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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萬物有靈

  兩者相距不過三尺,若豺狗發難,瞬間能咬住風池咽喉。


  ??風池心智雖未成年,也知道這會到了生死關頭,兩婦人離他太遠,幫不上忙。


  ??他忍著疼痛,小心髒撲通撲通亂跳,胖嘟嘟的麵龐一陣潮紅,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豺狗,小手緊緊握住匕首。


  ??他能否保住小命,全在一念之間,但凡他露出少許怯意,豺狗定然狂撲而上。


  ??豺狗之狡黠,在澤南部落臭名遠揚,常成群結隊趁黑夜於族群聚居地周圍逡巡,趁機襲擊氏族小孩。不過,將幼年豺狗捕捉到以後馴養,過得一兩代之後,其又對人忠心耿耿,織衣部馴獸房的猛犬也是這般來的。


  ??此豺狗雖看起來凶惡,對於風池小小年紀便顯現出的膽量似乎亦有幾分忌憚,雙目中的凶芒飄忽起來,前爪在草地來來回回蹭了幾蹭,好像有離開的意味。


  ??“池兒,莫要妄動,這是狗子在欺騙你!望著它眼睛,隻要他異動,你就刺它。”風芸喊道,一麵衝風雀使個眼色,二者緩緩朝人獸對峙處靠近。


  ??豺狗雖為獸類,狡猾之性,人亦難防。


  ??它眼見風芸和風雀對己之威脅漸甚,又不舍近在咫尺的孩童,躊躇之際,妄圖一擊便走,白晃晃獠牙張開,長舌唾液橫流。


  ??風池感覺腥臭的氣息越發濃鬱,千鈞一發之際,他也不知哪來的膽量,喉頭驀然發出一聲低吼,就在豺狗前足平身,放低頭顱作勢欲縱身之時,他猛地衝了上去,匕首向前狠狠刺出。


  ??那豺狗萬萬不料這孩童敢有此舉措,慌亂中急忙跳開,可有些遲了,那匕首為姬興以青狼精怪之獸爪磨製,鋒利無比,不費吹灰之力的將豺狗的一條腿生生剮下半邊肉去。


  ??豺狗吃痛慘嗥,再不敢稍作逗留,回頭就想離開險地。


  ??但瘸了一條腿的豺狗哪還有先前靈活,未走幾步,一支羽箭破空而至,從其頸部貫穿而過,頓時斃命。


  ??正是風雀挽弓搭箭對豺狗實施了致命一擊。


  ??“殺了你,殺了你,讓你吃我,讓你吃我……”眼前這一幕不過電光石火間,風池並未發現豺狗已死,不顧危險的再次擰身而上,將匕首一下下的朝豺狗身上招呼,殷紅狗血賤了他滿頭滿臉,猶不停歇。直到一雙柔軟的手抓住他手腕,他再也發不出絲毫力量,這才回頭朝阻攔自己的人看去,卻是一張他再熟悉親切不過的麵龐。


  ??“池兒,狗子死了,別刺了。”風芸柔聲說道,眸子裏的驚悸尚未完全消散。


  ??“死了麽?”風池定定的看著二娘,又低頭看了看血肉模糊的豺狗屍體,湧起的英雄氣冷卻,腮幫子鼓了股,又“哇”地一聲,大哭起來。


  ??風芸一把將風池抱在懷裏,用袖口拭去他臉上的血跡,笑道:“我兒也真有趣,先前像個大男子漢,頗有乃父之威,這會怎又小家子氣來,不哭不哭啊,我兒最勇敢了……”


  ??風池被風芸幾句話逗得羞赧難當,不敢抬頭,隻顧在二娘懷裏眼淚鼻涕一大把的。


  ??一旁的風雀嘻嘻笑道:“洗衣仔,你再哭可要幫你二娘洗衣服了。”


  ??“這是怎麽啦?”


