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上天言好事
民眾的力量是卑微的。他們的利益受到損害的時候他們連去哪裏申訴都不知道，不知道找誰，不知道怎麽述說。
古往今來，都是如此。因為此，誕生了無數的血淚。盡管民眾發明了貼大字報，潑紅油漆等手段，然而，受傷的往往還是他們自己。
正因為如此種種渺小無奈，無數的血案由此誕生。
但是民眾的力量又是強大的。當他們合在一起，形成洪流的時候，幾乎沒有任何事物能夠阻擋！
這老先生想要借用的就是這股民意。因為以前都是這樣的。
可是他錯了！
首先宣城的百姓大多數都是京城的子民，其次就是鬼方的族人，最少的反而是宣城的原住民。
原住民或許懷念先皇，京城和鬼方的人怎麽可能懷念先皇？他們的家都沒有了，還懷念呢？
再就是徐寧的威望比他想象中的要大得多。這一點甚至連徐寧自己都不是很清楚。
麵對氣勢洶洶的民眾，其中甚至還有老先生的學生……老先生和徐寧都是無語。
“殺了他！”
當徐寧和老先生都無言以對的時候，民眾的戾氣頓時爆發出來，他們已經不滿足於喊話了。一個聲音偶然出現，恰好出現在眾人說話的空檔，叫所有人都聽見了。
人群猛的一下安靜下來。
安靜了大概長長的三秒鍾，然後人群興奮的興奮，眼珠子通紅的通紅。
“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
眾人狂熱的呼喊！甚至有人撿起石頭什麽的砸向了老先生。
“啊喲……”老先生猝不及防，冷不丁的被砸了幾下，頓時頭破血流，不由自主的倒地。
“老師！！！”他的學生頓時大驚。
不是每一個人都有勇氣背叛自己的老師的。還有的人，真的是全身心的忠孝。在這種情況下，竟然還撲上去為老先生阻擋！簡直就是典型的忠臣孝子。
然而在憤怒的人群下，忠臣孝子是沒有用的。
老先生很快就被砸斷了腿，他怕了。
死在徐寧手裏，那叫什麽？那叫為國盡忠！那是一世的清名！
死在人民群眾手中那叫什麽？那叫千夫所指，無疾而終！
“王爺救命！！！”老先生再也忍不住。“王爺，您可不能見死不救啊！！”
跟著老先生的人一邊阻擋從各個方向襲擊過來的雜物，一邊七嘴八舌的求饒。
“王爺！殺人不過頭點地，如此行為，實在有辱斯文！！”
“王爺，百姓無知！還請王爺下令，叫他們停手啊王爺！！”
“啊……我的胳膊！！！”
他們顯然還不夠慘，說話聲音很大，中氣十足。
於是，徐寧淡定的說道：“老先生為民請命？佩服佩服！可惜，他們聲音不夠大，本王聽不清楚。不如，老先生你再說大聲一點？”
老先生果斷的拋棄了眾人，要做一個脫離低級趣味的人。
“王爺英明！普天之下知道王爺您收回了宣城的，無不是拍手稱快！王爺，老夫特來恭喜！！”
老先生還怕光說這個不夠打動人心，大聲的咆哮起來：“還有王爺的家眷，竟然也是為國為民，女子之身，竟然組織大軍，去收複京城。這等行徑，簡直比大多數男子都要有氣節啊王爺！老夫，為王爺賀！！！”
“啥？”
眾人愣住了。
跟著老先生來的也愣住了。
涼風吹過，他們的背影好生的淒涼，若不是季節不對，他們身後一定是很多落葉落下的。秋風掃落葉麽。
方才還趴在老先生身上的學生驚怒交加。
“老師，您……”
老先生淡定的說道：“師中，為師教育過你好多次，天心既是人心。百姓的願望就是如此簡單，方才的手段你也看見了，你，難道還要逆天而行嗎？？？”
師中不可思議的望著自己的老師，隻覺得天旋地轉，自己的世界在崩塌。
“老師，來之前，您可不是這麽說的！”
“對啊！張老先生！您來之前可不是這麽說的！”身後的文人也忍不住起來。
其中一人詼諧得很，張嘴就來：“張老先生，學生原本以為您是那鐵麵無私的青天，現在看來，您是灶王爺啊，隻知道上天言好事，不知道是誰的米糖糊住了您的嘴？”
這反轉實在太大了，帶頭人率先背叛了自己的理念，大哥，你在開玩笑不成？
然而徐寧殺心已經有了，區區幾句話哪裏能夠動搖他殺人的決心。
因此，他似笑非笑道：“上台諾言好事的灶王爺，什麽叫做裹挾民意你知道麽？”
