勒出來，白淨的臉蛋兒不施粉黛，卻也足夠讓人心動。
兩人身後則是幾個黑西裝加墨鏡打扮的保鏢……
墨麟隻是瞥了一眼，就知道是誰來了……
除了他那品位獨特的老爹，還有誰會沒事帶著幾個黑西裝招搖過市啊！！！
“醒了？”墨哲看了眼墨麟，語氣平淡。
“醒了，”墨麟生硬答道，要是讓外人看到這場麵說不得就該以為他們父子不和了。
“這麽大人了還能被車撞，眼睛長屁股上了？光顧著玩兒手機，命都不要了？！”墨哲板著臉，話裏帶了幾分火氣。
墨麟：“…………”
他有什麽辦法，他在路上走得好好的，鬼知道那車會從那種詭異的角度衝到人行道上來啊！！
明明是車先動的手好嗎？！
墨麟梗著脖子沒有說話，還是墨哲身邊的女孩兒輕輕扯了扯墨哲的衣袖：“墨叔！不是說好不發火的嗎？”
墨哲原本板著的臭臉陡然鬆下來，嘿嘿笑了兩聲：“小雪，你墨叔我可沒發火，是吧，臭小子？”
墨麟沉默著沒有說話，隻是看向墨哲的眼神中滿是嫌棄……
看到墨麟的眼神，墨哲哼了一聲，掏出手機裝模作樣的接了個電話，而後帶著幾個黑西裝保鏢離開了。
公儀雪無奈搖頭，走到墨麟旁邊，將陪護床拉開，坐下，一言不發。
“老頭子就那樣子，抱歉！”還是墨麟最先打破沉默。
隻見他臉上帶著無奈，活生生一個替問題老爹操碎了心的可憐娃的樣子。
“你呀！”公儀雪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沒好氣道：“墨叔人挺好的！”
“也就對你才這麽好吧！”墨麟翻著白眼，“有時候我都懷疑我和你到底誰才是他親生的！”
“我昏迷多久了？”
“十二天！”公儀雪伸出雙手比劃一下，“墨叔每天都來看你，隻是你一直在昏迷……”
公儀雪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老頭子沒少求人吧？我昏迷這些天，”墨麟輕輕歎了口氣，突然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
公儀雪遲疑了好一陣，才咬著嘴唇小聲道：“求了不少名醫……我從來沒見過墨叔那麽低聲下氣地求過人……聽李大哥說墨叔把辦公室供著的財神都換成了佛像，天天上香……”
墨麟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很難想象，那樣一個白手起家，如今執掌龐大商業帝國的男人，那個砍刀落在肩上都不吭聲的漢子，像個小媳婦兒一樣四處求爺爺告奶奶的樣子。
“這老頭子……”墨麟眼角有些濕潤，晃了晃腦袋，接著略帶疑惑地開口：“我記得我之前醒過一次，好像是在車上，不過應該不是救護車？”
聽墨麟問起這個，公儀雪沒忍住‘噗嗤’笑了出來，然後在墨麟哀怨的眼神下忍著笑說道：“嗯，那是靈車！”
“靈、靈車……？”
墨麟有些傻眼，這麽說老子也是坐過靈車的人了？
“其實最開始我們接到的是你的死亡通知，讓我們去殯儀館那邊領屍體……墨叔本來想讓那邊直接火化了把骨灰送回來算了，結果電話打到殯儀館才發現沒有你的名字……”
墨麟眼角抽搐兩下，他有種不祥的預感，吞了口口水，有些艱難地開口：“老頭子……沒搞出什麽幺蛾子吧……”
公儀雪一雙明亮的大眼睛眯成月牙，揶揄道：“你說呢？”
墨麟見狀心裏‘咯噔’一聲，接著歎了口氣，無奈道：“說吧，老頭子又幹什麽了？我能挺住！”
“沒個正形！”公儀雪有些嗔怪地拍了拍墨麟的腦袋。
接著笑道：“其實也沒什麽啦，就是墨叔威脅殯儀館，說如果找不到你的屍體的話，他就把殯儀館四周的土地包下來建成免費營業的酒吧迪廳什麽的……”
