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佳偶天成
他在綿綿訴著這句不是情話的情話之時,有大鑲大滾的暖色天光在他這一雙墨玉般的眸子裏流瀉如瀑,濡染起溫存不迭、又加之深情如許的好感觀,叫兮月忍不住又有了些偏於看呆的勢頭。
兮月不願再去理會這個不知何時居然就變得這個副油腔滑調的表哥,又或者他這麽副看似正人君子的外表之下、隱藏著的本就是一副落拓輕浮的小模樣?
不過無論如何,無論怎樣,隻要這個人他是上官循月,那麽冷兮月便就一定會愛上他,且這份愛情深沉的有如無可轉移的磐石。隻要這個人他是上官循月,那麽她便可以無條件的將他整個人都接納,接納他一切的好、自然也會接納他一切的不好。
兮月忽覺自個雙頰發燙,便兀地又起了陣細微的驚惶,忙把身子向一旁側側:“好了,人家不跟你開玩笑就是!”又忽地不知該對循月說些什麽,大刺刺的丟下這一句後,便又回身繼續往方才的石墩處走。
目睹著兮月這麽副有些扭捏、嬌羞忽起的小女兒情態,循月便知自己又於表妹這裏占了上風,免不得心下也起了層好笑,笑著當地裏搖搖頭後,複又忙不迭的穩步向著自己這位公主表妹一路追過去,同她一並在石墩上再度雙雙落座。
不同於方才的是,方才這兩個人是麵對著麵相對落座的,那是一個相對安全的格局;但此時此刻這兩個人顯然更為親近了一步,是身子靠著身子的並排落座的,便又顯得比方才不知貼己了多少去。
兮月這顆心又免不得“碰碰”跳動的緊密而強烈!她從沒有覺的自己會因一個男人、或者一件事情便過分上心到了何等的地步!直到遇見循月、直到遭遇愛情……
她年淺的隻曆經了這區區一十六載的生命之中,對於愛情這個辭藻的認知便從來都是少之又少的。她的父皇與母妃顯然不能教給她這些,且這麽些個情啊愛啊的又要怎麽去教授?委實教授不得!
但相比起同齡的女兒家,她又似乎對這愛情從沒有過怎般熱切的渴求,當然這是在遇到上官循月之前。那時的兮月隻覺這該是一件極其無聊的東西罷了!
在與循月這麽一場看似上天早有安排的愛情旅途之中,其實兮月報之以的態度一向都是一個“隨緣”,也正因有了這份隨緣的好心性,才令她這一場情路一直走的順風順水無阻暢通。
但當她遭遇到愛情,她卻兀地一下就突然發現自己所改變的似乎不止止是人生觀,便是連帶著對事情上心的程度都跟著有了潛移默化的轉圜!
她沒有把愛情當成一件極重要的事情去應付,但她卻投入了不止一倍的情感的專注。這種專注並不能由著兮月自己去加以控製,這種程度的日趨於加深也更加不能任著兮月自己去掌控,這是發乎心、起乎意的情不自禁。
每每與循月之間的距離及近、每每隻要能與循月多說上一句話,便都會令兮月產生彌深不可阻擋的一重重歡喜!這並不是對於戀慕之人終於給予了自己回應而生就出的悲哀的蟄伏,而更趨向於一個辛苦播種、辛苦耕耘後的務農人在金秋朗日下看著累累的碩果掛滿枝頭的那一份有所收獲的濃鬱歡喜。
一如當下這與循月看似隻是十分不經意的位置的變化,其實都令兮月在心底下老老實實的開心了好一陣子!隻是她隱而不發:“那這陣子以來,都盛傳你跟那顏家的小姐有所曖昧。”兮月眼珠子一轉,不知又念起了哪一茬子事兒的隨口輕飄飄道。
循月煞有介事的頷首思量了好一陣子,複轉目有意做了表情嗔她:“哪個顏家的小姐?”
“嘖……”登地就把兮月惹得惱不得抬手又對他肩胛骨使力去錘了一錘,“你就是故意慪氣我!”
