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問吉凶
澤南原始的叢林之上,一個人在飛馳。
??他行進的速度極快,隻能看到一連串飄忽不定的身影,刹那遠去。
??伴隨這個身影的還有一連串的嘀咕聲,如蜜蜂之舞,嗡嗡不停。
??“奶奶的,道爺怎麽總覺得心神不寧呢?”
??“到底是出了什麽狀況?”
??“奶奶的……”
??這時,正在姬興勸說下欲離開此地的風琳突然停下腳步,回首朝身後望去。
??不一會,一個頂著亂草般頭顱的邋遢道人出現在姬興眼前,正是高州。他一見風鈴,立刻笑眯眯的嘖嘖有聲,咂舌道:“咿呀,看不出來,你這婦人修煉速度真快啊,這麽快就摸到了聚元境的真正門檻,境界穩固下來了,不錯不錯!”
??“什麽聚元境?隻是婦人所修功法剛有小成而已。”風琳道。
??“對對對,你我修習功法的門徑不同,這些你原也是不懂的。”高州依然保持微笑,似乎對風琳很是感興趣,上上下下打量數遍,摸著胡須道,“若是在中土,你這樣的婦人可是搶破手啊,居然就便宜了這麽個啥都沒有的凡人!”
??“什麽搶破手?”風琳秀眉微蹙,對高州憑生幾分提防之意。
??“這個……有辱斯文,就不細說了!”高州打了個哈哈,“道爺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到的聚元境頂階,沒想到風道友短短十來年就穩固了聚元境初階,你我也算同階修士了,以後咱們就以道友相稱如何?”
??“但憑高先……道友之意。”
??“甚好,甚好……”高州說完,又饒有興趣的打量起風琳來,眼睛裏冒著光,頗有刮目相看之意。隻是他這個邋遢與瘋癲並存的形象怎麽看都有幾分登徒子氣息,倒讓風琳心弦繃緊了,小心提放著對方。
??姬興見狀,插話道:“不知高先生緣何到此?”
??高州回過神來,猛地一拍雙手,道:“奶奶的……”
??“咳……福生無量,讓風道友見笑了。”高州之前在風琳麵前是非常放肆的,大概是覺得對方功法大進,已經是與自己同階修士的緣故,反而注重起體麵來,可裝腔作勢的樣子怎麽看怎麽滑稽。
??“貧……貧道這十來天總是心神不定,搞得連覺得睡不著,就到處走走,順便過來看看咯。”高州說到這裏,似乎反應過來,“你兩個站在這荒山野嶺卻是作甚?難道也跟貧道一般睡不著?”
??風琳和姬興相對無言。
??他們二人不吭聲,不代表高州看不出來,神識一掃就發現了山穀下方盆地中的異狀,腳一蹬地,淩空而起,徑直朝目標而去。風琳也不多言,一甩雲袖,卷起姬興尾隨而行。
??高州落地時故意將聲音弄得很大,“咚”的一響,連周圍的地塊都震了一震,碎石飛濺。跪在墳塚前的風池卻連動都未動,好像沒有任何感覺,就連趴在他小腿一側的黑犬也隻稍稍瞄了高州一眼,打個哈欠,重新放下腦袋昏昏欲睡。
??高州見自己偌大聲勢而來,對方卻無動於衷,不免頗感無趣,問道:“小子,你吃飽了撐的,總盯著一個土包看啥?”
??這次,風池喉嚨裏反複滾動,發出聲來,道:“這是我二娘,我害死了她……”
??“你二娘?”高州撓了撓頭皮,終於想起一個人來,不由頓足道:“她,她死了?哎,這個女人皮相上看歲數是大了些,可也還算好看咧,可惜,可惜……”
??高州對風芸的風姿曾有過“增之一分則太長,減之一分則太短”的評價,也難怪他這般惋惜了。不過,他所在的中土能人異士層出不窮,在他修道生涯之中見過的貌美女修不少,香消玉殞者亦數不勝數,歎息一番後很快就將此事拋到了腦後,又道:“你老跪著作甚?還能把死人跪活不成?”