可以，這很墨哲！
“還好醫院的電話很快打到我這兒，不然墨叔估計已經在著手疏通關係、調動資金了……”公儀雪說話間拍了拍胸口，一副十分慶幸的樣子，臉上卻一直掛著笑容。
墨麟苦笑道：“算我命大，對了，送我來醫院的師傅呢？”
聽墨麟問到這個，公儀雪又是忍不住笑了起來，語氣裏有些幸災樂禍：“我倒是忘了告訴你了，你現在應該，嗯……背了一百萬的欠債！”
“哦，一百萬而已，等我好了隨便找張卡刷一下就是了！”
墨麟沒有將這件事放在心上，開玩笑，作為天誠集團的少東家，他會缺這點兒小錢？
見墨麟這幅不以為然的樣子，公儀雪臉上的笑意更濃，眼睛眯起，嘴角浮現出兩個小小的酒窩，看上去特別可愛。
隻是她後麵的話卻像一把大錘狠狠砸在墨麟心頭——
“早就料到你會這麽說！墨叔可是吩咐下去了，這一百萬得你自己解決，他不會提供任何幫助，包括天誠集團的合作夥伴，他也會一一打招呼！”
說完公儀雪臉上帶著幾分玩味，注意著墨麟的反應。
“為什麽啊！”墨麟慘叫。
“等等，不對！怎麽會花到一百萬的？就算我現在住的特護病房，加起來也就二十萬頂天了！”墨麟突然發現什麽似的，憤憤道：“老頭子這是在落井下石！”
哼！我看你們就是在刁難我蟑螂惡霸！
“你真想知道？”公儀雪的聲音悠悠傳來，帶著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憐憫……
墨麟感覺背後有些發涼，但還是狠狠點了點頭，“說吧！我能承受！”
“其實後續所有的治療費用都由肇事司機承擔了，你背的那一百萬欠債，隻是前期費用罷了……”
公儀雪同情地看著墨麟，接著道：“不是殯儀館那邊把你送到醫院來的嗎？本來墨叔想找人好好感謝一下的，誰知道……”
“那位老師傅也是個有趣的人，他專門留了個徒弟在醫院等著，嗯，找我們報銷前期墊付的治療費用，順便支付一下誤工費補償費什麽的……”
墨麟聽得是目瞪狗呆，說好的人間自有真情在呢？！說好的做好事不求回報呢？！
他想不明白，為什麽他隻是昏迷了十來天，原本那個充滿溫情的社會就變成現在這樣了！
無情！無義！無理取鬧！
接著墨麟認命似的歎了口氣，掙紮道：“那也不該有一百萬吧！”
“嗯！”公儀雪狠狠點頭，“那些費用加起來一共也就七八萬塊錢吧！”
“那為什麽到我這就成了一百萬了！！！”墨麟無語道。
“因為墨叔真的就給了一百萬啊！”公儀雪歪著腦袋，俏皮道。
“嘎？”公儀雪這毫不留情的一記重錘將墨麟心中最後一點兒期望給敲碎了，他生無可戀地看著公儀雪，艱難地從嘴裏吐出三個字——
“為什麽？”
“你說這個啊！”公儀雪聳了聳肩，將垂落下來的長發別到耳後，這才幽幽開口。
“因為墨叔說他見多了商場上那些不擇手段的人，難得遇到這麽個真性情的，就大手一揮，來了個四舍五入……然後就給了一百萬！”
“四舍……五入……？”墨麟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公儀雪。
這尼瑪是哪家的四舍五入啊？
別說數學老師的棺材板了，就連體育老師的棺材板都快要按不住了啊！！
公儀雪淡定地點點頭，表示自己沒說錯。
墨麟頹然歎氣，而後似乎是想到了什麽，雙眼放光地看著公儀雪：“雪兒，那啥……”
“你想都別想！”公儀雪沒好氣道：“墨叔可是反複叮囑我不能心軟的！所以啊，你還是好好想想怎麽把這一百萬的窟窿給補上吧！”
“啊？？！！”墨麟傻眼，心裏一陣哀嚎。
天呐，為什麽要我醒過來？！
教練，我想被送回殯儀館，我想被送進焚屍爐！！！
“不能通融一下？”墨麟可憐巴巴地忘著公儀雪，試圖再搶救一下。