不過這上官循月也不完全是有心玩笑,對於兮月口中那位跟他有“曖昧”的顏小姐,他還是當真一時半會子不能有個囫圇大體的對號入座。
“沒有沒有……我不敢,不敢!”眼見兮月攥緊了小拳頭便衝著自己一同招呼,循月忙歪著身子向一旁躲閃,“那是她暗戀我!”吐口很不要臉的一句。
兮月心頭一朗,才欲也報以同樣嬉皮笑臉的姿態給他句回應,卻一個沒防備的,身子重心一個不穩當的直接撲著循月就向一旁栽了下去。
循月甫一驚蟄,眼疾手快的抱住了兮月,兩人就這麽相擁相護的在地上打著滾兒翻了幾個跟頭之後,終於那力道漸退、雙雙停住。
這一時又是一個極曖昧的姿態,但也不知是累了思緒便覺遲鈍了、還是因有了前遭那些親昵言語的鋪墊而便覺眼下這姿態其實順理成章,這一時二人隻是在心底下起了圈微微波及開去的漣漪,之後便沒了怎生直白生刺的尷尬,就那麽雙雙躺在落了一層各色花瓣的酥軟地表之上,側過身子目視對方。
循月完美的薄唇之畔依舊掛著恰到好處的溫良笑意,又沒忍住抬手頗為寵溺的捏捏兮月玲瓏的小鼻尖:“你啊你,我進宮來一趟吧,還得滾得這一身的塵泥回去!”語盡無奈的皺眉苦笑。
兮月又被他給逗弄的沒防起了個自嘲,旋即與循月隔著袖擺雙雙扶著對方起來。幹脆也不再回身往那石墩子上坐好,就這麽如是並排的就地抱著膝蓋坐了下來繼續聊天。
“那位顏小姐,當真跟你不曾有些什麽風花雪月的事情?”兮月心頭還是起了那麽絲醋意,嘟唇斂眸有意把語氣向下沉一沉。
當然這故作的調子除了或多或少遊離其間的曖昧之外,並不能對循月造成怎般過分的殺傷力:“我哪有那個時間去雪月風花?便是用來陪著公主大人都還嫌不夠呢!”
“嘖,我說是風花雪月,你便偏要雪月風花!”兮月玩心蕩漾,一時又揪住循月這順口一句的話頭不肯放過他。
循月隻得再是一陣且好笑且湊趣:“是啊……我都還沒跟親愛的表妹你風花雪月過,又哪裏便能輪得上什麽顏小姐柳小姐的!”
“哦?”現下這兮月公主當真是個沒了正形的,或者說她一見了循月表哥便決計會很快就變成了沒正形的,“那位柳小姐又是誰?”即便知道這興許隻是循月一個順口而出的隨心話,她還是不依不饒追問的緊湊的厲害。
“嘖!”循月錚地一下開始著惱於自個這快嘴快舌,還當真是言多必失、言多必失……他忙又斂斂麵上這副頗為無奈的苦意,耐著性子沉目沉聲對著表妹一通哄慰,“柳小姐還不知道在哪一陣天風裏飄著呢,你若有一日見到她,記得介紹給我認識啊!”便以這風趣的調子迂回了兮月的問句。
兮月唇畔沒禁住“噗哧”一笑,旋即以袖擺掩掩菱唇,複以眸波轉著顧他,“還有北冥小姐……”
“好了公主大人,何曾就一時間蹦出了這麽些個小姐們來!”中途被循月啟口連著搖手的打斷,後他愈發大著膽子的側首往兮月耳畔去湊近繼續,“我這眼裏,便也隻看得到表妹你一個冷家的小姐而已!”言完之後,又極快的離了開去,旋即朗朗然哈哈的大笑起來。
這一時兮月一懵複一恍惚!若不是循月在他耳畔停留的時間太短暫,她簡直都要懷疑他是在向自己表心跡、訴深情了!偏生循月眼下這反應又不免叫兮月起了一層疑惑,一時便又著實的辯駁不出他是在有心訴出綿綿囈囈的深情如許、還是僅僅隻是玩笑一句就口言及。
她心下裏著實犯急,一時猶如千頭萬緒齊刷刷衝著頭頂天靈襲擊湧上,又誠然不知該去順著個何等樣的頭緒繼續梳理:“嗬。”亂亂紛紛間,兮月也無暇去顧及自個這張臉是不是又泛起了潮紅、是不是又染上了異樣,忙飄了個眸波將那視線自循月身上移開,“你總是這樣有意無意的就招了桃花,卻還怪我總是對你問這問那?”複又一頓,一時有些自顧自的暗暗下定了個決心,“我得想個辦法……我得趕緊纏著父皇騙到跟你的賜婚聖旨,把你娶回我身邊拴得死死的,免得你總招桃花讓我不安心!”一語出口才錚然發覺怎麽就這麽不知不覺的,居然就把自己這醞釀經久的心事一道給說了出來!慌得兮月忙後知後覺頗為慌張的又一補充,“那個……我是說,在本公主還沒有把自己嫁出去之前,你不許比我先成婚!你成婚之後便沒人這麽陪著我廝混、陪著我玩兒了!”不知是不是本就心虛的緣故,兮月隻覺自個這話怎麽就這麽越描越黑呢!這一回是真真切切的察覺到這雙頰蒙了一層潮紅,因為她麵頰是發著燙的!
下意識回眸,卻見循月這張俊美的麵龐之上浮噙起的是前所未有過的一種情態,一時辯駁不得是怎樣真切的情態,但卻認真、深情、並且是肅穆的:“好。”唇兮開合,他頷首沉沉的,“那我等著,等著公主快些將我娶回身旁、將我在你身邊拴得死死的……”
一時忽聽身後有女子的嬌嬌笑聲伴著和煦暖風一並如水潮襲,這並排坐在地上的二人頓然一驚!倏地一下雙雙不約而同的回目一顧,見那宮道纖纖、春花碧草相映成趣的暖色景深間,成貴嬪上官氏正含著愛憐目色、頗為溫存和藹的瞧著眼前這一對可心的璧人,唇兮翩躚、笑顏清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