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變態
嫌疑人在被抓後, 麵對審訊心中難免會忐忑、彷徨、害怕、緊張，但黎良平被關了那麽多天, 臉上從來沒有露出緊張的神色。
??他很自如地麵對著所有的訊問, 哪怕被發現被害者們的物證後，也依舊麵不改色，心理素質過硬到劉超原以為要花很長時間才能撬開黎良平的口讓他親口承認自己犯下的所有犯罪事實。
??但比起最初的百般抵賴, 當大量確鑿的物證擺在黎良平麵前後, 他比想象中的還要配合訊問，竟沒有因為十幾年前的案子而裝作三不知, 也沒有進行過多辯解, 反而對自己犯下的罪行全都供認不諱。
??他主動交代了自己第一次成功作案後, 開始遊走於市內各地尋找下手對象。
??第二位被害者楊璐是他幫孫武明一起去進貨時相識的。那時, 楊璐整個人都洋溢著一股新婚的幸福感。這種幸福感讓他覺得非常礙眼, 於是就將楊璐選為了第二個作案目標。
??“覺得礙眼？因為被媽媽背叛從而仇視女性, 但因為無法殺害自己的媽媽，所以對其他無辜的女性下手嗎？”
??黎良平的犯罪是由青少年時期發展而來的，因為年幼時期遭受這樣的精神外傷, 童年動蕩不安令他心靈被極度扭曲, 從小缺乏生活和情感的支持照顧, 逐漸開始出現偏執症和強迫症, 造成了他殺人的主要原因, 甚至是以被害者們顫抖害怕的模樣為樂。
??而他挑選的對象全是女性, 劉超認為這是與他媽媽有關。他媽媽背叛了他和他爸爸, 令他有了仇視女性的心理，但他唯獨沒有殺死媽媽。所以每次殺女性可能都是在心中無數地殺死媽媽，把被害者們的遺物放在媽媽的枕頭裏可能就是以此報複。
??黎良平聽了卻搖了搖頭：“我並不是不忍心殺死她。之前是因為我還是未成年需要她, 而在我大學畢業時, 她突然生病了……其實並不是突然生病，而是想折磨她讓她不如死，一直給她下一種無色無味的麻醉劑——□□，她的身體才慢慢地垮了……”
??劉超一怔。
??很多農村地區出來的孩子在接受了高等教育、見識了大城市的豐富資源和廣闊的發展前景後，基本都不願意回到消息閉塞、貧窮落後的農村裏工作。
??所以當初黎良平因為要照顧生病的媽媽直接返回村子，就近在自己原本的小學擔任起數學老師，還成為了一段佳話，認為他是個大孝子！然而事情的真相是他一直用麻醉劑不斷摧殘自己母親的身體！為了長期方便地下藥才留在了農村！
??從醫學上講，長期濫用這類麻醉劑可使人記憶力衰退及認知能力障礙，也會破壞腦組織、神經組織、肌肉組織……在嚴重致幻的情況下會導致人癱瘓，並會導致心功能受損害，最後導致心髒纖維化。
??親生母親一步一步地病重甚至半癱竟全是黎良平的複仇計劃！
??“你媽媽知道你做的一切嗎？”
??“一開始是不知道的，後來看見枕頭裏有東西才意識到自己兒子才是山華連環殺人案的真凶。但是呢……宋嘉德已經被判處死刑，而她自己也是個殺人犯，所以不敢報警。就這麽一個猶豫，她就錯失了親手舉報兒子的大好機會呢。那天後，她就癱瘓了……”
??黎良平忍不住低聲輕笑了起來：“而後每次，我殺人後就會當著她的麵把頭發放在枕頭裏，她現在半邊身體已經癱患，不能動，不能說話，不能自理……更是想報警也不能報……比死更痛苦……故意把被害者們的遺物放在她的枕頭裏就是想要她近距離地感受到——你兒子是個連環殺人犯呢，都是拜你這個殺人犯所賜。”
??“怎麽樣，這才是最完美的複仇吧。”
??完全是個精神變態！
