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緣 五
打到六點半時,兩位不停喊救我救我開槍開槍的複讀機,和兩位舍己為人從沒打過血包的可憐電腦終於度過斷裂的大橋,在海岸邊登上了直升機,全關卡通關,打出謝幕。求生2載入界麵有句很意思的話,它叫治療感染,一次一顆子彈。
謝幕上顯示林羅敷全戰役一共治療了2369隻喪屍,5隻坦克,6個witch和林林總總三十來個的其餘特殊感染者,當真是仁心聖手,喪屍流蓋世神醫。
煙已經抽到隻剩三根了,林羅敷這時反倒有些發怵,不敢再抽。黎明的光輝已經灑向整個洛海市,黑夜中膽敢挑戰一切規則的小魔鬼也要避讓這光芒,沉澱下來。
一夜不歸家,禍好像惹大了。
林羅敷深呼吸一口……昨夜的自己是失了智麽?他隱隱有些後悔,雖然通了宵,但爸媽大魔王的陰影籠罩下一時也不覺得困,隻是關掉了電腦步履沉重的走出了網吧。
“喂!疲勞刷新了,玩麽?”蜷縮在沙發上的女孩向對麵大喊,但沒得到回應。
她揉了揉眼睛,赤著腳踩在沙發上站起來,一頭白色的長發垂落到腰間,前傾身子探向對麵座椅,卻已經空無一人。
“人呢?”女孩嘀咕了一句,她撐在顯示屏上的右手纏著長長的白色繃帶,自五指一直纏繞到肩上,栗色瞳孔下掛著濃濃的黑眼袋。跑了就跑了吧,女孩無趣的打了個嗬欠,又躺在了沙發上。沙發本來是單人式的沙發,卻可以供她整個人蜷著睡在上麵,白嫩的腳丫邊還有大片的空隙。跟尋常的女生比起來,她似乎過分嬌小玲瓏了一點。
白色長發淩亂的散落著,被子一樣蓋在女孩身上,她呼呼大睡著,亂糟糟的劉海下臉頰蒼白的近乎透明。
七點時,網管男孩揉著眼睛了走了過來,無奈的推了推睡姿極其不雅的女孩:“宮小緣,你上學要遲到了!”
“說吧,是因為什麽原因。”陳高圓坐在更衣室內,雙手抱胸翹著二郎腿,神情嚴肅,“你媽找了你整整一晚!整整一晚你知道麽!你究竟去哪兒了?電話也不打一個!你還是個男孩子,就沒有考慮過家人的想法麽?”
“如果不是秦有魚她、她……”林羅敷低垂著頭,一副難以啟齒的模樣,眼中不知不覺就氤氳了一層朦朧的水霧。
“抬頭看著我!”陳高圓的聲音格外嚴厲,她不僅是青藤的數學博士,同時還考取了心理學碩士的學位。昨晚徐菁華如果認真的聽了她的話,仔細在附近尋找,林羅敷幾乎跑不出學校就要被逮住。
一般的撒謊者不像通常說的那樣會回避他人的眼神,反而他們更需要用眼神的交流來判斷對方是否相信他的話。
陳高圓也需要從眼神和麵部表情的交流、身體的細微動作來判斷林羅敷說話的真假。
“是因為秦有魚?”
“是、是的。”
“她做了什麽?你可以用因果順序複述給我聽。”
林羅敷咬著嘴唇,努力的止住淚水,但聲音還是帶著哽咽,斷斷續續的說:“之前……之前還在練舞,可秦有魚突然就把我拉出去了,一直跑到銀杏林外的軌道上,有很多人都看見了,很多人都看見了,你可以找她們作證!”
“然後,天上突然出現了煙花……秦有魚說這是她送給我的禮物,還向我表白。之後她突然親了我……”
“臉還是嘴?”陳高圓淡淡的問,她一點也沒有心理學家打開人心防時的和藹,反而像是警官在小黑屋裏舉著刺目的氙氣大燈審訊罪犯。
林羅敷緊抿著嘴唇。
“臉還是嘴?”
“嘴。”他說。
“和夏蟬祭舞會上你推她的那一下形成因果關係麽?是很合理的動機。”陳高圓說,“我可以理解你的想法。”
“不……是因為另一個人。”林羅敷說。
他不算個撒謊的高手,但也知道九真一假的好處,地點和人物間的關係越是詳細越天衣無縫,也越需要真實的佐證,恰好他說的都是真實的。
隻有幾句人物與人物間的交談是虛假的,但沒人能證明這是虛假的。林羅敷自身處於弱勢地位,早就占據了道德的製高點。他說秦有魚親了他,在沒有第三人證時,秦有魚百口莫辯。
“被你牽著的那個男孩麽?”
“他叫林三三,被秦有魚……那個了,然後還被拋棄,坐在銀杏下哭時被我發現了。”
陳高圓沉思了一會:“夏蟬祭的理由你準備的很充分,來之前打過草稿了吧?”
“真話需要草稿麽?”
“但你徹夜不歸的理由,應該怎麽解釋?”
“推了秦有魚那一下後……很害怕,就跑到了銀江邊上,心裏很難受,因為從沒有碰到過秦有魚這樣的人……看著黑黝黝的湖水,總感覺是她的臉,在水波下變得很猙獰。”
“突然有人從背後按住了我,開始撕扯我的裙角……我拚命的反抗,但她拿出了刀子威脅我,裙子也被劃爛了……因為是坐在那種陡峭的快有90°的防洪坡上,她按住我時,腳滑不小心滾了下去,滾下去時她抓到了我的腳,我拚命的蹬她,被刀劃開的裙子就被她撕了一大半……”
“然後我站起來沿著鐵軌拚命的跑,也不知道跑了多久,鐵軌邊上已經看不到高大的建築物了,而是一片不知道種著什麽的田壟。防洪坡下,我發現了個防空洞,就挪下去藏了一晚上……”
“精彩!”陳高圓開始鼓掌,“你認識一個坐在老教學樓下削鉛筆的男孩麽?”
林羅敷眉毛上揚,心下一陣發慌:“什麽削鉛筆的,我怎麽知道他是誰?”
“心理學老師曾告訴我,當一個人眉毛上揚,並說我怎麽知道時,他內心一定是知道的。”陳高圓淡淡的說,“還有,你未免太刻意了點,一直盯著我的眼睛,是想表現出自己的誠懇麽?當一個人在回想事情時,眼睛會向左下方看。謊言其實是不需要回憶的,也難怪你說的這麽流利。”
林羅敷頭皮發麻,心說臥槽陳高圓你特麽還是個數學老師麽?
“老教學樓下有攝像頭,拍到了你割裙子的一幕。”陳高圓說,“有點小聰明,知道這種紗裙很難扯爛,硬是偽造出了一個用刀的歹徒,又把地點安排在防洪坡邊,這樣你還有點逃脫的希望。你去銀江邊實地偵察了吧?還能說出那邊有個防空洞,腦子挺活啊,是個犯罪的人才。”她站起來走到林羅敷身邊,“我之前是猜你會從校門口跑走,直接喊徐菁華去蹲了。但你應該在校裏等了一會兒,沒有直接跑出去。是靠著梯子翻的牆麽?沒摔傷吧?”陳高圓鼻子湊近了林羅敷,“身上還有股煙味,能保持這麽長時間不散,昨晚跑到網吧裏通宵去了?”
林羅敷無話可說,您當數學老師真是屈才了,辭職去當偵探吧!