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啟潘多拉
五洲市第一高樓
落地窗前一個高大的背影正俯視著海水。他身材頎長,銀灰色頭發將將齊肩,把墨色的西裝襯著更加漆黑。
“時間不多了,有結果了麽?”黑西裝問辦公桌前弓著腰站著的白大褂,黑西裝不過也才30出頭的臉龐,一點血色也沒有的蒼白的臉,北歐維京人特有的淺色瞳孔和冷峻輪廓讓人看得不寒而栗。
“我們現在實驗遇到一些問題,您知道的,要克服同步輻射損失幾乎是不可能的,歐洲那邊也還沒有進展。電子回旋時引起的同步輻射損失,使對撞機能量的進一步提高發生了困難……”白大褂輕輕說道,海水和風聲呼嘯著,白大褂的聲音顯得越發小了。
西裝背影關掉了顯示屏,窗前藍天白雲和滾滾海水都變成了深灰色的冰冷牆壁。
黑西裝叫維克多,是五洲和子集團的管理人,五洲集團十年前在這個海濱城市拔地而起,通過智能設備一躍成為全國最新最強的科技公司。現在濱城的標誌性建築——五洲700號,就是五洲集團的辦公樓。五洲700號目前是亞洲第一高樓,如同一枚插入雲霄的火箭,屹立在濱城的海邊。
為眾人所不知的是,五洲700號露出地麵的700米,僅僅是這座摩天建築的一部分。深埋於地底還海底的實驗基地,五洲核子海底蜂巢才是五洲集團真正的所在。全球最大的粒子對撞機,就深埋在海底的實驗基地。而白大褂與黑西裝此生最後一次談話,就在海底的實驗基地裏進行著。
“我要的是結果,安博士,我讀過你以前在普開頓大學教書時的著作,我知道你早就有了結果。我們給你提供了你所需要一切設備和資金,也相信你能帶給我們公爵所想要的。”
維克多頓了頓,摸了摸手上閃著銀光的戒指,戒指是一條細蛇纏繞著食指,吐著血紅色的信子,栩栩如生。“人們都說,物理學上有愛因斯坦,有霍金,也有你安晟。別忘了,你的最重要的東西還在我們手上。”
白大褂就是維克多口中的安晟博士。早年北清的高材生,一直致力於暗物質和超微粒子的研究。在普開頓學院教書做研究,後來突然消失在大眾眼中,進入五洲集團地底的蜂巢做對撞機的研究。50多歲的他,消瘦而枯槁,眼底裏寫滿了憂愁。
“教授。今晚將是我們最盛大的加冕儀式。哈哈,我要帶著我所有的榮譽來欣賞這一刻的到來!”
說罷,維克多緩緩走向電梯,電梯緩緩上升,透明的玻璃映出海底旖旎的景色,多彩而神秘的海洋生物圍繞著電梯遨遊著,一條巨大的虎鯨緩緩遊來,好奇的注視著這不屬於海底的建築和不屬於海底的人。
和子公司地麵建築內,一樓的玻璃展廳,氣勢恢弘,地板和牆壁是五光十色的玻璃,無數的微型電子元件投影出炫目的光。
“大家讓一讓!讓~~~~開~~~~呀!”
一個清脆的男聲傳來,然後就是滑輪“嘩嘩”作響。許來來穿著和子公司最新的全息智能工具給客戶做示範,顯然,他不是很會操作這個最新產品。通過佩戴的神經元感官接口控製,就能實現浸入式遊戲的感官。
許來來正在展台上給投資商演示這種最新的智能穿戴設備,沉浸式的體驗不僅僅可以應用於遊戲,甚至可以欺騙人體真實的感官。在許來來現在的眼中,世界已經成為了黑暗的中世紀戰場,眾多醜陋的、如同被拚湊出來的弗蘭肯斯坦式的怪物將許來來團團圍住,他在穿戴設備構建的世界裏倉皇逃竄。他是個半夜睡覺都要開盞台燈的人,這會兒可被嚇得哭爹喊娘,左躲右閃。
“砰”的一聲,撞到了從電梯裏出來的維克多,巨大的慣性讓許來來不好停下,推著維克多撞到了大廳正中央的接待台上。狼狽不堪。
許來來並不認識維克多,實際上他剛剛上班第三天。是他姑父,和子集團的保安送了不知道多少禮品才把這個大學肄業的小兔崽子弄進來做產品試驗工具人的。
“sorry!sorry!有沒有哪裏被hurt了?”看到撞到了一個老外,許來來絞盡腦汁,把這20年來所學的所有英語單詞都用上了。
許來來的姑父,急急忙忙跑來看看發生了什麽。發現許來來撞到了大老板,嚇得也是不清。一邊給許來來使眼色,一邊衝過去扶維克多。維克多擺擺手,緩緩站起來,理了理衣服和發型,是的,維克多的頭發一絲也不能亂,衣服一粒灰塵也不能沾。
“這是咱老板,維克多格林先生,快快道歉”,許來來姑父厲聲說道,“格林先生,來來他不是故意的,他想給客戶做示範呢。”