??望著黎良平臉上的笑容，站在單向鏡外麵的虞瑾佳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她就見劉叔叔離開審訊室後和一同聽著黎良平審訊的專案組刑警們麵色嚴肅地交流著，隨後決定將黎良平癱瘓在床上的母親送去醫院做全身檢查。
??如果黎良平真的一直對自己的親生母親下慢性毒，他的罪名就又多了一條。
??而自剛才黎良平坦誠自己結婚目的後，黎良平的太太李文茹就在外麵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直接當場哭暈了過去。
??現在專案組同樣神色緊張地將李文茹送去了醫院。
??黎良平對自己的親生母親都這麽狠心，誰知道他是不是對自己的工具人妻子也同樣下了毒手……否則他太太怎麽就流產還終身不孕呢！
??“李文茹剛剛就在外麵，她聽到你說的話當場哭暈了過去，現在已經被送往了醫院。”
??回到審訊室後，劉超見自己說了這番話，黎良平依舊無動於衷。他從剛才起就一直不停地撥弄著自己的手指，連頭都沒有抬起。
??竟然這麽冷血無情！果然對自己太太一點感情也沒有！
??劉超相對而坐，麵色嚴肅地逼問：“你有對她下過藥嗎？”
??黎良平撥弄著手指，緩緩地抬起頭，反問道：“為什麽會覺得沒有？如果沒有，她怎麽會流產呢……”
??竟然對自己的親生骨肉都這麽狠心！
??“為什麽那麽狠心！就算不是因為喜歡而結婚，孩子也是無辜的！”
??“無辜？殺人犯孩子的身上流淌著殺人犯的血液，你覺得他出生在這樣的家庭裏他會願意嗎？我覺得不出生對他來說更好呢。至少現在不用親眼看見自己的爸爸被抓吧。”
??劉超氣噎，怒其不爭道：“那為什麽不會為了孩子作出改變呢！山華連環殺人案早就了結了，該報的仇也報了，為什麽不選擇做一個好丈夫好爸爸，讓自己擁有一個幸福的家呢！為什麽一錯再錯，接二連三地犯下殺戒！”
??黎良平聽後沉默了幾分鍾隨即冷笑：“劉警官是忘了我剛剛說的話了嗎？”
??“我感到壓力大的時候就想殺人。殺人已經是我生活的一部分了。做一個好丈夫好爸爸？哈……您和有反社會人格的變態殺人魔說這種話題不覺得很可笑嗎？”
??“與其勸我為什麽不做個好人，不如趕緊做完認罪筆錄把我早日送上刑場吧。”黎良平指著桌上的一堆證物說道，“這麽多人，一個一個詳細地交代，可是要花很長的時間。咱們，還是別把時間浪費在無聊的話題上了。”
??殺人即是惡，是無法原諒的恐怖罪行。然而明明有機會重新開始，卻依舊為了滿足一己私欲，肆意妄為地剝奪無辜者的性命，用殘忍的手法傷害至親的人！
??劉超壓抑住心中翻騰的怒氣，繼續審問黎良平案件相關的內容。
??在被問起不在場證明時，他主動交代道，在選定合適的作案目標後，自己就會如同鬼魅一般躲在暗處或是在半夜裏偷偷地觀察著被害者，選擇合適的動手機會。
??而那天學校的聚會地點是他選定的，不在場證明也很簡單，孫武明本就喝醉了，在吃了安眠藥後更是在後座睡得無知無覺，根本不知道那天晚上楊璐也上過麵包車。
??那天晚上，他開著麵包車埋伏在了楊璐回家的路上，並在她路過時故意開車過去濺了她一身的水。
??隨後停下車，一臉歉意地表示為了賠罪願意送她回家，請她坐上副駕駛的位置。
??由於下著大暴雨，再加上渾身濕透，有熟人願意送自己回家自然是再好不過的事情，而且除了黎良平之外，還有熟睡的孫武明。所以楊璐沒有起疑心，就這樣上了這輛死亡麵包車。
??而後麵發給她老公的短信，也是黎良平為了製造不在場證明用楊璐的手機發短信製造的假象。那時，楊璐已經被捆在後備箱裏了。
??同樣，殺害陳惠莉也是用著類似的計謀。陳惠莉是急診科護士，因為十年來經常陪母親前往醫院，所以與之相熟，也用了同樣的方法將她騙上了麵包車。
