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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回 榮錦王施威

  這一路糾葛忐忑、心下百般鬱結難安,隻恨這足下的一條道不能更長一些的好叫他拖延些時間想想法子!帛清百般煩惱不打一處,終歸是持著這樣的心緒一路回了榮錦王府。


  他原還在幻想著監刑官會不會走個形式也就算了,畢竟他榮錦王深得聖眷,這個麵子監刑官還能不給?但帛清到底忽略了這監刑官可不是皇上的人,而是他大哥帛宸派來的,自然是聽命於帛宸了!又怎麽會使他得著半分的心?

  榮錦王府開闊的庭院處,帛清退了一幹服侍的下人,立身停步間掃了江炎一眼,見江炎無論麵色還是表情都是一副淡淡然無關痛癢的樣子,這感覺就好像他帛清的著急與忐忑都是白忙活一樣!帛清心下忍不住腹誹,心道你這大管家卻是一向的雲淡風輕、毫不在乎!

  正這麽一惝恍,便見監刑官轉身對帛清頷首斂襟行了個禮:“王爺,臣下無禮了。”


  帛清揚唇才欲言些什麽,但這監刑官卻沒給他接口的機會,徑直往後退了一步一立身子:“傳楚皇陛下口諭,榮錦王馭下不嚴,令其管家江炎做出逾越之舉,念其初犯,故以施薄懲。特責令榮錦王於府中思過,管家江炎罰三十鞭!”語盡側目對身後跟著的掌刑之人遞了眼色,便頓然有粗壯漢子向江炎這處走來。


  是時這監刑官每言一個字,帛清的心就跟著揪緊一分!直到這一通話言了盡,他眼看有人衝著江炎過去,心下繃緊的一根弦便愈發的僵直欲斷!然而帛清到底還是理性的,他深知自己斷不能因了衝動孟浪而鑄成更多錯事,一時也就把那心頭的急氣憤慨強行的壓製了住,雙手緊緊攥握成拳。


  那兩個漢子瞧了江炎一眼,見他雙手負後直直立在當地、沒有半點迫於威懾與跪身受刑的架勢,相互對視一眼之後便雙雙上前一把將江炎反扭住,跟著把他身子往下一壓、抬腿將他踢跪。


  饒是江炎有武藝傍身,對這猝不及防的一下也沒能克製住的起了個失驚,跟著一聲悶哼起於喉嚨。


  帛清瞬間暴怒……江炎是他的管家,更是他平時極珍視與敬重的知己兄弟,素來沒人膽敢對江炎這樣過,縱是他榮錦王自己都沒有動過江炎一根頭發,現下卻要眼看著江炎被人這般的羞辱!他如何能不怒!

  但他這通怒意到底是沒能發泄出來,因為就在同時,江炎猛地遞了眼神將他製止住!


  帛清隻覺百般悶鬱壓的心弦幾欲摧垮!對著情勢卻又偏生奈何不得紋絲!一時極其撩撥、很是糾葛熬心!

  胸悶腦脹中又猛地便聽“嗤”地一聲,那是細鞭破著空氣高高甩來的聲音!

  這聲音令帛清心頭一跳!他對於掌刑之事了解不深,但一些皮毛也是知道的,明白這刑罰的輕重不在於數目,而在於掌刑之人如何打下來,其中力度、高低都起著極關鍵的作用。他隻聽這聲音便覺下手該是極重極難忍的,但又著實無法分辨究竟打的重不重。不過用腦子想想就不難知道,大哥帛宸的人,怎會對江炎放水?

  甫念及此,饒是他有多麽的不忍心、不敢一顧,還是被這深濃的不放心驅使著趕緊抬目去看江炎。


  這一看不打緊……隻見江炎後背的衣袍已生生被那一鞭給咬的撕了開!內裏深深一道血道子映在泛白的肌膚上,尤其觸目驚心的很!

  接連又是一鞭破空而來,這一鞭下去便有一圈血霧甫地一下迸濺在當空裏,“唰”地就濡染了綿白的衣袍內襯。而江炎麵上的神情沉靜如冰,他抿緊嘴唇極力隱忍,兩道劍眉糾葛成結,有汗珠淋淋漓漓往下流淌,順著濕了被鞭風震得開散的額發。


  帛清著實不忍再看,微向一旁側側身子閉緊雙目。而他的拳心握得更緊更用力了!隻覺指甲都跟著深深嵌入到了皮肉裏去,就要握出斑駁血道子來!

  而那落在江炎身上的細鞭沒有停止,幻似撕裂皮肉的聲音無一不在刺激著帛清的每一根神經,萬般清晰的提醒著他眼下避無可避的事實。


  帛清的性子從來就不是個能窩住火的,他是可以隱忍,但要看是處於什麽樣的事態、對得是什麽人了!終於,又是一鞭破空而來,帛清心念驟緊,借勢猛地轉過身去,緊跨兩步一把握住那執鞭人的手腕:“放肆!”啟口便一聲怒火中燒的喝斥,“這是在本王的榮錦王府,幾時輪到你們撒野至斯!”


  論身形、力道,帛清決計是遏製不住這彪形大漢的,但畢竟皇子親王的身份擺在這裏,那漢子一時也不敢有什麽奈何。


  一旁監刑官眼瞧著如此情勢,沒忍住前行一步過來脫口便是極輕佻的一句:“怎麽,王爺這氣焰還燒到了皇上的旨義上來?”


