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不得其解
屬於秋季的色澤逐漸枯萎,無根落葉隨風飄落,也許要不了多久,北方的寒潮就會蒞臨這片土地。
??無邊落木之上,有三道人影正逆風飛行,正是織衣部首領風琳和嬴、妃兩位媽媽。三人離開織衣部已有二十來天,一直在澤南大地各個隱秘角落裏穿巡,在風芸的帶領下,甚至以前很多嬴、妃二人壓根都不敢靠近的精怪盤踞之地也多次涉足。二位媽媽這才知道自家這位主母大人,功法神通到了何等恐怖境地,某些精怪頭目竟不敵她雲袖一拂之力,隻能落荒而逃。
??可惜的是,二十來天的日夜兼程,三人並未達成目的。
??那個一直橫亙在風琳心中教授風芸邪功的趙紫,就像化成了空氣,竟然無跡可尋。本來,有敖曠這等大能隱匿於雲夢澤中,她不需為此操心,因為敖曠為了避免此邪流傷害風池,趙紫想接近織衣部是不可能之事。可那朵神秘巨蓮出現之日,敖曠化龍飛天,高州斷言此乃大凶之兆,風池又莫名其妙病發導致風芸死亡,等等跡象接連出現,使得風琳的心再度懸了起來。
??可排查了這麽久,仍一無所獲,使得風琳又有了猜測,莫非敖曠神鬼不知的已經將趙紫處理掉了?按照常理,敖曠身為風池的另一個父親,有責任也有義務遂行此舉的。不過,此僅為猜測而已,風琳未敢給予過多期望。
??“此地離雪峰頗近,隨我過去見一位道友。”風芸說完施法將嬴、妃二人卷起,向雪峰方向急速掠去。嬴、妃二人也曾聽聞雪峰上有猛獸出沒,不免忐忑,又見風琳有恃無恐的樣子,便也未說出反對之言。
??三人在風芸的輔助下,行進速度極快,這時,一側的嬴媽媽突然“咦”了一聲。
??密林掩映之下,正有一隊精壯漢子,打著赤膊,揮汗如雨,各自背著碩大的獸皮袋子向她們迎麵走來。
??這一隊人馬突然見到樹梢之巔站著的三人,麵露駭然之色,隨後又回過神來,慌忙跪在地上,口稱“主母”。
??“你等是哪個部落的?”嬴媽媽問。
??為首的中年漢子與其他人對視了一眼,抱拳遲疑道:“回主母的話,我們是灰……灰石部的……”
??嬴媽媽頓時想到了什麽,眼露精光,問道:“你們背的莫非是鹽?”
??“這……”為首漢子心知扯謊無用,反而平白得罪這幾位異能之士,硬著頭皮回道:“正……正是……”
??“薑主母倒是未曾騙我,要取此物還真得要冒很大風險。”風琳淡淡說道。她此言一出等於是給嬴、妃二人定規矩,讓她們打消覬覦灰石部鹽礦產地的企圖。
??“原來貴主母與我家主母是舊識。”為首漢子戒備之意稍減,“主母您所言極是,產鹽地位於雪峰,每日皆有一猛獸巡視山林,我等能獲取此物實為長久以來掌握了此獸部分習性,伺機而動罷了,若有差池,實為九死無生。”
??“嗯,代我向薑鵲問好,就說風琳路過寶地,因有要事在身,就不去貴部見她了……”風琳的話語尚在幾人頭頂縈回未散,樹梢之巔早已不見三人身影。
??中年漢子尙態度恭敬站在原地,有同伴走上前來附耳說道:“猛舅舅,為首戴草帽的主母姓風,莫非是姬興舅舅之妻?”
??“是她……也虧得是她!”中年漢子正是灰石部姚猛,他並未如傳言所說染病在床,他想了想,急道,“我們趕緊走,這條線路再不可涉足!”
??灰石部固然與織衣部結盟有十餘載了,在食鹽販賣上利益均沾。可販鹽所得實為豐厚,一旦鹽地泄露,姚猛可不敢保證雙方的結盟還穩固如初。在他看來,現下姬興等人尚在織衣部落腳,其餘部族主事者礙於風琳麵子,或許不會輕舉妄動,可之前有訊息傳回,明年春姬興就要返歸舊部了,如此一來,事情就複雜了。風琳固然是織衣部首領,實際並不主持日常事務,若底下之人譬如嬴媽媽妃媽媽等,瞞而不報,就著人馬來挖掘鹽礦呢,屆時灰石部又如何處置,想想都是令人頭疼之事。
??不過,姚猛倒是想多了。僅半刻鍾後,風琳三人就抵達了雪峰之下,此時那頭皓首大猩猩正用不善的目光狠狠瞪著三位不速之客。嬴、妃二人一見此龐然巨獸,頓時嚇得麵如土色,打食鹽主意的念頭扔到了爪哇國,若非風琳還算氣定神閑的立定未動,她們二人早已落荒而逃了。
??當然,她二人未即刻逃走,也與此獸一直盯著風琳有關,仿佛她們二人都不值得它正眼一睹。
??“我等並非要入侵你的領地,隻是來找一位舊識罷了。”風琳說道。
??“吼——”皓首大猩猩似懂人言,回應了一下,就地蹲下,依然對三人虎視眈眈。
??“高道友可在,有事拜訪!”風琳朝巍巍雪峰朗聲說道,嗓音不大,但傳得極遠。
??“來了,來了……”
??回應之聲響起,初聞尙不知在何處,眨眼間一道人影從雪峰之巔呼嘯而下,幾個呼吸間就到了風芸近前。嬴、妃二人大驚,再一看高州此人,同時駭然道:“男修?”