??而郭美霞是他假裝偶遇的，他主動向她表明自己是宋齊瑜的班主任，並表示關於宋齊瑜的事情，想和她交談一番。
??“為什麽要栽贓給宋嘉德？”
??劉超覺得栽贓這個行為很奇怪，對連環殺人犯來說，殺人對他而言是證明自己強大的手段，他們大多是想要得到大眾的關注，有些特意在屍體上做記號，甚至囂張到直接挑釁警方，寄信給媒體跟警方，吹噓自己是如何折磨被害人的，就是希望能借由媒體的報道而獲得社會關注……可黎良平卻與這類型的連環殺人犯完全不同。
??而黎良平和宋嘉德無冤無仇，唯一的聯係僅僅隻是宋齊瑜的班主任而已。
??“一開始隻是想過一下殺人的癮，但李緒芳和楊璐的屍體被發現後擔心會被懷疑到自己的身上。因為順手用了宋嘉德遺落在地上的麻繩和綠色膠帶，所以順理成章地在第三次作案時設局栽贓給了宋嘉德。”
??“多虧那個笨蛋很容易被騙，我把錢包放在很容易入他眼的地方，他竟一點都不懷疑一下子就撿起來了。而原本以為他隻把錢拿走，很感激的是，因為是新的錢包，他竟連錢包也一起拿走了，還把身份證丟了出去。”
??黎良平忽地一笑，他身體微微前傾，語氣輕嘲地笑道：“多虧了他貪財的行為，在陳惠莉的身份證上發現了他的指紋，也在他家裏發現了陳惠莉的錢包。第一次也差點因為這一個證據，成功地讓他坐牢了呢……”
??劉超皺著眉問道：“你之前曾說到，殺人犯的兒子這個身份會毀掉一個人的一生。你將罪行栽贓給宋嘉德時有想過你的學生宋齊瑜嗎？他可是因為這件事遭遇了各方麵的欺淩……”
??“這和我有什麽關係？”黎良平反問道。
??劉超更加不解：“當年，宋齊瑜遭遇家暴是你報警把他從宋嘉德的陰影裏救下，既然把他救出家暴的火坑，又為什麽要害他……”
??“救？劉警官你誤會了，我從來沒有想要救宋齊瑜。”回憶起當年的事，黎良平淡淡道，“因為有人發郵件向我舉報宋齊瑜被家暴這件事，作為班主任我不能不管罷了。”
??“應該說，我早就發現宋齊瑜身上有傷痕，猜到他可能一直被宋嘉德家暴，但一直裝作什麽都不知道。沒想到有一天晚上突然收到了一封郵件，裏麵竟拍攝了宋齊瑜被宋嘉德虐待的場景，讓我立刻報警救人。”
??“我以為是郭美霞偷偷拍攝的視頻，想著如果不報警的話實在不符合我一直在外的好老師形象，被她捅出去的話也會落下話柄，所以才不得不報了警。而那天晚上氣溫很低，宋齊瑜有傷的情況下還被潑了一身的水，絕對會大病一場，甚至可能會凍死在倉庫裏。一直拖到第二天早上才去，就是想看這個場景……”
??談到那天早上報警的原因，黎良平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可惜了……第二天早上，宋齊瑜活蹦亂跳得什麽事都沒有……還說昨晚發燒時有人照顧他……很奇怪，明明他來時柴房門是在外麵鎖上，而且對方隻是照顧宋齊瑜卻自己不報警，這樣的反轉引起了我的興趣……”
??站在單向鏡外麵的虞瑾佳大驚失色！
??黎良平曾說，他第二天早上才看見郵件，她一直信以為真，還一直很感激黎良平能幫宋齊瑜擺脫他的原生家庭……沒想到，黎良平那天晚上就收到了郵件！他故意不去救宋齊瑜，就是等著在倉庫裏的宋齊瑜被活活地凍死！
??那天晚上，宋齊瑜因為嚴重發燒生命垂危，而她當時唯一能聯係上的老師竟是這樣反社會人格的心理變態！
??如果她沒有穿越過去，虞瑾佳不敢想象宋齊瑜究竟是怎麽在這樣煎熬的痛苦中熬下去的……
??而這個人，明知道宋齊瑜每天都活在家暴的噩夢當中，卻視而不見，還隔岸觀火！