  ??驀然一聲問,風琳從天而降。


  ??她本已至雲夢澤邊,見水澤中固然存在不少水獸,但以江豚居多,也就不以為意了,又見風芸等人遲遲未至,便折了回來,不想正好看見這一幕。


  ??主母問詢,風雀不敢不答,將過程敘述了一遍。


  ??風琳白皙的麵龐一整,轉頭折了根手指粗柳條,將繁枝末節去掉,拿在手中,說道:“先時為何不聽你二娘的話,叫你回頭你不肯,差點丟了小命,懲戒不可免,把你手掌伸出來攤開,讓我抽二十下,不許哭,流一滴眼淚出來就增加一下,你自己掂量。”


  ??風池吃驚不小,將雙手負在身後死死交疊在一起。


  ??“我的話你敢不聽?”風琳沒有要放過小兒的意思。


  ??風池不說話,也不動彈。


  ??“那好,如果你不主動接受懲罰,我就讓你雀姐姐把你手抓出來!不過就不止打二十下,而是四十下!二娘教過你結繩計數的,自己數,打多了不要怪我。”


  ??風池雖不甘於就範,麵對母親威嚴終究沒有反抗的勇氣,期期艾艾的伸出右手來,結結巴巴的說:“主……主母……隻打二十下,隻打二十下……”


  ??“你自己數。”風琳言罷,就朝小兒肉掌中抽了一下。


  ??風池疼得一哆嗦,仍堅持著將小手平攤在母親跟前。所謂母子連心,風琳哪會不心疼?但她終究硬起心腸,一下一下的朝小兒的手掌打去。


  ??不消片刻,風池右掌上紅腫一片,牙齒抵著下唇,咬出血來,隻是忍著不哭,一並在心裏默數,當二十下剛打完,他放聲叫道:“主母,主母,已經二十下了,已經二十下了……”


  ??“就打完了麽?”風琳問。


  ??“打完了打完了。”風池唯恐母親言而無信,重複回答。


  ??“你沒數錯?”


  ??“沒有,是二十下……”


  ??“主母打得痛不痛?”


  ??“痛,痛!”


  ??“那你為什麽不哭?”


  ??“洗衣仔不哭,不哭。”


  ??“哭吧,主母允許你哭。”


  ??“不哭不哭,洗衣仔不哭。”風池每說一句,似乎都拚盡全身力氣,扯開稚嫩的喉嚨嘶喊,眼淚在眼眶裏打轉,憋得小眼睛通紅,始終沒讓眼淚流下來。


  ??風琳瞅著兒子通紅的小手和倔強的小臉,轉過身去,張開櫻唇,猛吸了幾口氣,想將起伏的心境平複,晶瑩的淚滴卻悄悄滑落眼眶,又被她立即擦去。待她心神稍安,這才又回過身來,許是不願被小兒發覺內心情緒,岔開話題道:“這條豺狗是你的第一個獵物,你說該怎麽處置?”


  ??“洗衣仔聽主母吩咐。”風池想也不想的說。


  ??“主母想聽你的主意。”


  ??“洗衣仔不能,主母不願說就交給姐姐處置吧。”風池回道。


  ??風池雖年幼,也知曉織衣族曆來以女性為主、男性為輔,毫無疑問,其姐風鈴是未來織衣部主母。風池稍微曉事便沒少聽風芸囑咐族內大事關節,千萬不可逾越雷池半步,以免觸怒風琳。


  ??其實,風池是過於謹慎了。按照氏族規矩,男丁成年後都是要參與狩獵的,為了鼓勵族人,男丁第一次狩獵所得獵物,有優先處置權。


  ??風琳對小兒的回答頗感意外,便不再勉強。


  ??“主母,我要小解。”風池拉了拉風芸的手,說道:“二娘,你帶我去。”


  ??“洗衣崽,為什麽不讓我帶你去?”風雀打趣,“你一個小屁孩,就不能當著我們麵小解了?人小鬼大!”


