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夢醒誰奏哀弦
又過了兩日,明教的豔事更加甚囂塵上,明教諸人也暫時停止了調查,低調行事。黃衫亦是閉門不出,楊逍多次請見也被拒之門外,後又遣了難姑前去搭脈看看餘毒是否已清,但也被婉拒,侍女冷冷道:“我主人內力醇厚,大可運功清毒,不勞明教費心,楊教主若真想要見我家主人,還是多些誠意。”
??而另一邊,武當派快馬送來了張真人的親筆歉書,文字誠懇,亦代殷梨亭求娶不悔,又將太極心法作為聘禮,可謂誠意至極。
??俞蓮舟也在應天府張羅最好的媒人下聘,各式珍寶綢緞源源不斷送到明教驛館。張三豐本是武林之中最為德高望重之人,親書手信又以絕世武功相贈,可見其珍而重之,武林各派再無微言,隻道武當重情重義。
??楊逍緩緩踱進不悔屋內,因著曉芙病著,殷梨亭又多番書信安慰,不悔也重新振作,似是突然長大了。
??楊逍坐於桌前,見周圍皆是殷梨亭送的糖人,擺滿了屋子,甜膩撲鼻。
??“在武當時,我一不開心,六哥便下山買糖人哄我。”不悔說道:“但他不知道,他才是我的糖人。”
??“殷六俠此舉也算情義兩全。”楊逍微微歎了一口氣,雙眉低垂。
??“爹爹,六哥可以娶我。但你可是要娶楊掌門麽?”不悔有些擔心問道,還不待楊逍回答,門外便傳來爭鬥之聲。
??原是史紅石和芷若同時來看望黃衫和曉芙,一言不和便打了起來,史紅石本不是芷若對手,聞聲而來的黃衫隻能出手幫忙,芷若這些年苦練九陰真經,九陰白骨爪和白蟒鞭已是如火純青,雖不及黃衫,但一時對招也是遊刃有餘,而黃衫因著這幾日茶飯不思,心不在焉,無心戀戰,一招不甚被芷若打斷手中玉簫,黃衫見玉簫折斷,頗為生氣,手中蓄力,芷若亦是不相讓,長鞭向黃衫麵門擊來,卻被楊逍擋在黃衫身前接住,楊逍冷冷道:“周掌門,請住手。”
??芷若見楊逍護著黃衫,更為曉芙不值,大聲喝道:“楊教主,這妖女惹得師姐傷心落淚,我今日定要取她性命,你若攔著,便是違背了當日厚待師姐的誓言。”
??“小小峨眉,還敢大放厥詞。”黃衫一向不把峨眉放在眼裏,指尖蓄力,欲以九陰白骨爪給芷若還以顏色。
??“芷若,算了。”曉芙被難姑扶著走出了房門。
??“師姐。”芷若收掌,上前扶住曉芙,道:“你的臉色怎麽這樣差。”
??“我沒事,別為難楊掌門。”曉芙軟綿綿地說道,似是沒有一絲氣力,她微微望了眼楊逍,眼神堅定,似是讓他放心。楊逍見狀,更是心疼不已。
??芷若見曉芙氣色極差,也便罷手,扶著曉芙回房。楊逍目送曉芙回房,轉頭看著楊逍,似是有話要說,哪知黃衫並不看他,轉頭便回了自己的房間。楊逍歎了一口氣,默默撿起地上折斷的玉簫。
??曉芙與芷若回到房中,芷若喂了曉芙兩口湯藥,關切道:“師姐應珍重自身,為了他人自戕身體,實在不值得。”
??“我和逍郎夫妻多年,自當患難與共。”曉芙又再落下淚來:“但芷若,這於我實在太難了,太痛了……”
??說罷曉芙便趴在芷若痛哭不已,這些日子她流下了這輩子最多的淚水。
??到了夜裏,黃衫一人獨坐燈前,她似是一直在等,卻又怕等到些什麽,惶恐不安,本想伸手去摸手邊的玉簫排解憂思,手邊空空,方才記起今日打鬥之時玉簫已斷,可是愁悶不已。此時,隻覺得身後一陣青木香氣,轉過頭來,眼前便是那管折斷玉簫,斷裂之處已用竹絲一一纏繞。再抬起頭來,便是她等待多時的楊逍,隻見他眼中泛著微光,神情微微疲倦,但仍舊難掩俊朗飄逸之態。
??“這簫……”黃衫接過長簫,頗為感動,卻聽楊逍說道:“我年少時在師父身側,見師父有一管玉簫,雖已年久,但師父總是修了再修,我也學了這修補之法,現在想來當年那管簫應是當年與神雕大俠共奏淇奧之物。”