??虞瑾佳憤怒地握緊雙拳，如果不是有警察在場，她真的恨不得衝進審訊室將眼前這個絲毫沒有任何歉意的混蛋暴揍一頓！
??宋齊瑜對黎良平很信任！非常信任！好幾次通話裏都說起自己很幸運有一個這麽好的班主任，在爸爸被抓時一直很關心他，還給他做心理輔導……
??去他媽的心理輔導！他隻是想要掌控宋齊瑜，把他的人生當成一場打發時間的遊戲！甚至，借著心理輔導的名義給宋齊瑜下心理暗示，想把宋齊瑜的人生完全的毀掉！
??“在宋嘉德被抓後，我以為成為孤兒的宋齊瑜會越來越自閉。畢竟這種從小在家暴環境下成長的孩子都有潛在的心理疾病。這種心靈上的扭曲會影響一生，當壓抑到極致時，他就很容易走向極端，會像他爸爸一樣……向他人揮起拳頭！在給他做心理輔導時，一直希望他能加深對自己父母的仇恨……”
??“但宋齊瑜卻因為有一個資助者援助後越來越開朗了起來……”黎良平捂著腦袋頭疼道，“那個叫虞思思的女人完全破壞了我原本的計劃，甚至後麵宋齊瑜命好到……我都覺得有些礙眼了。”
??虞思思……劉超見過她幾麵，是李緒芳的救命恩人，隻是奇怪於黎良平竟然沒有殺這位宋齊瑜口中的虞姐姐。
??黎良平這種性格，肯定無法忍受自己陷入無法掌握的情況中。而後虞思思就再也沒出現了……
??黎良平自稱感到壓力大的時候就想殺人，因為覺得楊璐秀恩愛礙眼所以殺了她……而他再次用了“礙眼”這個詞……難道，黎良平已經把虞思思都殺了？
??劉超心中一驚，嚴肅地問：“你也殺了虞思思？”
??“失敗了。”黎良平撥弄著手指，冷冷道：“之前說失敗過兩次，一次是想動手時她突然打了電話過來，一次是想先把她處理掉時，被她逃了……”
??果然，黎良平當時意圖對程若琪下手，因為她讓宋齊瑜打去的電話而停止了作案！
??可黎良平不是說自己是看見宋嘉德毆打孩子才有殺人衝動嗎？那天，宋嘉德因為被她揍了一頓根本沒找程若琪麻煩……可那一晚，黎良平依舊有了殺人欲望……
??“手肘上的這條傷痕就是那天想要殺她時弄傷的。”黎良平指著手臂上的一條疤痕，一臉遺憾道，“後來，她就像是突然消失了一樣，也沒有再來找宋齊瑜，連李緒芳和宋齊瑜的葬禮也沒有出現。”
??“如果她那時出現的話，我一定會殺了她以絕後患的。她命好，逃過了一劫呢。”
??站在單向鏡外麵的虞瑾佳緊握拳頭。
??“剛才不是問我為什麽要栽贓給宋嘉德嗎？”
??“在虞思思突然消失後，宋嘉德按照我的計劃第一次被殺後，宋齊瑜遭遇了校園欺淩……”
??黎良平的小學是最不如意的一段時光，遭遇了父親被害，母親再婚的種種變故，所以在成為小學老師後，對於那些有殘缺的家庭，黎良平並不是想伸出手挽救這些孩子，而是潛移默化地想將他們推向深淵。
??對於宋齊瑜就是，他早就注意到了班級裏有一個非常自閉的男孩子，他渾身經常青一塊紫一塊，但他從來沒有主動地關心，而是放任班級裏那種孤立的氛圍。後來，宋齊瑜遭遇校園欺淩，也是他故意視而不見的結果。
??甚至，班級裏的那些問題兒童，都是他故意放縱後越來越囂張起來的。尤其是崔昊宇。
??從小父母離異，爸爸常年在外麵打工，和爺爺奶奶一起生活。老一輩溺愛崔昊宇，而崔昊宇的爸爸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孩子在學校裏是怎樣校霸的行為，而見崔昊宇把好幾個任課老師都氣得不行，他就對其他老師說他家訪過很多次但怎麽家訪都沒有，讓其他老師也對崔昊宇失望後徹底地放棄，其實自始自終，他都在放任崔昊宇遲到、曠課、不完成作業、欺負同學的行為。
??崔昊宇四肢發達、頭腦簡單，在沒有家長和老師管束下，就養成了極端的性格，總有一天會犯罪的！