  ??風芸對姐姐不先安撫剛從豺狗嘴下逃脫尙驚魂未定的小兒,反而一門心思想著教訓他的做法不以為然,雖風琳露出了不舍之意,在她看來那不過是鱷魚的眼淚而已。她氣呼呼的抱著風池遠遠走了開去,藏於一顆粗大的柳樹之後。


  ??“咦,這是幹嘛呢,真怕我們看見了?”風雀大大咧咧的。


  ??“你呀!”風琳指著風雀,有些無可奈何。


  ??“主母,我說錯了?”


  ??“嗯,你好歹也是有阿哥有孩子的人了,怎就這般糊塗?”風琳解釋,“池兒他哪是要小解,他是偷偷哭去了,剛挨了頓打,不哭一陣怎能心安?”


  ??“啊?”風雀張大嘴巴。


  ??“噓,禁聲。”


  ??知子莫若母。風琳望著遠處柳樹方向,唇角微微彎曲,一抹笑顏綻放。


  ??這時,依稀響起的犬吠聲引起了大家的注意。不一會三隻毛茸茸的小狗仔從不遠處一叢密集灌木之中的土坑裏鑽了出來,跌跌撞撞的向已經死去的豺狗爬去。豺狗都是在冬季誕子,這幾隻小狗崽不過一月許大,根本沒有捕食能力。它們對危險雖也有感知,可母犬的死去,讓它們無視了危險,因為等待它們的要麽是餓死,要麽成為其它獸類口中的食物。


  ??犬吠聲同樣驚動了風池,他擦去眼淚,從柳樹後走出,在幾隻踉蹌前行的小狗崽邊站定了,怔怔地望著,眉頭緊蹙,不發一言。


  ??“怎麽了?”風琳在兒子身後問道。


  ??“主母,這幾隻小狗怎麽辦?”


  ??“為什麽這麽問?”


  ??“母狗死了,它們也會死的。”風池情緒有些低落。


  ??“知道為什麽打你了麽?”


  ??“我不該不聽二娘的話。”


  ??“是的,你若不是離開二娘太遠,母犬也不會襲擊你,這幾隻小狗崽就不會失去母親。”風琳在兒子身邊蹲下來,說道:“你要記住了,萬物皆有靈,萬物皆有其規則。所以有人說勸君莫殺春之生,傷母連子悲同意。你父親帶隊出去狩獵,不取幼獸,不取孕獸,就是這個道理。而且,族人們出去狩獵,也僅僅是為了生存,沒有誰以此為樂。”


  ??“嗯。”風池點頭。


  ??“善惡存乎一心,孩子,任何時候都不要拋棄心中善念,天地之大大不過活生生的生命,若生命不存,這天地再大,於人於萬物又有何用呢?”風琳摸了摸兒子腦袋,“你說,現在該怎麽辦?”


  ??“主母,我能養著這三隻狗崽嗎?”


  ??“養一隻吧,另兩隻交給馴獸房。”


  ??“好,那我選一隻。”


  ??三隻狗崽中,有一隻最是肥胖,也最是奶凶奶凶的,在母狗屍體邊“嗚嗚”叫著,見風池來抓它,黑漆漆的眼睛裏露出恐懼的光,甚至試圖反抗。當它被風池提住後頸抱在懷中時,其扒拉著四條小短腿,有閃躲之意,被撫摸了幾下後,漸漸平複下來,又時不時不成腔調的吼一聲。


  ??隨後,風琳吩咐風雀將豺狗屍體和兩隻幼崽一並送回部族,她領著風芸與兒子繼續朝雲夢澤邊走去。


  ??風池邊走邊打量懷中抱著的狗崽,其通體長著黃色的毛發,但背毛呈棕紅色,尾巴毛發濃密而長,耳朵短而圓,整個圓滾滾的,很是可愛。


  ??“就叫你黃……黃胖子吧……”風池給它取了名,撫摸著小奶狗背脊上的棕紅脊毛,露出一個天真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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