??“瘋子,不屑與言!”風池道,不再理會對方。
??高州並不動怒,複又看了看風池一身的破爛衣裳,皺眉道:“咦,又發病了?沒道理啊……時間沒到啊……”
??風琳法力不如高州深厚,又帶著一個人,這會才堪堪趕到。她見風池不理睬高州,便插話道:“道友所言不差,就在數日之前,天空彩霞消逝之後,池兒突然發病了。”
??“沒道理啊!不對不對,這個不對!”高州喃喃念道,圍著墳塚轉起圈圈來,不時瞄一眼風池,有種找不到根由的迷惘。
??在高州的記憶深處,有一道鐫刻在其腦海中的指令,就是關於風池的發病時間與發病特征的。這道指令來自敖曠,之前也確實如敖曠預料的那樣,絲毫不差。可自從敖曠飛天後,風池與敖曠之間的血脈牽連竟提前誘發了病情,這原本是危及性命的時刻,可因風芸的意外死亡,使得風池在肉體的劇痛與精神的極度絕望中挺了過來,水火兩種屬性沒有更進一步的迸發,而是在相持中出現了某種融合。所以,這一次發病風池並沒有如以前一般,渾身血液被抽幹,隻能麻木的躺著無法動彈,而是很快就恢複了身體機能,甚至肉身具備了某種不死之力。可以說,從風芸死亡之後開始,敖曠費盡心機占卜得來的窺天之法,在此出現了很大的偏差。這是敖曠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的,這也難怪作為執行傀儡的高州迷糊了。
??“池兒發病不假,道友緣何總說不對?”風琳問。
??“這……”高州語塞,急得抓耳撓腮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道友可知十餘日前天空之蓮是何種天象?”風琳知道巨龍必是敖曠所化,巨龍直撲巨蓮而去,彩霞染天七日方絕,究竟是福是禍她一概不知,而高州來自澤南之外,見多識廣,不解之處或許能解析一二。
??“何種天象貧道也不曉得,可貧道好像以前見過,還有那條巨龍,就是想不起來了……在哪見過的?”高州又陷入苦思中。
??“那道友可知天象吉凶?”風琳直奔主題。
??“大凶!”高州精神錯亂也有一樣好處,那就是隻要有外人打岔,之前的矛盾糾葛概可拋開不論,隻專注眼前之問。
??“何以見得?”風琳麵色微變。她對敖曠自然談不上什麽感情,可她知道風池的來曆,不免有此一問。
??“哼,貧道修煉至今,不知經曆過多少九死一生之事,是吉是凶,豈會感覺不到?”高州擺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樣,不過其跳脫的思維立刻又轉了向,從懷中摸出一粒丹藥來,遞到風池麵前。
??此時,之前一直緊盯著墳塚的風池竟突然偏離目光,投向自己母親。
??風琳聽聞高州之言有些發怔,猛然感覺到兒子眼神,不由立刻收斂心緒,卻是遲了,她心有所思的樣子終究落入了風池眼中,他不動聲色偏過頭去。
??“這是道爺……貧道煉製的丹藥,快拿著,服下去!”高州催促。
??“先生請回吧,死則死耳,我求之不得。”風池拒絕。
??“你不吃藥,那……那道爺怎麽練功?道爺可是要修煉至登雲境的,你敢壞我道行!”高州怒道。
??“先生大可一張拍死我,豈不痛快?”風池說話時,眼神裏流露出希望之色。既然活著痛苦,依高州的神通要置他於死地實在太容易了,而這也正是他盼望的。
??風琳的心頓時揪緊,她可不確定一個瘋子會做什麽。
??然而,風琳卻是想多了,敖曠在高州記憶中的鐫刻豈會不顧及此條?果然,高州聞言竟意外訕笑起來,沒有與風池爭論之意,甚至連一點強迫的念頭都沒有,隻見他眼珠子一轉,似想到了什麽,猛地俯身抓住風池腿邊黑犬,還不待這小家夥回過神來,一粒丹藥瞬間滑入其腹中。
??“哈哈!道爺實在是太聰明了,你不吃可以啊,道爺給你狗吃!哈哈,想擋住道爺修煉,門都沒有,道爺我實在太聰明了……”高州暢快大笑,腳一蹬地,飄忽遠處,刹那間隻剩一個拳頭大的身影,遠遠還傳來其“道爺聰明”的自我褒獎之聲,至於黑犬吃下丹藥有何後果,那完全不在其算計之中了。
??那邊高州剛走,這邊小黑犬就起了偌大反應,隻見它瘦瘦小小的身體也不知哪來的力氣,發了瘋一般四下裏狂奔,速度之快,飛沙走石。其叫聲也比平時洪亮且吠個不停,癲狂之狀,使人擔心若撞到石頭什麽的,會不會把小腦袋磕破。半晌,它又吭哧吭哧的轉了回來,渾身濕漉漉的,似乎使盡了全身力氣,走路時腿脖子都在發抖,慢慢騰騰爬到風池身邊躺了下去。
??丹藥本是敖曠用高階異獸之血煉製,又經過了高州身體吸納中和,對於黑犬這等本無靈性的犬類無疑是大補之物,有易筋伐髓之效。大概也是其獸生幸運,它原本一身黑色雜毛,竟隱隱有了些許光澤,連眼珠子也比先前光亮了許多。隻是丹藥的藥性過於猛烈,吞下後反應過於刺激。
??當然,此丹藥對於現在的風池而言卻是百害而無一利了。敖曠以五行丹藥稀釋風池水、火兩種頂級血脈,這麽做隻會損壞他的修煉資質與靈性,使其在術法領悟與修煉難上加難,本就是迫不得已而為之。現在,風池體內水火兩種血脈出現融合跡象,即便發病,很大概率沒了性命之憂,恰恰又回到了敖曠最初的設想,這同樣脫離了敖曠的計算。
??“池兒,我去宰殺兩隻兔子,咱們爺倆好好吃頓烤肉如何,你已經很多天未進食了。”姬興擠出一絲笑容,商量著問。
??“你……”風池看著姬興,眼神中有憐憫,可他終究說出了那句傷人之言,“你真是我生身之父嗎?”
??“他當然是!不要忘了,你除了叫風池,還有一個名字叫石浣衣,這是你父親給你取的!”風琳說完,氣得麵色煞白,渾身發抖。
??風池不理睬母親,仔細的看著姬興,似乎在他身上尋找與自己體貌特征的共通之處,最後,他朝姬興深深一拜。
??姬興心中五味雜陳,見他對自己恭謹依舊,便點了點頭。
??“興,我們走吧!”風琳不待姬興搭話,施展化繭術,卷起他就走。兩人淩空而去的樣子,就像兩隻蹁躚的藍色蝴蝶,隨風而舞。
??姬興發現身側風琳吹彈得破的臉頰,流下了兩行清淚。
??她的傷心來自兒子對她的無視,現在又加上了兒子對她人品的猜疑。
??有一位書友,對此文可謂不遺餘力的支持了,感謝您的大力推薦。為了您的支持,今日兩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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