公儀雪早就習慣了墨麟這幅活寶的樣子，輕輕搖了搖頭，毫不留情地擊碎了墨麟心中最後一點兒期望。
“算了……一百萬就一百萬吧！”墨麟深深歎了口氣，語氣突然低落下去，話鋒一轉：“你什麽時候走？”
公儀雪眼簾低垂，咬著嘴唇輕聲道：“明天吧，東西其實早就收拾好了，隻是你突然出事……”
墨麟臉上勉強扯出一個笑容，認真地看著公儀雪：“到了那邊，記得照顧好自己，畢竟你一個女孩子……”
說到這墨麟頓了頓，而後掙紮起來，似乎想要找什麽東西。
公儀雪扶著額頭，目光落在墨麟身上，無奈道：“你又怎麽了？”
語氣中似乎夾雜著幾分寒意。
墨麟下意識縮了縮腦袋，解釋道：“我找手機給老頭子打個電話，讓他給你安排下保姆啊保鏢什麽的！”
“我就是去斯坦福讀個MBA，又不是過去當少奶奶！”公儀雪哭笑不得地看著墨麟，也顧不得他還是個病號，蔥白的玉指落在墨麟耳朵上，接著用力那麽一扭！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
公儀雪狠狠剜了墨麟一眼，看著不斷齜牙咧嘴的墨麟沒好氣道：“要不是你死活不願意接墨叔的班，我會沒事跑那邊去？你要真不放心，出院以後讓墨叔安排一下，去那邊陪我算了！”
墨麟哂笑著，沒有接話。
畢竟公儀雪說的都是實情，實在是他不願意接手天誠集團，墨哲反複威脅無果之後，隻能把主意打到自家未來兒媳婦兒身上，反正無論是公儀雪接他的班還是墨麟來接他的班，這天誠集團都還是墨家的不是？
至於他持有的股份，到時候肯定還是交到墨麟手裏，說到底公儀雪也不過是替墨麟辦事。
若是兩人的感情一直像現在這樣，那自然不會有什麽問題，若是兩人之間出了什麽變故，也能給墨麟留下翻盤的後手。
這也是墨哲對公儀雪的態度會那麽好的原因。
對於自家老爹，墨麟是再熟悉不過，很重感情的一個人。
這一番布置雖然是不得已而為之，但歸根結底還是將公儀雪一起算計了，心生愧疚之下，對公儀雪的態度會這麽好也就不足為奇。
公儀雪見墨麟不說話，心思玲瓏的她自然不會再這個話題上過多糾纏，轉而聊起了這些天遇到的一些趣事。
墨麟在一旁安靜地聽著，時不時點頭附和，因為傷勢的原因，墨麟精神頭兒不是很足，很快就再次沉沉睡去。
公儀雪看著墨麟，輕輕從陪護床上起身，拉開另一側櫃子的抽屜，熟練地從裏麵翻出一把梳子，仔細打理著墨麟那有些散亂的頭發。
陽光透過玻璃灑落，映照在公儀雪側臉上，將白皙的皮膚染成金黃。
替墨麟梳好頭，感受著他勻稱的呼吸，公儀雪臉上露出幾分調皮的笑容。
將梳子收好，而後從自己的小包裏麵取出一支口紅，對著小鏡子仔細地塗了塗，然後蜻蜓點水般的在墨麟側臉上吻了一下。
看著墨麟側臉上火紅的唇印，公儀雪眯著眼睛，嘴角上揚，素白的臉蛋兒上浮現出兩個淺淺的酒窩。
將口紅和小鏡子放回包裏，再幫墨麟把被子拉好，公儀雪輕笑一聲，背著小包出了病房。
墨麟再次醒來的時候，公儀雪已經離開了，下意識摸了摸側臉，卻是發現了手上的紅色，好像是口紅？
有些疑惑地拿過旁邊的鏡子照了照，墨麟這才發現側臉上被他擦得有些變形的唇印，不由得搖頭苦笑。
放下鏡子，墨麟卻是沒由來地歎了口氣。
一場車禍下來，不僅自己背了一百萬的欠債，連女朋友也要暫時離開自己……
到底是哪個混蛋說的‘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啊？！
站出來！我保證不把你打出翔啊啊啊啊！！！
墨麟心裏一陣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