??而有一天，虞思思突然說有重要的事情要找崔昊宇時，他幾乎以為自己的這個計劃又要再次失敗了……
??隨後，崔昊宇的爸爸在下井時遭遇事故去世，他就在家訪時慫恿他的爺爺奶奶去煤礦場討說法，誰知這一去，崔昊宇徹底成為了孤兒。
??而這個孩子也在遭遇了一係列家庭變故後，如他設計的結局一樣走上了極端，天天在學校裏無惡不作，霸淩同學。而遭受霸淩的宋齊瑜也失去了他原本的幸福。
??“會選擇栽贓給宋嘉德，其實也是想看看，從小在不幸的家庭中長大的孩子，在得知自己的爸爸是殺人犯後，會做出什麽樣的選擇？他的朋友、他的同學，他的一生……會變得怎麽樣……”
??黎良平和普通的連環殺人犯不同，他似乎是希望所有人不幸而犯下的殺人計劃
??劉超緊握拳頭問道：“你是希望宋齊瑜和你一樣，也成為殺人犯嗎？”
??黎良平聳聳肩道：“至少不會成為明星吧。明明是殺人犯的兒子，在被逼著退學後竟然還能得到幫助……我沒想到這世上有那麽多聖人存在。虞思思消失了，結果又來了一個沈秋芳。”
??“所以，把沈秋芳殺了嗎？沈秋芳在福利院裏一直照顧宋齊瑜，而且她和宋嘉德一直有矛盾……”
??“在知道封景曜是宋齊瑜時，我真的一點也沒想到，當初沈秋芳突然給崔昊宇辦理休學手續時，我應該要再認真調查一番的。我那時，還以為是崔昊宇殺了宋齊瑜……打電話給沈秋芳說有關宋齊瑜的事情想要和她聊一聊，才把她約回了榆華縣。”
??劉超一怔：“沈秋芳不是因為家裏有事回去的嗎？”
??“她可能是誤會我知道了真相。”黎良平淡淡道，“估計是怕被別人知道，所以謊稱是家裏有事要回去。”
??原來沈秋芳那天不是因為家裏有事偶然回娘家才正巧在路上遇到了黎良平，而是黎良平特意把她約了回去……
??為了成功地嫁禍給宋嘉德，也是因為沈秋芳和她一樣在黎良平的眼裏，是礙眼的存在。
??那麽，她的爸爸呢……為什麽，要把她的爸爸也一起殺掉……
??“啊……剛才忘記說了，因為是十幾年前的事情，我都差點忘了……我最初的目標是自己班級的學生，那個孩子家境很好，父母疼愛，在班裏也有著很好的人緣……我每次作班主任家訪時，都很好奇，這種幸福的家庭如果出現裂痕的話……”
??楊璐和陳惠莉都是剛結婚不久，有著幸福的新婚生活，而從黎良平最初的目標來看，他的作案對象都是擁有幸福家庭的女性。
??可在第一次作案失敗後，他在那麽多學生中卻唯獨選擇了二年級才剛剛接觸的李緒芳。
??“為什麽突然改變了作案目標？李緒芳的爸爸早逝，又一直被媽媽家暴，她從小過得一點都不幸福，根本不符合你的作案目標……”
??“我是後來從秦老師口中知道，原來李緒芳曾被孫文麗關在衣櫃裏差點悶死，是被虞思思救下的。”黎良平雙手交握，淡淡地笑道，“李緒芳原本也和宋齊瑜一樣，可在遇到他們口中的這位虞姐姐後，他們都變得活潑開朗了起來。”
??“這很礙眼啊……又是宋齊瑜又是李緒芳，這位虞小姐比想象中還要多管閑事。所以，就很好奇，她好不容易救下的孩子突然被殺人犯殺死，她臉上的表情究竟是什麽樣的呢……真的，太好奇了……可她怎麽就沒回來呢……”
??“砰——”單向鏡那頭突然傳來重重的響聲，正說話的黎良平一頓，轉頭望向單向鏡。
??“這次又有誰站在外麵呢？李緒芳的爺爺奶奶？還是宋齊瑜？”
??他輕笑一聲道：“現在，應該叫封景曜了吧。他被捅了一刀，已經醒了嗎？沒想到那老頭這麽給力，真的衝上去捅了封景曜一刀。現在知道我才是真凶，一定後悔死了吧。”
??“砰！”劉超一拳揍到了黎良平的臉上，直接一拳把黎良平從椅子上揍趴到了地上。一旁記錄筆錄的刑警一驚，立刻慌張地攔住了劉超的第二拳。
