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以戰逼和
徐寧大話說出去了,民間的聲勢也造起來了,到處都彌漫著厭戰的情緒。
但是,讓徐寧尷尬的是,大衛朝廷三個月都不肯給一個態度。甚至連試探都沒有。
郭瓊現在是徹底不走了,徐寧在哪裏,他就在哪裏!他堅定的辭去了鐵城太守的職務,每天就這麽圍著徐寧轉,動不動就進言要徐寧不要如何如何,要如何如何。
徐寧的尷尬被他深深地察覺到了。
這老男人一點作為長輩的覺悟都沒有,立刻跑徐寧這裏來冷嘲熱諷。
“聽說,王爺認為朝廷在前段時間應該會消停?”郭瓊笑吟吟的。天上的雪花落在了他肩膀,他眉毛,將他渲染得好似一個雪中走出來的聖誕老人。
徐寧眉頭一挑,忍下胸中一口惡氣:“哦,是有這麽一回事。現在看來,皇帝陛下還是很自信的麽。就是不知道他有沒有看到慶城城牆下那一堆堆屍骨?”
朝廷沒有如李將軍等人期盼的那樣放出大量的糧食,隻有一丟丟聊勝於無的援助。如此一來,連代城和宋城的人都走不了了。
拖延了許久,該吃完的都吃完了,哪裏還有什麽糧食?沒有糧食,不要說打仗,走路都走不動啊?金銀再多,又不能吃喝!
慶城內,糧食的價格高得嚇人!一兩銀子,隻能得到一斤摻和了大量沙子的大米。至於那些原本還出來施粥的,如今也開始餓死人了。
三個月,足夠將一個人間變成一個地獄。
郭瓊動了動眉毛,有心罵幾句難聽的,卻又罵不出來。他早就知道徐寧有心談和。為的,就是那些可憐的百姓。現在人家自己的皇帝都不在意,還能如何?
“真是淒慘啊……”
他隻能長歎一聲。
徐寧聽到他歎息就知道他想什麽,忍不住道:“嶽丈,您在這裏歎息,卻不知道黃旭等人已經接納了將近二十萬的百姓。到了明年,我們幾乎多出一個城池了。”
徐寧不是那種一將功成萬骨枯的人。看見百姓困苦,他雖然不會直接幫助慶城,但是隻要有難民來千龍城,鐵城,宣城等地,他是沒有拒之門外的。
哪怕,因為戰爭,他的屬地也是千瘡百孔,無數的家庭破碎。依然沒有阻止徐寧那顆仁慈的心。
郭瓊原本以為徐寧就是一個冷血無情的人,萬萬沒有想到徐寧竟然暗地裏接納難民,不由得張口結舌麵紅耳赤。
張口結舌是因為震驚,麵紅耳赤是因為慚愧。
就在兩個月前,他因為楊青雲的事情,親自寫信給故交,說徐寧如何如何。這個,徐寧目前的名聲不是那麽好聽了。
徐寧沒有和文人太深的接觸,不知道這些,也沒有人會告訴他這些。
因此,他繼續說道:“嶽丈,你還是要去一樣鐵城,陳桐一個人太難了一些。”
郭瓊詫異道:“王爺,鐵城如今安寧得很,過的是桃花源一般的日子,何必要老夫去呢?”
“因為代城!”徐寧簡單的說了四個字。
這四個字卻好似炸雷一般的驚醒了郭瓊。
徐寧還是那個徐寧,自己果然沒有看錯他!他根本不看天氣,不看季節,不看慶城的困難,他就坐在慶城,卻遙控鐵城的陳賡廖化,打下代城,以戰逼和!
“王爺於心何忍……”郭瓊有些柔弱的說道。
再過兩個月就是春耕,現在打仗,等於將代城的百姓送去死!除非何談,要不然他們的秋收又是一個絕收!
而且,徐寧會放下慶城?郭瓊根本不信!
真是一個狠人啊!
徐寧道:“嶽丈,本王的子民才是子民。不是本王的子民,和本王有什麽幹係?嶽丈你也知道的,本王原本存著好心談和,奈何人家不給麵子啊!”
郭瓊漲紅了臉,還要說什麽王道霸道,然而徐寧已經聽不下去了。
“嶽丈,我知道儒家的子弟都是仁者愛人,但是嶽丈,春秋時期,儒家子弟還要講究四藝,如今的讀書人,他們的四藝在哪裏?儒家用古時候的要求要求我們,卻用現在的要求要求自己,這,未免太過於雙重標準了吧?”
郭瓊噎住。這又是一個硬傷。他可以說縱橫家,鬼穀子的人如何如何的不行,別人當然也能看到儒家的人如何如何的不好。而且,現在的讀書人,確確實實已經沒有當年的風範了。
“時移世易,儒家弟子自己都變了,如何要求別人不變呢?比如說,為何本王一直不敢用老莊的人?因為他想要的是恢複井田製,回到西周之前那種雞犬相聞老死不相往來的時代,這本王就看不上。嶽丈,儒家能不能用,不在本王,不在你,而在於他們自己啊。”
徐寧意味深長。
儒家的人是一代不如一代了,守著往日的輝煌,就指望皇帝每一個都像是漢景帝漢文帝一般,怎麽可能?世上,哪裏有一模一樣的人?時光流逝,時移世易,學說也好,政策也罷,都是要變的!變得符合當下的時勢。
郭瓊無話可說,隻是三拜,然後道:“王爺您對各家學派都有隔閡,卻不知道,將來如何治國?”