  “還有你!”帛清正愁一通怒火沒處發呢,眼下這監刑官倒自己往他心口上撞,承怒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了!他轉目一哂,“你擺出這般無禮的模樣態度,是仗著你身後那主子漢王為你撐腰了?本王告訴你,狗仗人勢的本王瞧多了!若你忘記自個是個什麽身份什麽地位,可別怪本王不近人情的好生提醒提醒你!”


  其實帛清這火氣往監刑官身上燒,是著實沒有道理的。但盛怒中的人還指望他懷揣著如何的清明、如何的理性?

  江炎軟軟的跪在那裏,此時隻覺雙膝發軟發癱,並著後背一陣陣熱浪般滔天火辣的疼,一齊壓製的他整個人都沒有力氣撐著站起來。他僵硬的轉動了脖頸回頭凝目去看帛清,啟口欲要言語,卻始終插不上話。


  監刑官經了帛清這發威的一喝,任是再滿的底氣也沒防就是雙肩一抖:“王爺息怒,息怒。”他邊使了眼色要那掌刑之人權且止住,方又對帛清做禮苦聲道,“下官也無心冒犯。隻是……王爺怪罪下官倒也罷了,若王爺執意要攔著下官監刑,莫不是就要違逆陛下的旨意了?”


  帛清冷聲一哼,好看的墨眉順勢往上微挑:“不錯,本王就是違逆了!怎樣?”聲息裏帶著濃濃的韌,也夾雜彌深一股子挑釁的味道。


  一時這監刑官一個愣怔,良久都是無話無言。


  跪在一旁的江炎豁地就起了個好笑,唇兮一勾,且笑且微微搖首。後背的鞭傷卻猛地將他牽出一陣痛楚,他斂眉微微噤聲,卻在這一恍惚間隻覺身子一暖,回神知是帛清走過來將他匡扶住。


  “王爺……”江炎把聲息穩穩,啟口後隻覺自個這嗓子還是飄飄然的十分用不上力。


  帛清沉目看他一眼,還沒來得及接話,又見被他自顧自晾在一旁的監刑官微向這邊踱步。


  監刑官又是一禮。帛清是打定了主意不再讓步了,才要開口再度拂逆了去,卻不想這監刑官也是個深知審時度勢的,已先他一步啟口開言:“既然王爺執意如此,那臣下也隻好告退了。”於此微頓,似歎又摻帶著隱隱的威脅氣息,“下臣這便回去向漢王殿下複命、也向楚皇陛下請罪。”這是最後一次搬出了所謂皇上的旨義來提點帛清,希望帛清可以做出讓步。


  他這個意思帛清明白,但他早已打算好了揣著明白裝糊塗。聲息依舊一哂,嗬聲一笑:“大人自便!”前兩個字淡寫輕描,後兩個字陡地一沉力道。


  這聲息、這等陣勢把監刑官作弄的再度一嗦!自知帛清這裏已然沒了任何轉圜的餘地,他便也幹脆的沒再做聲息,轉身招呼了一幹掌刑之人,便折步頗有些灰頭土麵的就此往府門處一路離了去。


  。


  帛清是不由分說便把江炎給帶回了廂房去的。他一向都是這般的好氣場,帶著不容置疑的皇族霸氣,這霸氣與生俱來,執拗起來便是江炎都勸阻不住。


  夜晚天沉,一燈如豆,帛清親自接過侍女手中的藥瓶,思量片刻之後便退了那侍女,後落座榻沿十分不嫻熟的為江炎上藥:“對不起,白天,我……”他不敢去想白日那頗為無奈的一幕,便是連言語都言語不下去,一啟口便覺太陽穴跳動的厲害。


  江炎識得帛清這欲言又止,搖了搖首:“王爺說的什麽話!”不失時啟口,“如果不是王爺,我現在就不能這麽好好的跟王爺說話了。”口吻溫溫的,他在為帛清寬心。


  畢竟這世上無可奈何之事幾多,便是連身為楚皇的帛睿都不能事事都順心隨意,又何況是榮錦王帛清呢!

  這個道理帛清也識得,卻不代表不會無奈。他便止住言語又是一歎,繼續小心為江炎擦藥。但他著實是對這照顧人的事兒不太嫻熟,半天都是笨手笨腳的沒有多少進展。


  作弄的江炎有些無奈,便轉目示意帛清:“還是我自己來吧!”


  聞言後帛清停停,略略思量了一下,皺眉自嘲一歎:“也好,免得我弄疼你。”


  有些尷尬的語氣使江炎兀起一個好笑,他啟口開起玩笑:“唉……”故意做了個長長的吐納,“我不相信我們小王爺是個會照顧人的!”


  然而這樣的玩笑卻沒能把帛清心頭籠著的陰鬱消磨掉多少,反倒令他更加難過:“這一次,分明是我連累了你!”良久輾轉,還是如此沉聲一句。


  江炎側了側目,聲息穩下:“我們著了別人的套,皇上心知肚明。”轉話鋒接到了這層意味上麵,“可情勢所迫,也隻能這麽走下去。”又一顧帛清,“懲處了我,方能平下那群欲借此事蠢蠢欲動的人。”又忽地目光含笑,心思起了輕快的惝恍,“過不了幾日,皇上就該召見我們了。”略停,言語發沉,“或者說……召見我了。”


  帛清錚地就是一僵。他忽地就想起了白玉環之事……轉目一窺江炎,他一張側麵之上滿滿的全部都是胸有成竹的神色。


  晚風習習,燭煙渙散,在這一瞬拂過心河,帶起一陣莫名的細微發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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