??在將劉超拉出去冷靜後，黎良平長歎一聲道：“看來還沒醒來啊……”
??“劉叔叔……”見劉叔叔怒氣衝衝出來，虞瑾佳擔心地上前。
??現在審訊室內都安裝了視頻監控，一旦毆打犯罪嫌疑人很容易被扣上刑訊逼供的罪名。
??“這人就是個精神變態，沒必要被他的話卷入。一旦動怒反而正中他的下懷。他就是想看我們氣急敗壞的樣子。”
??劉超瞧見她緊緊握著還泛著紅的拳頭，輕歎一口氣道：“我知道，隻是，實在氣不過……”
??“他殺的人太多了……現在都晚上了，還沒做完所有的筆錄。而且總覺得他坦白得太快太完整了……十幾年前的案件竟說得十分流暢，每個細節都記得一清二楚，就像是早已經準備好的說辭。”
??“我再整理整理剛剛的筆錄，看看還有沒有遺漏的細節。”
??黎良平的作案目標選擇熟人，正是因為熟人和老師這份職業才對他不設防。
??他本就智力出眾且極善於隱藏，語言表達能力強，舉止言談斯文得體，還擅長利用人的心理，在選定侵害目標後對其進行跟蹤並盡量逐漸接近，一但出現合適的時機，就會迅速展開計劃，將其誘騙至其控製場所。
??在這樣一步步縝密的計劃中，他心底裏扭曲的想法便一步步變為了可怕的現實。
??從李緒芳到楊璐，從孫文麗到陳惠莉，再到郭美霞、沈秋芳……
??就像打開了潘多拉的魔盒，一旦開始殺人就再也停不下來了。
??但黎良平卻停了下來。
??在審訊室外麵平靜情緒的劉超，在整理黎良平的認罪筆錄時，敏感地察覺到了有不對勁的地方。
??連環殺手最大的特征，就是“固定”，殺人動機、殺人模式以及殺害對象都十分固定，時間、對象、凶器、棄屍地點等等往往每次都一樣，除非遇到重大變故否則不易改變。
??這是因為連環殺手的殺人行為是為了要滿足心目中一個固定的理想目標的緣故。也因此比較容易由分析模式推斷出該連環殺手可能具有的條件與特質。
??但黎良平卻三番兩次地改變殺人模式，甚至殺害對象還從女性變為了老人。
??如果是純粹以殺人為樂，從殺戮中尋求心理上愉悅感的連環殺手類型，在習慣了一種殺人模式後，是不可能連續改變的！
??意識到哪裏不對的劉超再度進入審訊室，反問道：“為什麽第二次作案就改變了殺人模式？”
??“李緒芳是被我掐死的，脖子上的掐印容易留下證據，我不喜歡在屍體上留下痕跡，所以改變了。選擇掩埋屍體是因為暴雨夜裏偏遠的田地沒有人會去。而比起死後埋屍，活埋更有挑戰性吧，我比較喜歡看被害者們死前掙紮的樣子。”
??黎良平在回答問題時，總是用言語表露出自己是一個變態殺人犯，自己隻是享受殺人時折磨被害者的那個過程給自己帶來的快感。
??站在單向鏡外麵的虞瑾佳幾乎要懷疑，他是不是打算申請司法精神病鑒定來為自己減刑。否則，就像劉叔叔說的，黎良平承認得也太坦白了……
??“唯一的失誤是，搬運的時候沒注意到楊璐手上的戒指滑落掉在了麵包車的後備箱裏，而後被躲在後備箱的孫文麗撿走了……”
??黎良平搖頭歎道：“那天我代替孫武明開麵包車時，她突然攔住麵包車說要找自己的耳環。我也是那個時候才注意到了她竟然戴著楊璐的戒指。”
??“如果當時不殺她的話，她遲早會注意到這是楊璐的戒指。怪就怪她自己送上門來，我隻能說一不做二不休了，把障礙物收拾了。”
??劉超敏銳地問道：“孫文麗的死和其他人不同，她是被關在拉杆箱裏活活悶死的……既然是因為前兩具屍體被發現所以才想嫁禍給宋嘉德，為什麽不把孫文麗也埋進田裏再把楊璐的戒指放在陳惠莉的錢包裏一同栽贓給宋嘉德？不覺得扔進河裏是一個很大的失誤嗎？”
