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君心隻道梨花薄

  次日清晨，連綿的梅雨終於放晴，江湖各派皆送來賀禮，恭賀明教雙喜臨門，明教諸人自是高興不起來，但一切似乎已是騎虎難下，唯獨楊逍不曾鬆口。


  ??“楊教主，我家主人說玄武湖畔梨花盛放，還請楊教主同賞。”黃衫侍女來到堂內，麵無表情的說道，楊逍毫無猶豫便應聲而去。


  ??餘下明教眾人皆驚訝不已，周顛說道：“看來教主是動了真情了。”


  ??“你小聲點，別讓夫人聽到了。”說不得在旁提醒道。


  ??“夫人真不容易，這半年來又是滑胎，又遇上教主的紅粉債。”冷謙歎道：“若是尋常女子，怕是早就熬不住了。”


  ??楊逍隨著黃衫侍女來到玄武湖畔，春日暖陽之下梨花盛放，與當年碧水寒潭之景可謂不分伯仲。風吹梨花間，簫音嫋嫋，徐徐而來，宛若天籟。


  ??楊逍尋聲而至，隻見黃衫一身黃衣於林中吹奏，春光之中一如當日寒潭一見，宛若謫仙，楊逍迎聲而至，靜靜立於風中。


  ??黃衫一曲既罷，化手中玉簫為劍，朝楊逍指來，楊逍折一梨枝化作長劍，二人雙劍合璧，花前月下，清飲小酌，琴瑟和鳴，舉案齊眉，浪跡天涯，招式行雲流水，恍若天成，二人與風中花間而落，目光相視數刻，似是時光停滯，楊逍收起手中梨枝，輕咳了一聲。


  ??“這套劍法本為祖師婆婆所創，是她與重陽祖師最美好的回憶。”黃衫緩緩而說：“我娘曾說過，若非心意相通，彼此有情，是使不出雙劍合璧，更無法奏出高山流水。”


  ??“楊姑娘，我曾答應過曉芙，一生唯她而已。”楊逍閉起眼來，有些不忍說道：“姑娘深情，楊某隻能辜負。”


  ??“應是唯一，這句話你從光明頂便說到現在，我都聽膩了。”黃衫走到楊逍身前，她的嗓音空靈，帶著絲絲梨香，道：“若我比楊夫人先遇上你.……”


  ??“楊姑娘，這世間緣分早定，執著不來。”楊逍喝止黃衫，他依舊緊閉雙眼，這樣的事他不敢去想，曾經何時，弦音婉轉之中，劍光斧影之下，或許動過他都不曾察覺的感情。曾幾何時，他不再有意和她保持距離，願意為之赴湯蹈火。曾幾何時，高山流水能讓他忘記煩憂，雙劍合璧也能令他沉浸其中。


  ??古墓與桃花島有著太多割舍不斷的情愫，無論是淇奧還是青竹手，程英留下了太多的意難平，楊逍修煉其中，自然感同身受。而與黃衫的相處切磋，卻能平複這些程君留下的遺憾，楊逍與黃衫，不過是當初的楊過與程英，終是緣分未到。


  ??黃衫見楊逍依舊緊閉雙眼，不敢看她，她早就知道楊逍心意，無論是當初以為曉芙死了，還是曉芙死心去了峨眉，或是如今愧疚感和責任感之下的他。記得初遇時，他為曉芙屠了丐幫，再遇時他為曉芙護著峨眉，而如今他寧負天下，寧負古墓和桃花島，也不願負了曉芙，他對曉芙的心從未變過，也正是這樣矢誌不渝的楊逍，才是她眷念之人。


  ??黃衫微微歎了一口氣，從懷中拿出曉芙的玉簪，緩緩道：“那日夫人遺落了這玉簪，還請楊教主幫忙歸還。”


  ??楊逍方才睜眼，他愣了片刻，伸手顫抖接過玉簪，這本是於他最好的結果，可他卻依舊感到胸口劇痛。


  ??“從今而後，山高水遠，我與楊教主自當相忘江湖。”黃衫抬頭看了楊逍一眼，眸中帶著微光，與楊逍的雙瞳緩緩重合，而後便轉身離去，風吹起她的身上的黃紗，楊逍下意識伸手去抓，卻隻是停在半空，一片梨花落於指尖。


  ??梨花薄，催零落，古墓和桃花島，終是一場虛幻。高山流水，雙劍合璧，至此絕跡江湖。


  ??楊逍回到驛館，將玉簪交予曉芙，便是一人獨飲而醉，曉芙將他扶至塌上時，隻聽他喃喃自語：“師父，你為何不去找神雕大俠？”


  ??一夜之間，古墓派人去樓空，應天府內丐幫的人都說，楊逍性格古怪，已有妻兒，還想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求娶古墓掌門，被古墓派拒絕。


  ??明教之人聽了一頭霧水，本是生氣，但似乎也無從發作。楊逍自那夜醉酒之後，再未提古墓之事，與曉芙恩愛更甚從前，又聽聞張真人要親臨應天府為不悔主婚，便與範遙張羅大婚之事。


  ??曉芙與五姑立於廊下，她的發髻邊上插著玉簪，看著行館之中被喜慶所包裹，緩緩道：“那日你問為何要放任逍郎和楊姑娘相處？”


  ??“嗯？”五姑似是漫不經心地聽著。


  ??“我和他雖是夫妻，但也有各自不願讓對方踏足的私隱，於我便是吳子城的那段時光，於他便是古墓和他師父。”曉芙神色淡然：“既是夫妻，即便不能涉足，也當相互尊重理解。”


  ??“所以那件事你要一直瞞著他。”五姑轉頭看向曉芙。


  ??“我師祖郭襄，因著一場襄陽煙火，在峨眉金頂守了幾十年。他師父程英，因著一曲淇奧，在江南鬱鬱終老。我不知神雕大俠是否曾因負了她們而愧疚。”曉芙緩緩說道：“但古墓梨樹之下，楊姑娘怕是也要守著一管玉簫一生，終是逍郎負了她，便要將這份愧疚謹記於心。”


  ??五姑看著眼前的曉芙，不經感歎，她是小女人，會因為楊逍與黃衫有染而嫉妒痛苦。她是大女人，會因為楊逍負了黃衫而鳴不平。世間女子，或許大抵如此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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