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狐死首丘況乎人
弓姓支長走近，對站在門前的顧省拱手一禮，看著王礫問道：“行首，他就是這次誕生的神通者？”
王礫眨了眨眼，就在這人話音落下的同時，他感覺身上有幾處位置，接連被什麽東西輕微碰觸了一下。
“還真是坤屬。”弓支長用說不出是失望還是慶幸的語氣感歎道，“卻是給了田姓入場的理由。”
“原來是在試我元基屬性。見麵來這一手，真是懂禮貌。”王礫後知後覺想著，聽到後一句話，心裏無力感歎，“除了陣營和氏族，各姓之間也是明爭暗鬥啊。嘖，這就是人呐，還沒出生的時候就已經開始為了生存權競跑。”
“弓提，別來無恙。”顧省這才說道。
“還好。”弓提說著，和顧省並排走進屋中，坐下，道，“依我看，你在族裏也待不了多長時間。”
聽到這話，王礫心中泛起波瀾：“我的恩主、座師，保護傘，就要離我而去了嗎？”
“無妨。天齊六姓，顧姓為首。”顧省端坐堂中，說這話的時候，任何多餘動作都無，卻自有一股一切盡在掌握的氣勢流露。
王礫鬆了口氣：“看來，我的戶籍鐵定是要落在顧姓之中了，有這層社會關係在，正應了那句背靠大樹好乘涼。”
弓提以手扶額，頗感頭疼的樣子，說道：“說這種炫耀話的時候，你也稍微顧慮一下我的感受啊。”
這話頗有些似怨似訴的調調，王礫聽著，雞皮疙瘩瞬間起了一身，心裏接道：“好基友一被子。”
接著，弓提又道：“加上這事，你在商隊的事務九成是要交卸了，八成就要把遊魂關那邊的苦差事交給你做，我已經安排弓銳跟你一起。”
“我會把另外幾個也帶走。”顧省說道。
弓提瞥了一眼王礫：“這不是多帶人的問題。”
“一年時間，足夠了。”
“哦！說說，為何對這小子那麽有信心？”弓提好奇問道。
王礫從兩人話間品出了一點門道，暗想：“天齊氏中，有人會找我麻煩，顧省可以保我一年？”
“早晚會知道。”
弓提顯然是知道顧省性情，聞言無趣道：“好吧，好吧，我拭目以待。”
王礫擦了擦眼，這倒不是他因為看了拓武一眼反噬發作，而是眼睛餘光看到公所場地上跑過的一物有些不可置信：“那是什麽，滾滾？一隻超大號的，背著鞍子，明顯被人馴化成坐騎的滾滾！”
“你們騎國寶是犯法的！”王礫心中咆哮。
其實，除了拉車的疑似龍馬，顧省手下那批人騎乘的戰獸就已經很讓王礫吃驚了，吊睛猛虎、迅影黑豹就不說了，隻說那被糙臉漢子戰成靖叫做三角犀牛的戰獸，以王礫來看，哪裏是什麽犀牛，若非頭頸處的圓帆盾不是那麽明顯，活脫脫就是一隻三角龍。
這便讓王礫心中對這世界的生態有了些許推測：“侏羅紀、白堊紀之後，恐龍退化，哺乳動物大規模出現的時代？”奈何，他在這方麵的知識儲備較少，具體是否也不敢斷定。
“那是獨屬我們烈風軍的特種戰騎，是不是很威武，想要嗎？”弓提說道。
王礫舔了舔嘴唇，很想回答一句想要，最終則隻是敬謝不敏。世上是有免費的午餐，但那出自別人的好意，至於現在這種狀況，肯定不是免費。
“時間不早了，你該走了。”顧省下了逐客令。
弓提不滿的看了顧省一眼，無奈道：“好吧好吧，生怕我搶人似的。”
沒多久，王礫等人繼續踏上旅程。
第二天上午時分，一行人奔行於蜿蜒起伏的青翠丘原之間，駕馭馬車的戰成靖抬手一指，對身側王礫道：“越過那座有哨樓的小丘，就能看到齊城了。”
王礫稍顯興奮：“太好了。”
心裏則想著：進入東域，這已經是一路上看到的第五座哨樓，他們說以此警戒空中敵人，難道是候鳥氏馴化飛行騎獸，擁有大隊空軍？甚至，每個部族中都有類似軍備？反正，我從戰成靖口中得知，人族不到元宗，未能未能感悟法則升華巽屬元脈，就沒有持久飛行能力。或者，防範的敵人不是人！畢竟，人族都能超凡，獸類也未嚐不能化妖，乃至什麽九幽地獄中的魔族，隻要他們敢說，我就敢聽敢信！
片刻，一座坐落於廣闊平原上的城池顯露輪廓。
“那就是齊城了。”戰成靖說道。
王礫站起身，手搭涼棚，順著戰成靖指引的方向，眯眼去看。此地距離城池依舊很遠，看去不甚清晰，依稀可以見到四方城池中房屋羅列如棋，內裏更有較高建築超拔同類許多，但與眼下猛然鋪開的大座平原相比，這城池也不過一個稍微大些的方塊罷了。
