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姐姐好看 豬吃潲
燈華之下,草席上多出了一張低矮茶幾,一盞茶壺,四個杯子。
茶為粗茶,寬枝大葉,不過茶香倒是濃鬱。
上官媚畢竟是大家閨秀出身,家學淵源,凡事講究禮數,在風池對麵坐下後,按照先客人再自己的順序沏好茶,然後端起身前茶杯,黛目略垂,並不直視風池,朱唇輕啟:“道友,妾身複姓上官,單名一個媚字,之前多有怠慢,倒是唐突了。”
風池對上官媚散發出來的這種氣質完全沒有抵抗力,溫溫柔柔的,說話婉轉好聽,讓他覺得特別舒坦受用。他裝腔作勢的,想盡量讓自己像個讀書人,不至於在人前失了體麵,畢竟他好歹上了五天學堂的,奈何閑散慣了,讀書人的風度把控不住,有種畫虎不成反類犬的尷尬。但見他嘴一咧,“嘿嘿”傻笑兩聲,就將好不容易端起來的翩翩公子形貌毀得幹幹淨淨,大聲大氣的說道:“我叫風池,也叫石浣衣,姐姐長得好看,唐突點也沒……沒關係的,嘿嘿。”
上官媚聞言,麵孔瞬間紅到了脖頸。
坐在風池身側的周彤則使勁憋著笑,雙肩聳動,惹得曹胖使勁對她使眼色。
無論趙衝和上官媚之間有何芥蒂,甚至也一度想終止這段婚約,但兩人的矛盾主要出在觀念上,並非感情不睦。風池毫無遮掩的大聲說上官媚好看,這是完全不把他放在眼裏了,他聽了不免怒火中燒,是可忍孰不可忍,躺在地上叫囂道:“兀那賊子,竟敢對媚娘如此輕浮,你過來,在下要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咿呀!”風池之前差點被趙衝一槍入魂,這口惡氣還憋著呢,聞言頓時氣炸,回罵道,“我就說她好看怎麽啦,還怕了你不成,看舅爺不踩死你!”
“龜兒子,我和媚娘有婚約在前,你欺男霸女,卑鄙無恥!”那趙衝幾時受過此等羞辱,謾罵得更厲害了。
風池聽聞“欺男霸女”這樣他最鄙視的詞匯被冠到了自己頭上,心裏頭那個生氣,簡直無法遏製,哪還顧得什麽君子動口不動手,一立而起就要衝進大殿內扁人。好在周彤和曹胖一左一右,死死吊住他兩隻手臂,將他給拉住了。既然無法動手,動口上麵風池無論如何也不會認輸的,而罵人的話他全是在澤南學的,自然談不上什麽文雅,扯著喉嚨吼:“放屁!豬不吃潲還不讓其它豬吃潲啦,你個獨崽子!”
得,吃潲之言一出,把他自己連同趙衝和上官媚一並貶損了。
上官媚羞赧難當,急忙跑到大殿前將門關上了,又快步返回攔在風池身前,再次斂衽為禮,期期艾艾的說道:“道友,妾身和趙家子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
後麵的話,上官媚沒有說出口,留待風池自己體會,但言下之意不言自明。上官媚出身官宦之家,從小聰穎,但家教使然,性情恬淡,喜歡靜處,尤其忌諱與其他青年男性交往。她所熟知者,無非是趙衝一人耳,麵對世俗之事實際並無多少經驗,加上風池一見她就表現很特別的樣子,顯然使她會錯了意,把風池的謾罵當成了爭風吃醋。
“我怎麽了?”風池剛剛還臉紅脖子粗的,這會更是一臉懵。
“姐,風道友就是隨口一說,你別當真。”周彤急忙打圓場。
上官媚隻覺麵頰火辣辣的發燙,心中暗呼“真真可惱”,疾步走到茶案前跪坐,垂頭不語。
“怎……怎麽了?”風池摸頭不知腦。
“什麽怎麽了?兩個男人跟潑婦罵街一般,也不知羞,還好意思問。”周彤嘴利,岔開話題,借以抹平上官媚錯會意導致的難堪。
“是那廝先罵我的,我還不能還嘴啊?”風池不忿。
“來來來,喝茶,我姐有要緊事跟你說。”周彤將混亂的場麵重新扭轉到了正軌。
場麵一度有些沉默,半晌,上官媚才調整過來,問道:“不知風道友往後有何打算?”