“他侮辱了我們的產品,”維克多看了看被接待台的咖啡濺髒了的西裝,眸子裏全是厭惡,“掃廁所都便宜了這種白癡。”他想把最髒的活丟給這個弄壞他西裝,弄壞他心情的冒失鬼。
“對對對!格林先生!您太有眼光了,我正準備帶他去掃廁所呢!”許來來的姑父連忙附和道,“還不謝謝格林先生沒有開了你!”許來來被姑父按著腦袋給維克多鞠了一躬。
維克多並沒有理會這些螻蟻們,徑直走出了大樓,他等不急去更換目睹3000年一遇盛事的華服了,他想到自己將會被永久銘刻在進化樹上就不禁狂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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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子公司的海底實驗室裏
站在對撞機前,這座龐大的機械怪物鋼鐵的身軀散發詭異的銀色光澤。複雜的各種機械和電路讓它有種朋克的美感。
安教授伸出手想撫摸這座龐然大物,手卻懸在了半空。他腦子裏很亂,不斷閃回一張畫麵:一個三四歲的小女孩,洋娃娃一樣的臉龐,穿著淺綠色的小裙子,手裏捏著一根深綠色的蒲公英,在望不到邊際的草地上,一邊奔跑一邊笑嘻嘻的看著蒲公英飛散到天空;一位身材婀娜的少婦,海藻一樣齊腰長發被微風撫摸著,修長雪白的雙腿赤腳在草坪上悠悠的走著,不緊不慢的跟著小女孩,輕聲喚道:“明明慢點,慢點呀。”安教授臉上露出一絲絲微笑,這,就是維克多口中他最重要的東西了。
“是今天麽?”安教授麵對龐然大物的機械對撞機,沒有轉身,沒有回頭,但他知道,他來了,死神來了。
“安教授,您可以不用開啟這個魔鬼,一切都可以避免的,你也可以不用死。”
暗處的黑衣人一字一頓的說道,“拖了這麽久,我們會一齊想到解決辦法的,我們會的,相信我們。”黑衣人的聲音有點施舍的意味了。
“是啊,拖了太久了,十幾年過去了,也許明明都不記得有我這個爸爸了吧。我不想把魔鬼帶到這個世界上來,但我也不能看著明明死啊。我……為什麽會這樣?”安教授滄桑的雙眸滑下一串晶瑩的淚珠。
“你知道的安教授,在十年前那次偶然開啟中你就知道了,一旦實驗成功了,我們這個世界會麵臨著滅頂之災!到時候明明能夠好好的活著麽?你能夠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女兒活在地獄嗎?”黑衣人提高了聲調,摸出了一管紫紅色的試劑瓶,瓶內的液體不斷冒著泡,仿佛隨時會衝破瓶口一樣。
“我是個懦夫,十八年前的今天做了懦夫,十八年後的今天依然是個懦夫。”說著,安教授伸手接過那管仿佛裝著猩紅鮮血的試劑瓶,咬開瓶蓋,仰脖一飲而盡。
黑衣人往後退了一步,神色凝重,實驗室內所有的監視器都被他黑掉換成幾天前的錄像了。安保人員不會進來,實際上,除了那個夜魔一樣的維克多,誰也不會進來。
但夜魔,一定會來,今天是太陽係的懸臂旋轉到距離角王星最近的日子,3000年才會出現一次這種距離,今天是魔盒最合適的日子,維克多等著一天等了太久了。
安教授在試劑的作用下,緩緩倒地,他顫抖著摸出一個方盒,交給黑衣人。就在頃刻間,安教授的臉部開始扭曲,所有血管呈現出詭異的紫色,這液體仿佛是具有腐蝕性的強酸,安教授的每一塊肉體一點點攣縮一點點液化而後迅速氣化。很快,隻剩下一套雪白的工作服攤在地麵上了。。
就在同一時間,一座電梯從地麵97樓極速下降,朝著海底的方向飛馳。電梯上的男人換上一套全新的深灰色軍裝,軍裝上每一塊獎章,肩膀上的徽章,無不說明著這個男人戰功赫赫,位高權重。
他就是維克多,換下了被冒失鬼弄髒的西裝,穿上了他最喜歡的軍裝,戴上了所有的榮譽,今天,跟他被五百年前加冕成東帝伯爵那天同樣重要。今天,他要見證新紀元的帶來。他相信,通道已經打開,他要的東西會如同海潮一樣噴湧而來,淹沒這個死氣騰騰、充滿著欺騙、暴力的舊世界,這舊世界中,七十億愚鈍的螻蟻即將消失,轉而代之的,會是個智慧的、真正和平的新世界。一想到這裏,他嘴角不自覺地上揚,又理了理衣襟,慢慢欣賞起這舊世界最後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