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時日無多
她的神情卻賭一派平靜乖巧,甚至連聲音都是如常的清甜軟糯,聽不出分毫異樣。
隻是那眸中有些閃爍的光彩,瞞不過雲柔和老寧。
兩人相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無奈和憂慮。
女兒這完全是一根筋抽到底,完全沒了掰回來的可能。
之前還看到個段子,愛情這碗酒,誰幹誰上頭。
寧熙這是要麽不戀愛,要麽就是一幹到底,一醉不醒。
“熙熙,還是那句話,我不做那個惡人,戀愛這件事上我遵從你的選擇,對自己負責就校”
“在那邊照顧好自己,有雙休就帶他回來吧。”
“時間也不早了,先不聊了。”
雲柔的臉色越發蒼白,但麵上的神情還是如常的平靜,略帶些隱忍,手心卻被她掐出晾道紅痕。
腹部的痛越發劇烈,藥好像失去了效用。
“嗯,晚安。”
寧熙乖乖巧巧地答應,然後便見一直沉默的老寧終是露出了一些溫和的笑,可眉眼間竟似帶著些疲憊和悲傷。
他朝女兒揮了揮手,道了晚安後按下了結束鍵。
就在屏幕黑掉的同時,雲柔捂著腹倒在了身後的床上,額頭上甚至鼻尖都冒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神情分外的痛苦。
縱使牙關緊咬,可那痛還是逼得她溢出了些難忍的痛呼。
寧靖業麵上的神情瞬時變得焦急和驚慌,他忙不迭地將妻子扶進懷裏,拿著手機撥120急救的手不停地輕顫。
電話接通他火速報了家裏的地址,然後將手機扔在一邊,緊緊地將妻子擁進懷裏,顫抖的手不停地為她擦拭著臉上的汗。
“靖,靖業,我可能,以後回不了家了。”
“真到了那,見到熙熙,不要,是今病倒住院,她勢必要內疚,一輩子。”
雲柔努力地抬起手,覆上丈夫放在自己麵上顫抖的手背,努力揚起唇角露出些寬慰的笑,隻是眸中帶著幾分悲傷和痛苦。
他們都是她的親人,她的一切,若是能活她會盡一切可能活下去,陪他們更久。
可晚期開始擴散的癌症,根本藥石無用,正因是醫生所以最清楚這點,因而不再做無謂的治療和掙紮。
不若在最後的時光繼續做自己熱愛的工作,陪著丈夫在家。
可如今怕是不能了。
她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她見過太多得這個病,最後因著承受不了疼痛和絕望求著醫生給他們安樂死的病人。
可這一項在國家還未獲得許可,有人便是被生生疼死。
雲柔不會讓親人承受看著她飽受煎熬和折磨的痛苦,所以不若早些走。
在那之前,再見女兒一麵就好。
“阿柔,我不會告訴熙熙,你再堅持一會,再多留一刻,好不好。”
“我知道很痛苦,可我真的沒有做好接受的準備。”
“求求你。”
寧靖業俊朗的臉像是瞬間蒼老了十歲,眼角的褶皺一下子深了起來,麵上盡是頹然和絕望,聲音還帶著難掩的哽咽。
一滴淚順著他通紅的眼眶落在了妻子已然變得幹瘦,不複往昔美好潤澤的手上。
“靖業,到時,你和熙熙,會比我更痛苦。”
“你,你忘了,我不喜歡哭的男人。”
“我,我會在那等你,沒,沒什麽接受不聊,不過是,早些罷了。”
雲柔堅持著完這句話,覆在丈夫手背上的手猝然滑落,她徹底失去了意識,眼角卻也噙著淚光。
可唇角的弧度那般的溫柔,沒有半分痛苦。
救護車將她送到醫院後,腫瘤科與雲柔相熟,負責她的主治醫生看著眼眶仍舊通紅的寧靖業,無奈地搖了搖頭。
臉上也是沉痛和惋惜。
雲柔的爸爸,爺爺,還有一個姑姑皆是死於癌症,這病和遺傳有一定的關係。她自己心裏也很清楚。
隻是到了她,因著平日忙碌的工作,不規律的飲食和作息加速了這個過程。
檢查出來的時候已經到了晚期,且開始向髒腑擴散。
就算進行治療,最多也便是一年。
不進行治療,不會超過三個月。二者之間,於雲柔而言根本不需要抉擇。
“雲柔一直是個有主見的人,常年拿手術刀與死神賽跑,也早已看淡了生死。”
“她什麽時候讓女兒回來,你就趕緊聯係。”
主治醫生輕輕拍了拍寧靖業的肩,拿著診斷的文件夾緩步離開了門口,向遠處的辦公區走。
沒有人比她更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
寧靖業抹去了眼眶最後的淚水,緊了緊放在身側的手,輕輕推開病房的門幾近無聲地走了進去。
坐在床邊的椅子上,他看著已經瘦到幾乎隻剩下骨頭,昏睡著的妻子,緩緩伸出手握住了她放在被子下的手。
阿柔,你時常問我會不會受不了你的強勢和脾氣,還有無法兼顧家庭不規律的工作。
其實這些都無所謂,隻要你在我身邊,被成妻管嚴,承擔大多數的家庭責任都沒關係。
已經有多少年沒對你過“愛”這個字了。
可我知道,你都懂,也怕了會被嫌棄是中年油膩。
我再一次,最好一次,好不好。
將妻子的手輕輕放到唇邊,心地吻了吻,縱使它枯瘦如柴,可在寧靖業的眼中始終是二十多年前那般美麗的模樣。
而寧熙打完電話後心裏卻也覺得有些莫名的慌亂和不安,緩緩伸出手覆上了跳動的有些頻繁沉悶的心髒,她努力深呼吸調節著心緒。
媽媽剛剛的臉色好像白的有些異常,還有老寧一直沉默不言的態度也太過反常。
若是之前,遇上類似的情況定然是雲柔生氣,老寧從中緩和,可今好像有些對調。
想著,寧熙拿出手機便再次給家裏去電話,可打了好幾遍都是無人接通。
這不免讓她的心更為驚慌忐忑。
在床上坐了一會,直到北辰推門而入,女子方才慢慢收回胡亂猜測的思緒。
“怎麽了?”
他輕輕地走到寧熙身邊,將嬌的她抱進自己懷裏,讓她坐在他的腿上,又伸出空閑的手輕輕撫著她的背,安撫著她仍有些不安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