老頭渾身一抖，扭頭看看憤憤不平的眾人，頹然道：“老夫明白了。隻是，這些人都是被老夫裹挾來的，和他們沒有關係，還請王爺寬宏大量。”
他原本隻是搏一個出身，現在卻變成了送命，哪裏忍心叫他們也跟著送命？
然而他身後的人卻一點都不理解他，相反，他們眼中的鄙夷和唾棄幾乎是肉眼可見。
他的學生師中，更是快言快語：“老師，我們來，就不怕死。千年以來，為了正義而死的人不少，我們不怕。隻是老師這般前倨後恭，著實叫人寒心。”
老頭聽了，用一種悲哀的眼神看了眾人一會，眼神中甚至有了祈求。
“你們那裏懂得，若是死在徐寧的手中，我們尚且還有一個不畏權貴的名聲。可要死在這些百姓手中，等著我們的就隻有無盡的屈辱！”
這種屈辱是生生世世的，他們的子子孫孫，還將繼續承受。
“你不是代表民心天意麽？不如，我給你一個機會，請百姓們處置你們如何？”
徐寧當然想不到這一點，他又不是來請命的。雖然不知道這一點，卻不妨礙他讓百姓去處決這些人，潛意識的，他認為讓百姓處置他們會更好一些。
老頭渾身顫抖。“王爺，自古以來，可有因為說話被治罪的？王爺您現在殺了我，您的名聲就未必好聽了。正所謂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他點到即止，暗地裏說的是，徐寧你若是真的殺了我，恐怕天底下就沒有人不知道你要造反了。
徐寧沒有說什麽隻是抿著嘴，眼神犀利的看著他們，嘴角若有若無的帶著一絲笑意。
“王爺，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您位高權重，更應該遵循聖人的教誨啊！”老先生長歎一聲。
這是叫我引導民意了？徐寧忍不住的笑，他看看一臉悲劇的師中等人道：“爾等以為如何呢？”
師中昂然道：“我們來進言是真的，可說我們裹挾民意卻是沒有的。王爺聽不進去不說，難道還不許我們說話了麽？須知，堵得住山川河流，可堵不住這悠悠之口！”
徐寧見她強硬，低聲對老郎中說道：“現在的年輕人都是這麽橫的嗎？連自己的性命都可以不要？”
老郎中勉強笑了笑，道：“王爺，這一點我是不曉得的，誰叫我是老年人呢？”
這個笑話相當可以，自嘲得相當不錯。
徐寧大笑。隨即道：“罷了，我不處置你們。因為你們不是我的下屬，隻是百姓。你們該如何，還是請百姓去判斷吧！”
說完，他帶著老郎中等人就走。
老先生淒厲大叫，企圖站起來去抱住棗紅馬的大腿。
馬腿是那麽好抱的？頓時被棗紅馬一個後腿踢給踢飛進了人群。
人潮洶湧。
“哈！這老頭還敢送上門來！！”
“諸位！方才我們王爺說了，這些狗東西交給咱們處置！上啊！！！”
宣城民風淳樸，能動手就不說話。
於是無數的拳腳悶不吭聲的就朝著老頭上了。
“讓一讓！讓一讓！”
“該我了該我了！！”
好多人還輪不上，畢竟老頭就那麽點大，五六個人就足夠圍起來了，哪裏能叫著上千的百姓一人一拳打過去？那不是老頭，那是金剛。
“我方才聽到王爺說了，是他們都交給咱們處置！還有十幾個人呢！！”
是啊，還有十幾個人呢！
眾人如夢初醒，嚎叫一聲朝著師中等人衝去。
師中這個人極有意思。方才信誓旦旦，絕不怕死。可等到上千百姓衝過來的時候，這廝嚎叫一聲撒腿就跑！
不但跑，他還將下擺都拎起來抱在懷裏了，光著兩條腿誇誇誇的跑，那速度快速絕倫，絕對算得上是飛毛腿！
一群百姓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就是沒有一個人能追上的！
追不上的百姓悻悻，互相安慰。
“算了算了，這小子腿長，咱們就饒了他一回！”
“胡說，哪裏是咱們饒了他一回，明明就是王爺心善！”
於是眾人點點頭，扭頭就將剩下的十幾個人摁在地上暴打。
很快，十幾個人就被上千人全都打死，麵目全非那種，連他們的親媽過來都認不出誰是自己兒子。
他們的淒慘可不止如此，他們的屍體也沒有被放過，而是請了家中養狗的獵戶和大戶人家出來，將他們的狗牽出來，免費飽餐了一頓好的。
宣城百姓，對這個處置方法很滿意，甚至強烈希望還有讀書讀傻了的過來再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