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謠言 一
“我走了。”宮小緣的轉身頗有幾分決絕。
林羅敷遲疑了一會兒，還是偷偷摸摸的跟了上去——說偷偷摸摸不大恰當，他完全是光明正大的走在人家後頭。
到了魚樂街尾，有一排像是倉庫的pvc卷簾門，宮小緣停住，找準了一家卷簾門，一腳踹了上去。卷簾門“嘩啦”的震響，稍後，門內穿出罵罵咧咧的聲音。卷簾門被人從內部拉起，一個紮著髒辮的黃毛少女叼著煙衝出來，怒不可遏的吼：“宮土豆你想死噠擺？老娘在困安鼻！”
“睡你大爺！”宮小緣看上去比黃毛少女還生氣。
黃毛少女鼻孔如暴怒的公牛般噴出煙霧，滿臉猙獰，猙獰到有點弱氣：“我冒時間陪裏耍擺子，晚上還要開業。給裏五十塊裏打車克大學城南，那裏有個棋牌館，裏克找拉裏的人打闊以吧？”
黃毛少女說完轉身進了門內，再次出來時帶著五六個人，手上拿著棒球棍或水管，殺氣騰騰。
拎著金屬甩棍的黃毛少女一馬當先：“宮土豆，別敬酒不恰恰發酒，當心老娘把裏屋家鴨都給捅死！”
“港，港普通發。”宮小緣挑眉，模仿著黃毛少女的湘音。
“死娘絕鴨給畜生！”黃毛少女勃然大怒，“你你你你當老娘不會港普通發？嬲你爸爸別。”
“普通發？”
“普通、普通發……”黃毛少女念著自己也感覺不太對勁，轉頭問，“是普通發吧？”
穿骷髏衫的小妹提醒：“魚姐，是念普通話，不是發，還有你叫我們出來不是打人的麽？”
“就你曉得的多！”黃毛少女惱羞成怒，直接扇了骷髏衫的腦殼一下，“宮土豆裏敢耍老娘？”
躲在拐角處偷看的林羅敷發現緣哥居然笑了，還做了個李小龍式的挑釁動作：“一堆臭魚爛蝦，來打啊！”
黃毛少女氣勢洶洶的上前，一舞甩棍，從牛仔褲的褲兜裏掏出一套撲克牌：“來鬥地主，輸瓜給，再也不闊以踏入魚樂該一步！”
宮小緣看了看撲克牌，一拳打在黃毛少女臉上：“慫就直說！”
黃毛少女捂著鼻子連連後退了好幾步，攔住了還未見識過宮大魔王之恐怖、想衝上前給她報仇的小妹們。
之前後街黑幫橫行，有著泗水銅鑼灣之稱。
但半年前，照例到魚樂街各個網吧收保護費的泗水陳浩南卻被一個小土豆三拳兩腳打的住了院。接下來的一個月裏，小土豆更是連續挑翻了五個場子。黃毛少女左邊的是一家台球廳，右邊的是一家柏青哥店，如今全關了門，整條街隻剩了孤零零一個她。
“山不轉水轉，宮土豆，咱們後會有期！”丟了一句不知道算不算是狠話、但在電視劇裏看起來還是挺威風的綠林行話，黃毛少女直接退回門內，光速拉下卷簾門用鑰匙鎖上。門前的地上還飄著一張五十元的人民幣——破財免災。
宮小緣心情變好了許多，撿起地上的人民幣，“今天放你一馬。”
她向前走了幾步，右手抓著左手手腕負在身後，忽然的回頭，左腳腳尖微微踮起。午後帶著淡淡暖意的秋日投下玲瓏的倒影，紮成雙馬尾的長發變成了鍍著一層柔光的銀色。
“去不去遊戲廳玩？”
“誒？”
“你當我是朋友吧？那就和我一起去遊戲廳。”宮小緣說。
“你……不生氣了？”林羅敷加快腳步到了她身旁。
宮小緣沒有接話，兩人沉默著走出後街時，她說：“你真的夢見過我麽？”
林羅敷忍不住笑起來，不知道為什麽，一想到緣哥就會下意識的勾起嘴角：“夢見過很多次，第一次你也是這樣，在找人打架。而且夢裏的你笑點很低，我一給你說笑話，你就會笑的捂肚子。”
“是什麽笑話？”
“有一頭北極熊拔自己的毛玩，毛扒光後，它覺得很冷，就冷死了。”林羅敷說著自己先笑了，“還有一根火柴，它也很冷，想要暖和暖和，就在牆上把自己擦燃，然後它也死了。”
這種可以冷死人的洪荒紀元誕生的笑話，卻總讓緣哥樂不可支。
他看向宮小緣，宮小緣的嘴唇翹了翹，很快又被她抿平，似乎觸到了她的笑點，在腦海裏回想發現確實很好笑，這次翹的弧度更大。
但宮小緣很能忍，她憋了半天，就是沒笑出聲。
“幹嘛不笑？”林羅敷有些遺憾。
“太爛了，兩個笑話的主角都死了，明明是很悲傷的事情。”宮小緣說。
“你心裏明明想的是“怎麽會有這麽蠢的北極熊和火柴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在夢裏就是這樣說的，然後還問我有沒有更多這樣的笑話。”
“那個我很愛笑？”
林羅敷回憶起曾經的緣哥：“不愛笑，隻愛在天台上睡覺。我坐在你旁邊給你說笑話，你就會笑一下，你總是看著天空發呆，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我們關係很好？”宮小緣試探著問，還有一句“是情侶嗎”她沒問出口。
“當然了，說好做一輩子的兄弟。”
林羅敷耿直的回答讓宮小緣怔住了：“那是什麽？你夢裏的我……是男的麽？”
“對啊。”林羅敷說著拍了拍宮小緣腦袋，“你很高的，七尺男兒，長的帥打架猛，是學校裏不打籃球的流川楓。可惜啦，我沒有櫻木花道的天賦和身體，不然我們倆可以去打職業籃球。等退役後，就開一家豪華網咖，天天打遊戲。”
宮小緣心裏一個個的謎團仿佛被揭開了，原來他的接近跟好感無關，隻關乎純粹的友誼。
在他眼中，也許她還是夢裏的那個男孩。
“你在找替代品。”宮小緣說。
林羅敷一驚，趕緊搖頭：“沒有啊。什麽替代品啊？你就是宮小緣，獨一無二的。”
“你以前叫過我幾聲“緣哥”，那就是對他的稱呼吧？”宮小緣低頭看著腳尖，“沒關係，我跟他絕對是不同的，你如果想當我的朋友。”她抬起頭，笑中帶著挑釁，“當心別喜歡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