??虞瑾佳忍不住點頭。這次能揪住黎良平的狐狸尾巴，能讓警方重新調查山華連環殺人案，正是因為發現了孫文麗的屍體。
??在原來的世界線裏，孫文麗仍然活著，那她也就沒有任何證據能說動劉叔叔讓他重新調查案件了……黎良平的失敗完全出在孫文麗上麵！他為什麽不同樣把孫文麗的死嫁禍給宋嘉德呢？
??“殺害孫文麗是突發的行為，沒有做好栽贓給宋嘉德的萬全準備。萬一他那個時候有不在場證明的話，我豈不是前功盡棄。而那時擔心孫文麗被發現會讓警方調查到孫武明身上，所以扔進了河裏。至於為什麽是拉杆箱……”黎良平在緩緩沉思後，笑著說，“就是在殺孫文麗時突然想到了李緒芳。”
??“李緒芳不是被她媽媽關在衣櫃裏差點悶死嗎？所以，我就想用同樣的方法試試看，讓孫文麗臨死前也體驗一把這種瀕臨死亡的恐懼和痛苦。”
??黎良平脫口而出的理由過分冠冕堂皇，劉超怔愣後不敢置信地反問：“你覺得你用這種方式殺死孫文麗……是在為李緒芳曾經被媽媽家暴的事情伸張正義嗎？”
??黎良平攤攤手打斷道：“劉警官，你不覺得孫文麗很死有餘辜嗎？在李緒芳死後還在利用她賺錢，而且還害死了秦老師，這樣罪孽深重的人，自然讓她死得越痛苦越好……沒必要糾結她到底是怎麽死吧，反正都是我殺的。”
??劉超咬牙切齒道：“如果你不殺死李緒芳，孫文麗就不會利用李緒芳的死賺錢，秦老師也不會因此和她結仇。”
??他忍無可忍，一把抓住黎良平的衣領，憤怒道：“殺害李緒芳的人是你，間接害死秦老師的人也是你！手染無數血腥，你說她罪孽深重？那你又算什麽東西！”
??生怕劉超再次動粗，一旁記錄筆錄的刑警慌張地上前拉開兩人。
??比起劉超的暴跳如雷，黎良平拍了拍揉皺的衣領，平靜道：“那也是你們警方無能的問題吧……也不知道虞思思到底是怎麽想的，竟送了一支錄音筆給李緒芳。而這麽重要的證據你們竟然現在才發現……”
??“我剛剛不是說了嗎？如果那個時候警方就發現這支錄音筆的話，我可能那時就已經被抓住了，後麵的案件也就不會再有了呢……”
??“而且十幾年後，錄音數據已經破損。憑現在的這段錄音，你們根本沒辦法定我的罪。”黎良平撫了撫額頭，無奈低歎道：“明明所有計劃都天衣無縫，果然不該剪頭發的……不過我沒想到你們會發現，我還以為那地方你們絕對不會想到的。”
??“是虞瑾佳找到的。”劉超深吸一口氣，語氣冰冷道，“無論是錄音還是被害者們的遺物都是虞瑾佳找到的。”
??“哦，是她啊……不愧是民警的女兒，和她爸爸一樣聰明。果然父母是孩子的鏡子，什麽樣的父母，照出來的就是什麽樣的孩子。”
??劉超緊握拳頭，終於開口詢問自己摯友的死因：“那晚，虞瑞宏是被宋嘉德捅傷的，他明明可以成為人證，你為什麽還要殺死他……因為他聰明地發現你才是凶手嗎？還是因為他一直在調查山華連環殺人案，覺得他的存在是個障礙，所以提前斬草除根……？”
??“在說之前，我能見虞瑾佳一麵嗎？”黎良平指著虞瑞宏的照片說道，“她應該也想知道她爸爸是怎麽死的吧？我也挺好奇的，她當晚，真的在現場嗎？真的認出我了嗎？是因為真的看到我的臉，所以才知道我才是凶手嗎？”
??“我真的好奇到瘋了……”黎良平的身體微微前傾，一字一句道，“那晚我穿著雨衣戴著帽子和口罩，怎麽想都不覺得她能在那個暴雨夜裏認出我，而你們警方調查了那麽多年都沒有懷疑過我，究竟是哪個環節出了差錯，讓她察覺到凶手是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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