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回 和樂溫馨日
江炎的請求,帛清拒絕不了,也沒有拒絕的習慣。
他略停頓,終究隻是長長的歎了一口氣,複而抬手搭上了江炎的手背,頷首側目、眉宇微皺:“好,既然你不願意說,本王自不能強迫你。”淺頓,“答應我,若哪一日有了什麽過不得的坎兒,不要一個人死撐硬抗的,要告訴本王,我們一同分擔好麽?”他的話裏有著所指,不知是不是第六感的強烈作弄,他總覺江炎會就這玉環一事惹上什麽麻煩,或者說這本就是一件沉澱著許多麻煩、許多糾葛的事情。
似受了帛清這神情、並著月夜清風氣場的影響,江炎兀地於心口生了一種隱然的不祥,一作弄後恢複如常:“那是自然啊。”勾唇一笑,牽出似戲謔又似動容的幾點微妙神色。
這話說了也誠然是白說!帛清明白,旋自討沒趣的頷首默了默,終抬首展顏:“不早了,本王回去了,你也早點兒回房去歇著吧!”
“不急。”江炎依是這三兩縷好處恰當的微笑,邊抬目點點月色,“我坐一會子吹吹風再走。王爺先回去歇著吧,在宮裏一整天的,想必也是累了。”邊起身又道,“天黑路不好看,我送王爺回去?”
不知怎的,眼下這江炎誠然是熱忱的太過了頭!這與他素日裏冰冷自持的形象完全不相符合,看得帛清起了一怔,一時不知該氣該樂,幹脆不急著離開的抱著手臂換了個姿勢重新坐穩妥:“大管家。”他一挑眉勾唇,“你說本王是該被你這積極主動的關切所感動呢,還是該因你這明顯的逐客令和壓抑的不耐煩所慍惱呢?”他頓生一種江炎巴不得他快點兒走的感覺,這不明顯是在催著他回去在趕他麽!心道你是有什麽秘密事兒不能讓人看到的,犯的著如此一出?
江炎眉心有些發跳,他方才誠然就是順口那麽道了一句,也沒在意被帛清聽在耳朵裏會變成了怎樣一種味道。見帛清反倒不急著回房,自己也抱臂把身子往後靠靠:“王爺隨意啊。”湊趣如故。
“嘖嘖。”帛清皺眉搖首,“江大管家的性子,素是最難揣摩的,本王可不想憑白的起了誤解,還是勞您親自說出來的好!”順勢反娛趣回去。
江炎倒沒了好耐性同帛清做這無謂的口舌兜轉,頷首一歎,起身走到帛清身邊抬手把他扶了一扶:“好了,這麽晚了王爺你就不困麽?我們一起回去吧!”
帛清借著他這一扶也起了身來,邊不緊不慢回應:“怎麽,你也不在這亭子裏吹風賞月了?你那份好心情都被本王這不解風情的給破壞了是麽……”
話沒說完就覺後腰一悶,被江炎狠推了一把推出了亭子逼著往前走:“行了行了,王爺你快走吧!你不累我還累呢,哪兒那麽多話的!”緊接著就是江炎半點耐心全無、又帶著氣場的奈若何的聲音。
帛清一個好笑,也就緘默住。同江炎一並下了小亭,踏上長廊往東西兩方的廂房處各自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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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了夜裏回房已經貼著淩晨光景的樣子了,物極必反,熬了這麽久,帛清那通困倦與睡意早跟著散了幹淨,人反倒是越來越精神。
他便點了盞燭燈,讓屋子充斥進一痕星點的暖意裏,後坐在燈前靜下心來細細作想白日裏在楚宮暖閣裏時,父皇所教授自己的一通通朝綱要記、大體框架等。
就這麽如數回憶如數作想了也不知多久,就於這不知不覺間隻見天色已然透亮。
一抹魚肚掛於天邊,刺目的晨陽以萬頃金波聒碎了一夜死寂如水,跟著有鳥鳴蟲唱鱗次櫛比一浪浪有度而起、漸低至高,熱鬧了這一個帶著朦朧美態的早晨。
有風盈窗,裹挾著草木露珠的沁脾芬芳一並潮席,帛清闔目深深嗅了口清氣,方伸了個懶腰動動僵硬的腰身,起身出門,於晨曦的明媚浮光裏散心觀景。
想起這幾日沒見過王妃了,便又上了回廊往東邊兒轉角處暖辭的廂房。
門口的婢子一見王爺過來,慌得起身便要行禮,被帛清止住:“王妃還在休息麽?”側首小聲的問。
“可是王爺來了?”沒待那侍女回話兒,便聽廂房內室囀囀的傳來一聲明媚的女腔,似水波如流雲般柔順軟款,正是上官暖辭的聲音。
帛清心性大好,見王妃起得這樣早,也就沒顧慮的徑自推了門進去。
暖辭在這一刻已經逶迤足步冶冶的往門口進深這邊兒走,正挑了綽約紗簾兒欲要出去,不期然跟帛清撞了個滿懷。
帛清順勢攬過暖辭的腰,把愛妃整個人半打橫的往懷裏一罩,微曲了身子頷首脈脈的去看她,薄唇勾起一灣淺淺的微暖笑。
暖辭著一件寬褶子雪白色疏裙,邊邊角角勾勒一圈嫩粉並著輕紅又點碎天青的蘇繡花瓣。因堪堪晨起的緣故,她素麵朝天脂粉未施,一頭青絲如瀑散在纖纖的肩,亦噙笑抿唇軟軟兒的回顧向帛清,五官很是柔媚幹淨、如水浮桃花的鮮嫩芬香。
帛清看得歡喜對心,悅眼之餘順勢在她額前落下一吻:“才什麽時辰,這便起了身?”聲音輕輕的很是溫柔,生怕稍一著重就融化了懷抱中的佳人一樣。
暖辭展顏一嫣然,流盼明眸漾秋水,亦是輕輕軟軟的徐音:“羽兒和翼兒那般能鬧騰,我哪裏還有睡覺歇息的心思呢?”尾音略挑,很是勾人。
這位榮錦王妃當真是個上乘絕佳的絕代佳人,分明不是天成媚骨,卻那氣韻、那徐媚、那純美……滴滴點點樁樁件件的皆都是帛清可心的類型。也真不枉她姓了上官,與帛清締結的這一段好姻緣!