??“後來那管簫呢?”黃衫抬頭問道,她的眼睛純淨極美。
??“隨我師父入葬了。”楊逍答道,黃衫順著他的話說道:“古墓石室之中也有一張古琴,想是當年與程君共奏之物,隻是不曾先人入葬。”
??“神雕大俠一生情緣廣結,峨眉派的郭襄女俠,我師父程君,還有我陸師姑。”楊逍頓了頓,有些猶豫道:“楊姑娘,楊某.……曾答應曉芙一生唯她而已,實在不能.……”
??“楊教主不必說了,這不是我要的誠意。”黃衫撇過臉去,眼中噙著淚,她知道楊逍會說這些,才不敢相見。
??“日前楊姑娘著侍女傳話說楊某誠意不夠,楊某細細想來,能給你的隻有這個。”楊逍從懷中拿出一枚鐵焰令,這鐵焰令本有正反兩枚,正麵那枚已給了曉芙,反麵這枚被他輕輕放在桌上:“這鐵焰令本有兩枚,一枚曉芙當年離開時我給了她,如今這枚楊某便贈予姑娘,他日若有所求,楊某必將傾盡所有。”
??黃衫並未回頭,隻是緊緊握著長簫,楊逍在其身後等了半刻,回身離去,留下桌上的鐵焰令。當年曉芙不願與他回光明頂,他隻能給自己的一切,便是鐵焰令。如今他無法許黃衫一生,能給的也就隻有這鐵焰令了。
??又過了兩日,黃衫仍舊閉門不出,但應天府內把楊逍之事傳得更加不堪,直道楊逍始亂終棄。丐幫弟子更是在應天府內四處遊說,說是楊逍定是要娶黃衫才能平眾怒。
??另一邊,範遙召了雁兒來應天府照顧曉芙,曉芙身體已恢複無恙。
??是日又是一個落雨的午後,曉芙由雁兒陪同求見黃衫,黃衫以正在修煉心法為名婉拒,曉芙便與雁兒在雨中撐傘苦等了一個下午,到了傍晚時分,侍女方才請曉芙入屋。
??黃衫給曉芙倒上了一杯熱茶,春雨微寒,曉芙一飲而盡,方才解了寒氣,她目光望見黃衫桌上的玉簫,道:“這簫?”
??黃衫急急收起玉簫,曉芙微微一笑:“這簫應是那日芷若打斷的,看這修補的手法,應當是逍郎所做。”
??“夫人今日前來,不妨有話直說。”黃衫不安地喝了兩口茶。
??“日前楊掌門和逍郎之事,雖是被奸人所陷,但卻也傷了姑娘名節。”曉芙一字一句,說得隻覺得自己剜心劇痛:“此事終要解決。”
??曉芙見黃衫側著臉不言語,從懷中掏出那枚正麵鐵焰令:“這鐵焰令是逍郎當年相贈,見令如見他,楊姑娘他日若有所求,我和逍郎必將赴湯蹈火。”
??黃衫瞥了一眼鐵焰令,冷冷一笑,曉芙以為黃衫並不接受,似是也在她的預料之中,她摘下發髻上的一枚玉簪,道:“楊姑娘……若是不願意接受這鐵焰令,這玉簪.……本是逍郎當年贈我,我曾用它劃傷逍郎,如今.……便作為禮聘之物,贈予……贈予楊掌門,日後你我.……自當和睦共處。”
??曉芙甚至不知道自己如何說完這些話,隻覺得自己渾身顫抖,心痛得快要窒息。
??黃衫與她沉默了數刻,她伸手拿起玉簪:“這嫁與不嫁,本該是我自己的意思。”
??“那還請楊掌門考慮幾天。”曉芙不待黃衫繼續說話,生怕她回答答應嫁予,急急便起身:“我……先告辭了。”
??曉芙被雁兒攙扶著回到房間,打發雁兒先去休息,自己則躺在床上咬著被角死死哭泣,卻不敢出聲。
??直到楊逍回到房內,曉芙已學會用脂粉蓋住淚痕,依舊溫婉模樣,服侍楊逍更衣躺下,她被楊逍緊緊摟在懷中。夫妻二人,彼此裝睡,一副歲月靜好,不欲對方煩憂。楊逍所想是一生唯曉芙一人,哪怕千夫所指,受盡良心折磨,一生愧疚,亦至死不變。而曉芙所想,不過是不願楊逍再被此事所累,哪怕是剜心之痛,也不願楊逍懷著對黃衫的愧疚度過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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