“我啊,去喚靈宗啊,師傅是瘋病發作後才把我扔了的,也許這會好了還在到處找我呢?”風池這麽說是有理由的,因為在橫渡雲夢澤之前,高州一直對他招呼有加,不可能無故拋下他,指定是瘋病導致的。
“那……風道友能否帶我們一並前往?實不相瞞,我等想拜入喚靈宗門下,但沒有引薦人,自知難以如願,若是有風道友穿針引線肯定要容易多了。”上官媚期盼的望著風池,生怕他拒絕。之前曹胖習得了法器祭煉之法,雖不嫻熟,但略一演示就讓他們明白了一個道理,中土八大宗門果然不是浪得虛名,即便他們去了得不到重用,成不了核心弟子,以此宗底蘊之深,稍稍修習得一些粗淺的神通,亦無異於質的飛躍。這一點毋庸置疑,從風池一個天選下階修士和他們一交手,就能看出他們所修功法的深淺,已可見一斑。
“好啊!”風池正愁自己一個人太孤單呢,不過隨後又苦著臉道,“喚靈宗在哪,你們知不知道?”
“我等不知,莫非風道友連自己宗門在哪都不知曉麽?”
“是啊,師傅帶我來中土喚靈宗,我哪知道他半路發瘋?”
“這……”上官媚和周彤曹胖三人麵麵相覷。本來一切都向著美好事態發展的進程,突然滿布陰霾,讓人心底裏冒火。周彤蹙著眉頭,眼睛滴溜溜的轉,似乎在冥思苦想,忽道:“姐,那趙無極統兵打過仗,好像還參加過萬軍候的勤王軍,走的地方多,沒準他聽說過呢,就算不知道具體所在,知曉一個大概方位也是好的。”
“那我去問他一問。”上官媚一喜。
在三人眼巴巴的張望中,上官媚承載著大家夥的希望重返羈押趙衝的大殿之中。隨後,他們看見上官媚蹲在趙衝身邊小聲說著什麽,但他很不配合,一會默不作聲扮死,一會像頭暴怒的公牛,明明是個階下囚,卻給上官媚甩臉色看,時不時還要瞪一眼風池。
趙衝這欠揍的樣子,讓風池恨得抓狂,有好幾次想衝到殿內狂毆他一通,好在有周彤與曹胖在,好說歹說給他安撫住了。其實周彤和曹胖心中不比風池好受,甚至對趙衝的恨意比他還要更甚,且不說白天趙衝不念舊情對他倆動了手,這會還滿身傲氣的針對上官媚,而今希望在前又不願好好回答,這憤怒,使得二人拳頭都能捏出水來,若非顧念上官媚的臉麵,他二人早就進去捶他了。
良久,上官媚終於出了大殿,臉上還掛著未凝幹的淚水,看了眾人一眼,咬著唇,不語。
周彤率先問道:“姐,如何?他可曾聽說過喚靈宗?”
上官媚點頭。
“真的?”周彤大喜過望,“他知道在哪麽?”
“好像知道一些,但他不肯說……”上官媚雙手絞在一起,顯然對油鹽不進的趙衝完全沒轍。
就像火山突然爆發了,還不待風池做出反應,周彤和曹胖一前一後迅速跑到了大殿內,但見周彤一手叉腰,一手指著趙衝嬌叱道:“趙無極,你個王八蛋,辜負我姐,枉顧我等昔日情分,一心就想著升官發財,你不是個東西!”
那趙衝自知理虧,一言不發。
周彤一旦發怒,還真有點母老虎的架勢,張開滿口白牙,繼續叱道:“喚靈宗到底在哪兒,你究竟說是不說?”
“不說又如何,你若有膽子,殺了小爺!”趙衝被這般擠兌,索性拿出了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
“給你臉了是吧?好,本還打算給你留個退路,你既然如此不識好歹,就別怪我翻臉無情!”周彤這架勢一拉開,好像她倒成了主心骨股一般,粉麵通紅的衝風池和曹胖說道,“我們走!”
曹胖向來跟周彤廝混慣了,想都沒想跟在她屁股後麵就走。風池略一猶豫,也跟上了腳步。
一行三人尚未出觀門,周彤似想起什麽,對不知如何自處的上官媚說道:“姐,莫怪妹妹心狠,我們離開後你若心軟偷偷放了趙衝,我和曹胖與你的情分就此一拍兩散,恩斷情絕!”
“不會的……”上官媚急道。其實,平素她不像現在這般無用,但麵對趙衝心境全然亂了,這是她無法逾越的軟肋。
“好,姐姐,我會給你一個完完整整的趙衝,你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