“怎麽樣，壯觀否？”
“雄偉，壯觀。”王礫重重點頭。
“比之泰城如何？”
王礫哪裏見過泰城長什麽樣，看了一眼戰成靖，嘴上這樣回道：“不差。”
“豈止是不差，比泰城更雄偉，更壯觀。”
王礫忍俊不禁，趕忙轉頭避過。
再次出發以後，為王礫駕車的活就被顧省指派給了戰成靖，王礫判斷這糙臉壯漢八成就是自己以後的保護者兼監視者，自然想要費些心思處好關係。
沿道路緩緩下行，約莫半個小時後，又順著一條大河繼續行了一會，城池徹底覆蓋視野。
“真的是十分雄偉，十分壯觀！”王礫這才感到震撼，嘴上喃喃，“這城牆得有二十米高吧。”
戰成靖大笑起來：“哈哈，我就知道你剛才是在敷衍我。而且，在那丘上，我是故意那樣說的。你這小子，年紀不大，勉強算你甜口奉承，比那些愣頭青狡猾不少。”
王礫瞥他一眼，心中暗道：“好話人人愛聽，你以為我不是故意的？可惜，我並不擅長裝傻充楞，也不精通恭維拍馬，行事就有些生硬不夠機靈，以後還是本色行事吧。
哎，這其實也暴露出我身上短板：就事論事或者從別人的話中分析腦補還行，輪到實處上的待人接物，那就不行了。
但想要本色行事，又豈是說想就能，在這個世界，最起碼也得有自保能力之後才可以吧。”
接下來戰成靖的話讓王礫一臉尷尬：“不過，你想笑就笑，不用整天繃著臉，一副別人欠你錢的樣子。”
王礫強辯道：“我那是成熟係憂鬱風，你不懂，我們那的小姑娘最喜歡這一口。”
“是嘛？”戰成靖撓了撓頭，又道，“快進城了，你去裏麵吧。”
王礫巴不得這樣，趕忙鑽進車廂。
沒多久，顧省府中，一座獨門小院，
雖然前世的時候，因為身上的病沒少輸液打針，但看著白發斑斑的衛姓醫者將一根根得有成人手掌那麽長的銀針往自己身上紮，即便這銀針入肉時，非但不感覺疼，反而像是塗抹薄荷汁一樣泛起清涼感，王礫依舊有些驚悚，嘴上不迭聲的說著：“慢點慢點。”
“少郎，莫要驚慌。”
衛姓醫者笑嗬嗬的說著，等銀針全部就位，他手指如彈琵琶一樣，依次輕輕拂過根根針尾，沒片刻，又一邊從王礫身上起針一邊說道：“你雙眼無礙，可以停下塗抹藥膏。身體則有些虧損，需要滋補調養，但不能猛補，我列一份膳食單，照著吃，用不了半年，保你活力充沛。”
“辛苦您了。”
王礫說起場麵話，很是好奇的看著老人從隨身帶隊箱子裏取出一張潔白細膩材質的物事，用炭筆書寫起來。雖然會說會聽，但字王礫是不認得的，而這也是他首次看到這世界的書寫工具。
“或許，我可以改變一下思路。”
片刻，衛姓醫者寫完，王礫接過，入手察覺這物似乎皮質，心中某些想法再作堅定，待將其收好，便聽老人說道：“我知你是天賦神通，但有些事你須知曉，人身不同功能互相影響，若不善養氣血，保重身體，就算修為再強，所能發揮的戰力也不過十之一二。”
“醫者仁心啊。”王礫心中一股暖流淌過，臉露感激之情，嘴上說道：“多謝長者提點，王礫感激不盡，還請賜教尊名。”
“無妨，無須。”老人樂嗬一笑，收拾行囊離開。
恭送出院，王礫才將寫滿黑字的皮紙遞給戰成靖：“大叔，就拜托你了。”
“給我幹嘛，等行首給你配齊隨員，交給管事的。”戰成靖推拒道。
“好吧。”王礫一副苦瓜臉。
之後一連三天，王礫待在顧省府上，雖然沒有命令禁足，但他不想多事，便將時間用於修行。然而心神不定，每次隻能打坐一小會時間，接著便要調解情緒，安撫內心焦慮，實在受不住的時候，就到小院走動一下。
至於顧省，直到這天夜裏，才重新出現。
“我將遠行，你明天也要離開齊城，去往我在沂山的莊園居住，調養身體，安心修煉，等到一年後再說他事。”。
這幾天，王礫內心雖然焦躁不安，但卻沒有受到任何滋擾，他心裏知道，肯定是顧省為他擋住了來自外間的風雨，畢竟，就算神通者再如何受到重視，終歸還是個外人，想要被體製認可，該有的磋磨還是要經曆，甚至直接當成沒有感情的工具對待使用也有可能。
聞言後，鄭重表態：“我聽人說狐死首丘，我是遊離野人，謹希望他日若死，頭顱朝向齊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