??“男修怎麽啦!是偷看你洗澡了還是抹了你的胭脂水粉了?土雞瓦狗之輩,也敢對道爺說三道四!”高州固然神魂錯亂,但並非腦子裏一團漿糊,對於澤南大地泯滅男性異能者的古老傳統可謂深惡痛絕,之前風芸也曾如嬴、妃二人這般做派,但風芸強在風韻有致,他尚有幾分憐香惜玉之意,可嬴、妃二人皆是上了年紀的老婦人了,他便一點麵子也不給了。
??“高道友息怒,道友乃大能之士,又何必與我等山野之輩一般見識。”風琳急忙打圓場,輕移蓮步,擋在了嬴、妃二人身前。
??“道友所言……甚是!”高州雖如此說,眼珠子仍狠盯了兩婦人一眼,嬴、妃二人本領低微,被目光這麽一刺,隻覺手足冰涼、渾身無力,嚇得麵如土色,便再也不敢出聲了。
??“道友果然是德沛之士!”風琳笑道。
??“咳……道友過譽了,貧道一向如此,嘿嘿,一向如此。”高州頓時眉開眼笑,做大肚之狀,忽又捶胸頓足地驚問,“道友到訪,莫非那小子又發病了,這可如何是好,丹藥還沒練出來呢,悔不當初啊,怎就給狗吃了呢,奶奶的,道爺的功法廢了,廢了……”
??“道友,我此番前來並非此事。”
??“哦,這就好,這就好……你早說嘛,把貧道急得……”
??“我有一問,不知道友可能作答?”風琳對高州的舉止見怪不怪,落在嬴、妃二人眼內則又是另一番感悟了,尋思此男修性情古怪,一言即怒,若非有風琳壓住陣腳,整個澤南怕是要大禍臨頭了。
??“但說無妨。”
??“道友是如何到我澤南孤島的?”
??“哎呀,奶奶的,貧道居於中土富庶之地,怎麽會跑到這鳥不拉屎的地方,貧道亦不知曉啊!”高州跳腳起來,仿佛此問觸及了其靈魂中的疑惑,如熱鍋螞蟻在原地踱來踱去,又伸出手指著皓首大猩猩,“貧道亦為此問過那畜牲,它也不知道……”
??“道友莫急,據我推測,與道友一同到我澤南者還有一人,此人修習邪法,不知道友能記起來否?”風琳循循善誘。
??“還有一人?道友緣何知道的,貧道怎麽想不起來呢?”高州眼冒精光,忽然對風琳眉開眼笑,作親昵狀,“這鳥地方時不時下雨,貧道大抵是不適應,不留神讓腦袋裏進了點水,糊了,哎,道友知道什麽不妨一應告知,決不不讓道友吃虧!”
??風琳苦笑道:“道友自身所曆尙不記得,我又如何能詳知?”
??“道友說得有板有眼的,怎會不知,可莫要誆言相欺。”高州不樂意了,下意識中,他知曉自己似乎忘記了某些重要的事情,風琳寥寥數語落在他心坎裏,就如隔靴抓癢一般,不免心癢難耐。此時若有人打岔,可能就揭過去了,可其餘人和獸又怎明白其中訣竅。於是,風琳隻能耐著性子啟發對方,可高州記憶中此段似乎被完全抹去了一般,讓風琳疑竇叢生,能支配對方者無非是敖曠其人,可他一位大能之士緣何要行此詭譎之事,她百思不得其解。
??“既然如此,道友幫我一起尋人若何?”
??“誰啊?”
??“與道友同到澤南的那名邪修,此人名叫趙紫!”
??趙紫的名號是風池出生後,風芸出於保護風池放下執念後告知姐姐的。讓風琳大吃一驚的是,高州聞言後忽然煩躁起來,臉孔扭曲變型,雙手抱著腦袋低吼出聲,似疼痛異常。
??“道友……”風琳正欲相詢,忽一甩袖子,化繭術隨之使出,卷起妃、贏二位媽媽急速退開數丈之外,且去勢不減,腳一落地又再度向後狂奔,幾乎是同時,高州齜牙咧齒,麵色猙獰的大吼出聲“頭好疼啊——”
??一團蘊含了高州聚元境頂階修士的精純真氣驀然從其體內爆發,向四麵八方衝擊而去,“轟”的一聲巨響,地動山搖,方圓十數丈範圍內的樹木石塊被迸發的氣流席卷而過,瞬間化為齏粉,連地皮也削去了一截,而其釋放真氣的餘威,依然四麵八方擴散開去,將更遠處的幾株粗大老樹攔腰截斷,這才逐漸消減下來。
??一時間,整個現場粉塵繚繞,不可辨物。
??那頭皓首大猩猩亦被嚇著了,遠遠躥到了雪峰中段,手搭涼棚,伸著大腦殼凝望著。
??“奶奶的……痛煞我也!”迷霧中,高州爆發出淒厲嘶吼,一躍而起,如離弦之箭刹那遠去,消逝於天際。
??贏媽媽和妃媽媽二人神魂具顫,早已麵無人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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