這一點也是各家學派猶豫的原因。
徐寧能打,但是到現在,他治理城池的幾乎都是武人,兵家是開心了,其他門派就有些不高興。
不是因為文武之分,而是因為兵家的思想太過於狡詐,將道德,人倫放在了很後麵很後麵,幾乎是沒有底線的那種。
如果徐寧說要用兵家,那不用說,徐寧無敵的時候,活著的時候,是沒有人造反的。可一旦徐寧有個三長兩短,大衛烽煙處處就是必然。
徐寧笑了,笑得眼角都有些皺紋出現,一點都不像是一個孩子。
“嶽丈啊,這世上哪裏有一通百通的學說呢?儒家的典籍學得再妙,能用來訴訟麽?能用來農耕麽?能用來打仗麽?能用來做工麽?人用其才,墨家的,就該在工部好好的待著,想必民用軍用國用的器械是不需要本王憂心的。
法家的,就老實在刑部待著,天下刑罰,交給他們就是。就是國家的律法,也應該問問他們的意見才是。
農家的,自然要管天下的春耕秋收,還要研究如何叫田裏的莊稼長得更好,生的更多。
其他的也是如此啊。這才是真正的國家,真正的用人。哪裏是互相爭鬥,互相殺伐恨不得將其他的學派置於死地呢?你我都是炎黃之後,囿於門戶之見,未免太小家子氣了一些。”
徐寧一邊說,郭瓊就臉色越來越難看。不是他認為儒家隻能去教書,而是因為,這相當於是用其才,但是剝奪了思想和道統。
比如墨家,墨家之所以是墨家,不是因為他們善於研究兵器什麽的,而在於他們的基本思想是什麽?兼愛非攻啊!沒有了這些,不過是一些匠人而已,還談什麽墨家?
法家的人隻能去管法律,卻不能參與其他政事,相當於法家就無法參政。姥姥的,那法家那套思想如何流傳?
“王爺!”郭瓊臉色平靜,呼吸平穩,穩穩的說道:“王爺可想過這樣做會有什麽結果?”
還能是什麽結果?那就是和天下人為敵了!
但是徐寧不這麽認為。“嶽丈,本王當然知道,這些要求對於各家來說,確實是有些苛刻了一些。但是嶽丈,換一個角度,對於咱們華夏來說,您拍著良心說,是不是這才是最好的?”
郭瓊默然不語。
按照這個思路,整個華夏自然是會更好,但是各家的學說幾乎是必然沒落的。
比如說,用刀的時候你隻會問匠人這把刀好不好,而不會去關心這個匠人想什麽,是兼愛非攻還是殺伐天下。
“王爺,我承認王爺說的都很有道理,很誘人。我願意為王爺的夢想出一份力氣。但是其他人……”郭瓊想著那些同門,那些故交,搖搖頭。
徐寧自信滿滿:“走路,要一步步的走,吃飯要一口口的吃,我還年輕。我不著急。我說的這些也還遙遠。當務之急,是代城!”
拿下代城,皇帝才會明白,不是大衛還有什麽實力可以對抗,而是他徐寧動不動手。
代城,到處都是青衣兵馬橫行。當初代城的人打壓新任官吏有多狠,現在報複就有多重。
陳賡冷冰冰的看著一個個被拉出來的人,看著他們麵色蒼白,哭天搶地的被砍死,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
廖化在一邊看了,忍不住說道:“陳賡,當心齊三秋……”
“你以為我怕齊三秋?你以為我打不過他?還是說,你以為齊三秋真的關心這些人?”陳賡輕聲說道。
“什麽意思?”廖化不懂了。難道你被揍了一頓,還成了人家的知己了?
“齊三秋,就是一個度己不渡人的武者。在他眼裏,什麽都沒有他的修煉重要。當初他們殺我們的人齊三秋沒有出麵,現在我們殺回去,齊三秋同樣不會出麵。你不信,隻管等著!”
廖化撓撓頭,有些疑惑。是這樣麽?難道不是因為那齊三秋就是代城的人麽?
血色殘陽映照江山,萬裏江山一片紅。
陳賡掀起的第二次殺戮顯然是驚動了整個代城的,無數的人期盼齊三秋像上次一般出手。
然而,早已經被徐寧點醒的齊三秋站在高高的山巔,看著下麵的殺戮和血腥依然麵無表情毫無波動。
“不錯,這個陳賡為人處世,光明正大,要殺人就殺人,根本不會做那種不教而誅的事情。看來,上次的人,確實是有人假冒的。哼!不知道是什麽人這麽大膽,竟然敢利用本座?最古怪的是,他們怎麽就確定本座就在那裏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