“下人們照拂不周全,倒是叫你親自勞累?”說話時帛清把暖辭往地上扶好身子,又一挑簾子擁著她往內裏小間走。
暖辭搖了搖頭,依是抿笑柔柔:“為人母的,大抵都是這麽副合該受累的心境。”複回目顧向帛清,蹙蹙黛眉,“孩子那麽小,交由下人看護照拂,妾不能安心呐。”這是雖有自嘲,卻又偏帶著不可掩蓋的幸福的語調,可見暖辭其實有多願意親自照顧兩個孩子。
帛羽帛翼便是她與帛清的兩個雙胞胎兒子,這名兒取得考究,合起來就是羽翼,帶著它日可以振翅扶搖的期許之外,還有著兄弟同心、不棄不離的美好隱喻。
這兩個孩子時年兩歲,雖是雙胞胎,眉眼卻也並不是完全相像,且那性子也不一。羽兒偏鬧,一刻不見便叫人牽心難安;翼兒則好靜,小小年紀連話都還說不全呢,就已養成了對著窗子滴溜溜轉眼睛看景、一看就是好些個時辰,且唇畔漸有笑意浮噙的小癖好。
就此,帛清總也打趣暖辭,問她是怎麽懷的這兩個孩子,怎的就叫他們打從娘胎裏便養成了這些個似已定了型的一通性子!
“你這不是自累!”帛清有意嗔怪的皺皺眉心。
暖辭再搖首:“值得呢。”
此情此景儼然一副夫妻恩愛、鶼鰈齊眉的好樣子。麵著暖辭柔柔淡淡的舉止神韻,帛清隻覺淘巧,抬手愛憐的輕捏了捏她的鼻尖。
二人會心一笑,說話間已走到內間榻前。
兩個兒子就睡在軟榻上、靠著裏邊兒的位置,是與暖辭睡在一起的。這也是為什麽帛清有陣子沒來暖辭這裏休息的一大原因,孩子們睡在妻子身邊,他這個做父王的又要往哪兒擠,打地鋪不成?
看著榻上睡意正酣的兩個孩子,帛清原本就因了晨曦微光而甚為明朗的心境,在這一時則更是明媚歡快了。
一米陽光拂在孩子的睡臉上,那小小的身形也被篩篩襯托的似是成了瓷白玉器鍛造而出的。
暖辭落身,抬手輕輕拍著入睡的孩子的小背脊,那份非為人母者是決計不會有的安詳神態撩的人極是順心。
帛清一懷慈父心理跟著被勾起來,亦抬手去捏孩子軟軟的小耳朵。
被暖辭輕拍掉。
帛清好笑的轉目,見她蹙眉卻含著好笑的輕輕嗔怪:“你慢些,這是孩子不是玩物,別再給捏傷了!”
聞言入耳,帛清隻覺心下有了似小貓抓撓的一通叫囂,越發的起了興致偏生跟暖辭玩味到底:“哪裏能傷著?本王就是要捏他的小耳朵,王妃你還能怎麽的!”當然,沒忘記放輕了言語,恐吵擾到熟睡正酣的兒子。說著便又抬手向著兩個孩子招呼過去。
暖辭知他的玩心,也起了娛趣的擋著非不讓碰!
一鬧騰起來就難免忘記了適宜場合,到底還是作弄的響動給大了一些,便聽榻裏睡著的帛羽鼻息長長發了一哼,小身子不自覺起了想要轉身的動靜。帶的緊貼著他睡在一旁的帛翼也跟著起了哼哼。
這對正歡脫的夫妻兀似觸雷般的不約而同猝時止息!二人悄悄然轉身,暖辭忙又依次撫上了兩個孩子的背,幫著他們各自翻了個身換了個睡姿。兩個孩子小嘴癟癟,又睡了過去。
“睡得真熟啊……”帛清安安心,又不由感慨,“像小豬一樣!”
暖辭惱不得又起了一個不知哭笑:“王爺!”媚了調子蹙眉沉沉。
帛清卻笑了開:“本王開玩笑的。”亦落身於榻將暖辭擁好,“辭兒,都這麽大了,他們還不能自己翻身麽?怎麽是你在幫他們。”皺眉不解。
“哦。”暖辭展顏,“畢竟還這麽小,我怕他們自己翻身的話,對脊椎的發育不是很好。就偶爾幫幫。”
“嗯……”帛清且思量著,拖著話音一個了然。
這一刻,夫妻和美、父子和睦,當真家得和樂、萬事待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